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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劍歌

作者:蟲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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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三十一回 情本是孽世間同

卷三

第三十一回 情本是孽世間同

羅庭威輕嘆了一聲道:「找是找到了,我與秦兄弟還從未進過那些個地方,也顧不了許多,進去了就是問,不說便打,如此也頗為耗費時間,耗了幾乎一個下午,唉,說起來,被人販子拐到紅館子中,也算是一種幸運,買來的良家女子總不好隨便就拿出去伺候人,妓院也不想得罪了客人,總得教訓一下,打扮打扮,我們是在那處館子的柴房找到這女子,手腳都給捆的結結實實,又青又紫,我一看這副模樣,心中就猛地一陣抽痛,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別,上去便將她身上繩索解開,扶著她離開了此地,秦兄弟只在身後默默的看著我,事後我才知道,他將那妓院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想必心中也是憤怒之至。」
林劍瀾搖搖頭,道:「這名字……」卻是再也說不下去,那羅庭威並未注意他神態有異,接著道:「接下去再怎麼問,她也是『長安』和『小雨』兩句話,再不多說別的,我們這才著了慌,那店家看我們的眼神頓時有些古怪,我們也知道恐怕也被人當作了坑蒙拐騙之人,但心中著實無法把她丟下不管,我想帶著她一路去長安,卻不知秦兄弟怎樣想,只怕耽擱了他的事情,不好開口,倒是他先找了我。」
羅庭威一怔,苦笑道:「情這一字,最難說出道理,我最後總歸是無法繼續下去,直接與秦兄弟商議,問他可不可以退出,將這女子讓與了我。我當真是糊塗人有了這種糊塗心思,卻還是秦兄弟將我喝醒,道:『莫說這女子並不是物品,讓我兄弟推來讓去,就算我讓給了你,你還能怎樣?她如今神智並未恢復,你知她有沒有夫君?難道趁她什麼都不知道成就好事么?這豈不是乘人之危太過卑鄙下流?』最後,我方和秦兄弟互相擊掌立誓,她一日不清醒,我們便一日再不提此事,只當她是親人般照顧。」
停留在和圖書記憶中的人,永遠在等待離去者歸來的時光,曾經這是痛苦,現在卻是一種對痛苦的逃避。
林劍瀾道:「她已被陌生男子拐帶過一次,吃了苦頭,怎麼又一聲不吭的跟著你走,想必在這之前,神智就已經不太清楚了。」
那女子搖搖頭,拉著林劍瀾的手又走入屋中,林劍瀾方看見那桌上筆墨俱全,一張尺幅見方的畫擺在上面,卻是一幅工筆梨花圖,畫的十分細緻用心,還有一半兒尚未完成,林劍瀾道:「這是你畫的么?」
羅庭威苦笑道:「你說的不錯,我和秦兄弟急忙進去,見她也並無什麼不妥,衣服也已經換過,也梳洗好了,一張臉越發的嫻雅照人,只是坐在那裡沒有動靜,回頭問那婆娘,她才說具體是個什麼感覺她也說不出來,只不過伺候她的時候閑聊了幾句,卻是無論她說什麼問什麼,這女子都是不吱一聲,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只怕是受了什麼刺|激,別是變傻了。我與秦兄弟試探著問她住在什麼地方,怎麼來了這裏,她都是一句話都不說,只問她要去什麼地方,姓甚名誰的時候,她方有了點反映,眼神也變得出奇的閃亮,輕輕道:『長安』,又自顧自的反覆念叨著兩個字,聽起來,卻像是『小雨』二字,想必這就是這位女子的名字了。」
