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說，宇文洛生今夜會不會不來呢？」

于謹攔住劉益守，示意他不要去。

「三哥……你說我們怒而興兵，會不會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當然，這是正常思維。有時候打仗遇到「怪人」，不按套路出牌，你也沒辦法。反正現在就是猜謎遊戲，劉益守他們要猜宇文洛生到底會先攻哪一路。

「嗯，再探！」

「你應該是經歷過很多事情吧，我覺得你跟她們都不一樣。」

賈春花還要開口，劉益守就看到于謹走過來了，他對身邊的妹子說道：「你先回枋頭城，今天都不許再出城了，有事咱們後面再說，乖啊，去吧。」

後面一個肯定會多死很多人，但為什麼不能迴避呢？因為只有敢於跟宇文洛生的人馬戰鬥，才能夠保住枋頭城裡所有人的鬥志！

「宇文洛生，昨夜沒有追出來，我在船上蹲了兩個時辰。」

「比被他們玩死強！不必多說，我意已決，今天入夜就行動。」

哪怕據點被宇文洛生攻破也是一樣。

看于謹面色肅然，劉益守沒有移動腳步。

一支全部都是步卒的隊伍，緩緩在這條路上行軍，領頭之人，正是宇文洛生和宇文泰。

「打起來以後，我會讓人朝宇文洛生大軍所在的地方，拋擲猛火油。哪裡在燒，你的床弩就射到哪裡。你只管拒馬樁圈子以外的，拒馬圈以內的，你就不要管了。哪怕宇文洛生的人殺進來了，我自有辦法抗住，你就只管朝著有火光的地方射。」

「慢。」

劉益守的語氣帶著幾分無奈。

「猛火油會用吧？源士康肯定知道的。」

「傳我軍令，集結隊伍，今日扒掉枋頭城外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據點。」

今夜就提前把那些人解決掉一部分吧，老是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

假如自己這邊分兵駐守，那等於是沒防守，最後一路也守不住。所以劉益守的大胆，其實也不過是無奈之下的必然選擇罷了。

他偏不！

劉益守緊緊地握了ｈｔｔps://wｗw.hｅtｕbｏoｋ•ｃｏｍ.coｍ握于謹的手，對著他點點頭，然後轉身而去。

「你要是能有名師指點一下，將來成就不可限量，真的。」于謹拍了拍劉益守的肩膀，繼續說道：「我是野路子，你學不來的。」

「這裏我來布陣，你去船隊那邊指揮調度吧。」

宇文洛生堅毅的臉上閃過一絲戾氣。對方想玩什麼花招，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按照對方的設想，他宇文洛生今晚就應該嚴加防備，然後苦等一夜什麼也沒發生，到後天對方又來……以此往複，被人當猴耍！

宇文泰默然，通常就是提出問題的人，不會被重視，甚至有時候還會被討厭。

賈春花掩嘴偷笑，搖了搖頭沒有接話。人設立起來了，你說自己是壞人都沒人信，對此劉益守有時候也很無奈。

面對現在這樣的情況，宇文泰也沒什麼好辦法。無論你派人巡邏也好，蹲守也好，埋伏也好，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糧食，而且會極大的消耗士氣！

宇文洛生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憋死，就沒見過這樣滅自己威風的。他看了看河邊搖曳的成片蘆葦，搖了搖頭道：「你看這蘆葦里，藏幾十個人跟玩一樣。今日他們只是詐唬，你怎知他日那些人不玩真的？他們有的是船，來無影去無蹤。只聽說千日做賊的，沒有誰能千日防賊。你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因為確實就如劉益守說的那樣，宇文洛生極有可能攻打這一路。但萬一呢？

特別是自從到這裏以來，戰局就沒有進展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只能苦熬著，等河道結冰，枋頭城裡的那些人就囂張不起來了。

