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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微眯著眼睛望了他一眼，說了一句，呸！

我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沒有說出話來，不是說這麼一下就接受小鬼的想法，而是我根本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我捏了捏拳頭，朝著夏如軒望了一眼，他正坐在原地，頭髮略顯蓬亂，臉上還帶著一點微醺的睡意，但一雙眼睛，也好好的望著我。

我無語得很，把包里的速食品拿出來分給他們，等兩人吃飽喝足，問我想要怎麼辦。我摸了摸兜里的手機，想了一會，說我先要去找林天！

丁丁點了點頭，又轉頭看著我，問譚熙怎麼辦，這是山路啊，總不能把他拖著走吧。

我點點頭，沒有吭聲。

接著我就感到夏如軒拉了我一下，裝出可憐巴巴的樣子，說表哥，我餓了……

小鬼望了我一會，嘆了口氣，說我們先離開這裏，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回城裡去。

可是他望著我的樣子，過了一會，又笑了。

可是當我看著那村裡的遊魂一個一個出現，繼而再度消失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其實都和這些村民一樣，每一次都是同樣的無力，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了。更加讓我難受的是，一路走來，帶來這些危險，甚至連這些村民由生到死的根源，都是因為我。

丁丁也不見怪，嘿嘿笑著說我們先研究會下一步怎麼走，等著出了山，好方便行動。

小鬼想了一下，從我包里將鬼冢拿出來來，放出弔死鬼，大概和他說了一下，弔死鬼蹲在我的面前，等著一雙眼睛望了我半天，然後ｍ.hｅtｕｂｏoｋ.cｏｍ•ｃｏm搖了搖頭，拖起我的手，將我背在背上。他們沒在說一句話，紛紛從手裡將電筒拿出來，照亮了道路，沉默著朝山裡走去。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鞋子上到處都是泥土，褲腿上粘著晨露，還被浸濕了一大塊。我覺得我從前和小鬼的想法是一樣，只覺得能活著是件好事，可是從昨夜以後，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一瞬間沒了，我真無法輕易釋然，就算從這裏回去了，等著我的，還有林靜。

我怔怔的望著前方，那村中的鬼影向著無常聚集而去，身形忽快忽慢，最後就好像他們的性命一樣，徹底消失不見。

林天現在又怎麼樣了呢？應該不會比我好上多少，就連林靜被我嚇到都會和我急紅了眼，何況現在，人就那麼沒了……

我看到丁丁驚慌的來到我面前，伸手想要將我從地上扶起來，口中一遍遍的問我怎麼了。我迷茫的望著他，想要開口回答，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這近一個月的回憶翻湧上來，我們每一次死裡逃生之後，都也曾暗自慶幸過，因為我們挺過來了，所以覺得不管遇上多大的困難，最後也會像之前一樣，越過險阻，平安無事。

我握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張口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有些語無倫次。我努力的平復自己情緒，可越是鎮定，手腳反而抖得越發厲害。我嘴唇哆嗦著，半天才問出一句，你說什麼……林靜死了？

說著，他手上用力一壓我，讓我坐下，又朝m.hetubook.com.com小鬼使了個眼色，小鬼勉強笑了一下，才坐到我身邊來。

我彷彿被他說中了心事，就好像自己苦苦隱藏的心思，一下被他捅破一樣，心裏不知道哪裡的來的怒火，開口就朝他吼道，對！我是什麼都不會！除了等死，你要我怎麼辦？我本來就不是你們這樣的人，我平平淡淡的過了二十多年，雖然混得也很差，但總比現在提心弔膽的日子強。我他媽都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事情會找上我，現在死了那麼多人了，繼續查下去，死的又會是誰？是你還是丁丁？以其到時候我愧疚的活一輩子，到不如現在就有個痛快的。

小鬼直視著我，說不習慣你能怎麼辦，你的事情一天不解決，就一天不能太平。我知道你想把問題查清楚，但因為這一天，你徹底怕了，也擔心更多人因為你而死。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裏自責。可你不繼續查下去，難道等著真相自己來到你面前嗎？

我也不明白那個小丫頭為什麼突然就死了，我離開之前明明還好好的，我甚至還記得她在電話里罵我的情景，儘管如此，她還是幫我聯繫了林天。

我沉默了很久，將手中的煙點燃，一口吸入，還被嗆了一口。等著這根煙燃燒見底，按在地上弄滅以後，才抬頭對小鬼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這輩子可能都習慣不了這種日子。

我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情感，但我忽然想到，他寧願呆在這窮山溝里十多年，不就是為了活下去嗎。就好像小鬼說的，現在他已經無處可去和圖書了。以後他能在哪裡容身，去找小舅，但我覺得他無法面對現在已經變成二口女的謝寧。