那女子伏在他的懷中,覺得頭上有什麼東西滴落,將手掙了出來摸了摸,方抬頭看去,見林劍瀾滿臉都是淚水,極為詫異,輕輕抬起手來用袖子擦去,卻怎麼也擦不完洶湧而出的淚珠,只得停了手,偏著頭看了一會兒,方嗔道:「為什麼哭?終於知道捨不得離開我么?」
「我們平日自負行俠仗義,此時竟全然沒有頭緒,又砸壞了人家的桌椅,只得對那店家道了歉,丟了些銀兩,算做是補償,那店家本以為我們是一路凶神,此刻賠了錢倒明白過hetubook.com.com來我們並不是惡人,只得嘆了口氣道:『今天算是我多說,那女子看上去姿色不錯,人販子也斷不會將她賣到隨隨便便的路邊娼寮,你們若有心,就去幾家出了名的紅館子找找。』說罷告訴了我們幾個大妓院的名字。」
那女子笑了笑,將旁邊的筆沾了顏色,端坐在桌邊,極認真的畫了起來,林劍瀾暗道:「娘親平日恐怕只有對梨花印象最深,連詩集中都仍保留著那隻乾枯的梨花,不知這十余年的歲月,她是否就是這樣日復一日的渡過,然而卻無法說是幸或是不幸。」
林劍瀾心中酸楚與喜悅兩相陳雜,並不知道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回想初見她時,她對自己那樣的熟悉,想必自己和父親的相貌必定極為相似,她這樣欣喜,自己若說出實情不知道她會怎樣,只得點了點頭,將她拉了起來,道:「沒想到這次回來,梨花卻都謝了。」
他口中囁嚅了幾下,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來,只輕輕將那女子的頭擁在懷中,笑了一下,眼淚卻如滾珠一般,成串成串的落下。
說到此處,那「玉面秦瓊」方自嘲的笑了一下,道:「現如今,倒也遂了我們兩個的意願,可不是與她長相廝守么?一過就是十幾年,你還想求得什麼?」
林劍瀾轉過頭去,見旁邊這「玉面秦瓊」點了點頭,仍是不作聲,與羅庭威形容的那個「為人爽快、說話直來直去」的秦兄弟判若兩人,又聽羅庭威道:「他說的也是我的心思,於是我二人就帶著這位小雨姑娘,去了長安,一路上,我既不願意他與她單獨相處,他也時刻提防著,不讓我與這位女子單獨相處,夜晚休息也是互相防範,早上時不管是誰,若先醒來一步,另外一個也必定馬上起床,二人一同到小雨姑娘門前等候。」
「我二人沒有辦法,只得又回了那酒店,初時好言好和*圖*書語求那店家指條明路,他卻怕事,不肯說。我一怒之下,將他這酒店的桌椅俱都砸爛,他才吞吞吐吐道:『不是我不肯說,一來那人在城內頗有點勢力,我若是有本事得罪他,一開始就不會讓他進我的店,二來,這是出關進關的要地,南來北往的客商頗多,因此此地別的沒有,倒是皮肉生意甚是發達,一條街上每隔幾步就能看見一家妓院,我哪裡知道那人倒手賣了哪家?』」
「玉面秦瓊」擺擺手道:「不必多說了,林公子若要進去就進去,韋花王既然這般信任你,想必是確保你絕不會刺|激她,再說林公子也不過是偶爾去感懷一下家鄉的氣氛,我們豈會介意。」
林劍瀾起身來對他二人長揖道:「多謝……晚輩心中實在佩服二位,竟能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守護至今,為了情字也罷,為了義字也罷,二位都不愧大俠二字。」
羅庭威一愣,道:「這也無需謝我們二人……我們平日豪奢,不曾攢下什麼錢,也是居無定所,帶著小雨姑娘,反而一籌莫展,那年正巧也是花王盛會,只是我們兩個哪有機緣拿到花王貼,只聽說韋花王為人慷慨好義,便厚著臉皮整日在門口等候,終有一日被我們等到,他見了我們倒是吃了一驚,待聽我們將事情緣由說了出來,二話不說,便讓了一處院落給我們居住,第二年,便修建成了你現在看見的這個樣子。」
林劍瀾方點了點頭,邁步進去,說了這許久,天色仍是十分昏暗,不知何時才到天明,他靜靜倚在樹上,仍如當日那般,卻沒有什麼心思練功,只一眼不眨的盯著那房門,直到雙眼酸痛,方眨了一下眼睛,卻頓時流下了兩行淚水,又咧著嘴笑了一下,用袖子擦乾了臉上的淚水,繼續這樣守望著。
林劍瀾道:「二位對她守護的這般妥帖,難道不介意我進去么?」