……

宇文洛生的語氣已然有些不悅。

劉益守的意思很明白，要讓宇文洛生覺得枋頭城裡的人在「垂死掙扎」，但這個掙扎的幅度，又不會超過他們的控制能力。

那麼他們一次解決一個，只要三天時間，就能讓枋頭城變成孤城。和-圖-書

「三哥……」

宇文洛生斷然說道，嚇得宇文泰一哆嗦。

正在這時，一個漁民打扮的斥候急急忙忙跑來，對著劉益守拱手行禮道：「有村民跟我說，宇文洛生大營里現在就起了炊煙，只怕是在造飯。都督說要監視他們大營的一舉一動，在下覺得蹊蹺，就回來稟告了。」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不管是劉益守還是于謹，都認為宇文洛生絕不會挨打了不還手，也不會將兵力分散，分別去攻打枋頭城的所有據點。

猛火油就是用原始石油經過提煉加工的一種引火之物，跟大名鼎鼎的「希臘火」差不多，水澆不滅，乃是北魏官軍的標配。

「那也要能找到才行啊。」

枋頭城外三處聚兵點的其中一處，劉益守靠在一塊石頭上曬太陽睡著了，他肚子上搭著一張毛毯，暖和的陽光照在身上，舒服極了。

賈春花坐到了劉益守旁邊，一起看那些村民幹活。

「我義父他們一家落難的時候，一路都是我在照顧的。不過比起這個來，阿郎才是真正的貼心人。」

宇文泰沉聲問道，此時大軍已經停下了腳步。

「阿郎，來吃點東西了。」

一旦主將都開始迴避戰鬥，那麼投降派就會迅速冒頭，這遊戲就沒法玩了。

「院子里阿郎的枕邊人都是兩人一間房，我一個下人居然可以一人一間，住得我都是誠惶誠恐的，阿郎這還不叫貼心人么？」

賈春花提著個食盒就過來了，劉益守揉了揉眼睛問道：「你來這做什麼，這裏很危險的。」

「一半一半吧，其實也是為了安定枋頭城內外的人心，讓大家覺得我們不會拋棄他們。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無論宇文洛生把我們想太厲害還是太慫，都會讓他們鋌而走險。」

劉益守搖了搖頭，今夜一戰肯定很慘烈，無論是對哪一邊，都是如此。

「噢？為什麼呢？」劉益守好奇問道。

這把賭贏了一半！

「這說明宇文洛生為人謹慎ｗｗｗ.hｅtuｂooｋ•ｃｏm.cｏm，並非是只會衝殺的莽夫，他對枋頭城周邊的河道十分忌憚。他肯定也會考慮一旦進攻失敗，要怎麼離開。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

原來是這樣！

「三哥，前面就是他們的據點了，我們現在動手么？」

宇文洛生會做的，一定是選這三個據點中的一個，徹底將其夷為平地！

宇文泰面色凝重地說道，此刻他總算是明白了當初韓賢為什麼會慘敗了。枋頭城內的指揮官，無論是不是劉益守，還真是有幾把刷子的。

「于老哥……罷了。」

劉益守從食盒裡拿了一條魚鮓，看著遠處一大堆人在加固圍欄，眯著眼睛將魚鮓全部吃完，滿意的點了點頭。

想想自己有幾斤幾兩，劉益守沒有推辭，具體的排兵布陣，這一塊是于謹的優勢，在這個上面爭執，只會自取其辱。

于謹「建議」劉益守說道，其實就是把他趕走。

「阿郎，我……」

劉益守輕輕嘆了口氣。

「這枋頭城還有比阿郎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么？」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和你能接受怎樣的結局，這是兩碼事。打仗的時候，人命跟草芥一樣，為了少死人，為了打贏，有時候犧牲是必須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

于謹微微點頭，他當時也在場，一群人像傻子一樣盯著宇文洛生大營。

「其他兩個據點的婦孺，全都已經撤到了枋頭城內。如果宇文洛生真要不按套路來，那就只能怪老天了，于大哥，你說對不對？」

這地形，真是天生就專門為克制他們這些人而生的，多少勇力都完全用不上，馬匹再多也跑不起來，更別提大軍之中不會游泳的比比皆是。

于謹走了過來，看了看賈春花離開時那輕快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麼，又感覺有些疑惑。他將雜念拋諸腦後，沉聲問劉益守道：「你真這麼確定，宇文洛生會攻打這裏么？」