小鬼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說醒了？沒事了吧？

丁丁用手在我眼前比劃一下，然後朝著小鬼說了一句，不好了，譚熙嚇傻了。

小鬼說著，抬手朝夏如軒一指，說，他好歹是你的親人吧，你作為他表哥，你自己的命可以不顧，那你考慮過他沒有？現在那古樓塌了，他除了跟著你，還能去什麼地方，而至只要他出去，以後找上門來的鬼也是源源不斷的。你就沒想過怎麼幫他一把嗎！你害怕，那你他媽就改啊！想要讓別人活著，你就得先讓自己活著。什麼內疚自責見鬼去吧！沒命你還自責個屁！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你現在什麼都沒有，孤家寡人一個。我有鬼車，打不過能逃就逃。丁丁會捉鬼，普通鬼怪拿他沒有辦法。我們不可能一直都在你身邊，到時候你該怎麼辦，你媽媽現在也救不了你了。你除了等死，難道還有其他辦法？

我依舊沒有出聲，因為我心裏明白，這不過是小鬼安慰我的話而已。

我看了看電話，之前摔掉以後，就沒有開機過。我想要問問林天的情況，可是又害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最後也承受不了。而且現在，我也沒有安慰他的本事。

他話音剛落下，我就聽到一陣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我和小鬼同時朝他望了過去，但丁丁表情非常嚴肅，說看我幹嘛，又不是我！

我趴在弔死鬼的背上，抓著他的衣服，心裏空蕩蕩和*圖*書的，彷彿獨木棺下那個沒有底的深淵一樣。我回頭看了那村子一眼，彷彿想要將它的形狀和過往，一絲不漏的記在心裏。我們越走越遠，那村子在我眼中越來越小，最後和那些山麓連成一體，再也分辨不出它的痕迹。

說著，他用手拐了拐小鬼，說對吧，小鬼你一看就是那種沒心沒肺的，逃起命來都那麼默契。

丁丁說，你看看，我們來這一趟，多少還是有點收穫，雖然我沒找到我媽媽，但我可沒打算放棄，我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目的雖然不同，行動方向還是一樣的。就算你中途見上帝去了，我肯定還會繼續下去，才不會因為你死了自責呢。

他從包里掏出一支煙，抽出丟給我一支，他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道白煙，說，你要明白，跟鬼神打交道，生死離別什麼的，就和吃飯一樣習以為常，或許在別人眼裡，一輩子也看不到幾個人去世的樣子，可是我們不同，我們就是和死亡沾邊的，不管我們去什麼地方，都脫離不了這種生活。所以你得習慣，遇到鬼，不是你死就是別人死，值得慶幸的，就是你還活著。

我這一吼，小鬼不出聲了，就連丁丁和夏如軒也被我吵醒了。他們朝我望了一眼，想要走上前來，但被小鬼一個眼色給止住了。

他微微仰著頭，用一種蔑視的目光看著我，說，譚熙，我的命不用你管，我也怕死，所以當時才去找你幫忙。也正因為那時你願意為我拚命，所以我現在才和你說這些，換做別人，老子還沒那個心思呢！你m.hetubook.com.com怕別人死是吧，你看看他！

我聽了想笑，可是連牽動嘴角的能力都沒有。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不知道是該繼續沉默，還是對小鬼表達歉意。好在丁丁站了起來，一抬手環住我的脖子，嘿嘿一笑，說譚熙啊，就你這心思，死了沒準能成佛。小鬼也是為了你好，別在這傻愣著了。

我手裡的電話啪的掉在地上，電池也掉了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林靜的噩耗就好像在滾熱的油鍋里加了水一樣，把我心裏那最後一絲對死亡的抗拒感也灼燒殆盡，剩下的，只有滿滿的畏懼。

他凝神望了我一會，臉上還是帶著往日那種壞笑，說譚熙，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你們在那屋子裡的事情，我和丁丁也問過你表弟了。這也不是你的錯，誰都不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情。

那一晚我們在山裡找了個空地休息，丁丁和小鬼輪流放哨。這夏季的夜晚算不上冷，我躺在草地上，望著這大山裡的天空，星星很多，和市區里完全不同。但這一夜，我怎麼都沒有睡著，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丁丁聽到他這麼說，也不矜持了，立馬學著他的樣子，說表哥，我也餓了……

我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心裏很靜很靜，靜的讓我感覺可怕，就連我視線所及的地方，似乎都沒有了焦點。我不知道自己該看哪裡，該做什麼，就好像一具行屍走肉，想要思考，卻失去了那種能力。

電話那頭，林天聽到林靜的名字，彷彿在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感，先前還只是隱忍的抽泣著，現在已經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