「玉面秦瓊」道:「林和-圖-書公子,你可相信人不會變么?」
林劍瀾心中雖然明知必定會找到這女子,仍是忍不住關切,顫聲道:「後來呢?你們可找到了么?」
「秦兄弟做事十分爽快,有話也是直來直去,比我強上許多,找我言道:『羅大哥,我與你自結拜以來,二人行走江湖,從無芥蒂,今天我也實話實說,這女子神智不清無家可歸,若是丟在這裏不管,就是將她推入死路,她既然說了長安,我就願意照顧她一路去往長安,羅大哥若願意同去,我們二人就一起護她上京,若是不願意,我們便在此分別,不敢耽擱大哥的事情。』秦兄弟,你當日可是這麼言講的么?」
林劍瀾不知他說的何意,聽他怔怔望著院中梨樹影子道:「自她住進這院中,中間發作的厲害過幾次,為了避免她傷了自己,頭髮不能簪起,井蓋也牢牢鎖上,衣料永遠是最難扯破卻最柔軟的,韋花王也算是對我們盡了全心。她這十余年就這樣一晃就過去,容貌、髮型都沒再變過,連皺紋都不曾見過,這樣想來,似乎我與羅大哥也就不老,其實卻不是,我們鬢邊早已有了白髮,但每次看到她,都只覺得她似乎只活在過去的時光中,有著自己某一年的記憶,並停留在那兒。這些年這種感覺越發強烈,覺得無論再怎樣,我們都無法探知她的內心,只是早已情根深種,無法自拔。唉,我……我失言了。」
林劍瀾見他二人對院中的女子俱是情愫暗生,又礙於結拜之意,誰也不肯挑明,一路之上定是十分辛苦與懊惱,羅庭威道:「事到後來,只有這個瘋瘋傻傻的女子不知情,我二人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並未說明而已,到了長安之後,卻不知這女子為何要來這裏,而我二人卻因一路慢慢送她,錯過了幾多武林盛會與邀約,江湖中慢慢開始傳言,說我二人歸隱江湖的也有,說我二人不和在西北決鬥兩m.hetubook.com.com敗而亡的也有,此時我們都鬼迷了心竅,只希望對方醒悟了過來,繼續行走江湖,而剩下自己和這位姑娘長相廝守。」
林劍瀾道:「幸虧遇到你們兩個,否則……」
羅庭威道:「我聽了以後,如五雷轟頂一般,與秦兄弟出門一瞧,哪裡還有他們二人的身影,又急忙施展功夫在那客棧方圓幾條街找尋了一圈,竟一點下落都沒有。」
眼前的女子雖然佯裝有些怒氣,眼中卻飽含著情意,即便父親拋妻棄子音信皆無,又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你也仍是對他這般惦念么?那我呢?你還記得我么?你這一生之中,是否只有父親?
羅庭威道:「我二人自負俠名,即便對這女子沒有什麼好感,若是遇到了,也定會拔刀相助,我們將她帶到客棧,囑咐客棧掌柜家裡的替她找身衣服,打些熱水替她好好梳洗梳洗,便在門外守候,誰知不消片刻,那婆娘便驚惶惶出了來,說這屋內的女子似乎有些不對勁。」
羅庭威一笑道:「人老了就喜歡羅嗦,難道林公子聽的這麼專心,別看秦兄弟現在不怎麼說話,一喝了酒便要揪著人聽我們這段傷心往事,府內的其他清客們早都躲我們遠遠的了,恐怕每人至少聽我們念叨過兩三遍。」
林劍瀾看著面前這張似乎沒有歲月留下痕迹的臉,柔美如初,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林劍瀾直起身來,卻發覺自己比她這樣蹲著還要高出許多。
第一抹光線終於從牆外射了進來,窗紙被照得雪白髮亮,圍牆上的牽牛花含著露珠綻放開來,門終於打開,那素衣直發的女子走了出來,看到樹下的人歪垂著頭,閉著雙眼,嘴角漾出一絲笑意,輕步走到面前,伸出雙手放在這男子的雙手上,面上卻有一些訝異,雖然他露天而睡,這手卻比她的還要溫暖,那男子警醒了過來,睜開雙目,看著她,眨了眨眼睛,她便也笑了出來,道:「你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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