賈春花溫和一笑，揶揄了劉益守一句。

「對，不要婦人之仁。」

指揮的時候，軍令和*圖*書越是簡單，就越不容易出錯。于謹讓劉益守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他的「信號彈」射到哪裡，負責掩護的床弩就射哪裡，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宇文泰小心翼翼地問道。

冬天天黑很早，四匹馬並排寬的「土路」兩旁，都是河道的支流。月光照在水上，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皎潔與神秘。

目前看來，劉益守的策略很成功，「安撫」住了宇文氏的兵馬。

計劃A，是宇文洛生攻打他們現在在的這個地方，然後準備好的傢伙全招呼過去！

宇文洛生看到前面的敵軍據點，依稀亮著火光，心裏說不出來的彆扭。

……

于謹有些不自信的問道，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當然，不是所有官軍都有，但這對於路子廣與怕死兼具的世家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枋頭城的府庫里就一直有猛火油，只是從沒拿出來用。

宇文泰行了一禮就下去準備了。

宇文洛生看到河道岸邊的某處，有一些密集的腳印，似乎有點明白，枋頭城內的那些人昨夜是怎麼吵嚷得讓自己一晚上沒睡了。

「這是……」

「那我這就去準備一下，晚上早點開飯。」

當然，失去了馬匹，也就失去了機動性。他們偶爾能看到身旁的河道陰影處，如同幽靈一樣的小舟在穿梭，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在蘆葦叢里。

于謹頓時沒話說了。

那些假大空的話，說出來只會令人反感，真正有效的辦法，他又沒有，只能無奈嘆息。

「就讓他們打，彭樂的精銳，留到最後追擊的時候再動，無論他們攻哪一路。」

對方這一招，直接打在了他們最怕疼的地方，而且是地地道道的陽謀，就算你知道了，也沒辦法輕鬆破局。

「慈不掌兵，莫要婦人之仁。」

劉益守將斥候打發走，就看到于謹鬆了口氣說道：「妥了，晚飯吃得早，那是因為入夜就要打仗，如果剛吃飽就打仗，士卒們會覺得不適。現在這個時候吃飯，到我們吃飯的時候，他們一定和圖書會打過來！」

計劃B，如果宇文洛生攻打另外兩處，那麼在對方攻入據點后，讓韓賢麾下的那些死囚們上去拼，最後彭樂帶著精銳去收拾殘局。

「我讓彭樂的騎兵隊準備一下，萬一宇文洛生沒有攻這裏，他還能救援一下。」

劉益守幽幽說道。

「我知道……烤人肉那味道，會讓我一個月不想吃肉，唉。」

昨天兩人商議的細節裏面，就有宇文洛生帶兵反擊這一條。乍一看不稀奇，可是裏面有個關鍵性的問題：對方會先攻打哪裡？

立旗子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雖然有些話很想說。

劉益守解釋道：「你是伺候她們的，你比較辛苦。所以如果你還吃不好睡不好住不好，那麼遲早會病倒的。我讓你自己住一間，只是為了更好的壓榨你罷了。畢竟你的身體不出問題，才能多幹活，懂了嗎？」

你踏馬膽子還真是夠大夠野啊！

「你上次說加固城北的城牆，天冷做冰牆，只是為了迷惑宇文洛生？」

宇文洛生看著周邊交錯縱橫的河道，長出一口氣，心中湧起一股無力的憋屈感。

劉益守嘆了口氣，這年頭找師父很難的，尤其是傳授兵法的師父，更是打燈籠都找不到。

劉益守和于謹，到底還是小瞧了宇文洛生。在這樣的地形上跑馬，死都不知道會怎麼死。宇文洛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在什麼地方要用什麼樣的兵。

只有解決問題的人才是最受歡迎的。

「三哥，這麼弄我們不佔優勢啊！」

「所以呢？」

今夜攻打枋頭城周邊據點有沒有風險呢？不僅有，而且風險極大！但比起陷入對手的節奏來說，這點風險其實是可以忍受的。

「先等等再說。」

宇文泰還想多說什麼，卻見宇文洛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于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他只會選擇離他們大營最近的那個，也就是你我現在站著的這個地方。」

「三哥，他們這是坐船，趁著夜色，在我們周邊靠岸，鬧騰完了以後，再乘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