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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那我也是一樣咯？」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劉益守是這樣的狀態。

等她哭完，軟綿綿地問道：「沒去洛陽以前，阿郎在家鄉有相好的小娘么？」

天空下著一樣冷冷的雨。

「有什麼事情，陳先生大可以直說，在下對劉都督是非常仰慕的。」

「因為蕭衍做了皇帝，內心其實就空虛了，他需要用別的東西來填滿，要不然就會發狂！秦皇漢武也是這樣的，是靠不斷的征服，文治武功，來獲得滿足感，讓自己心安。這就像是船兒在水上遊盪，一個大浪來了就會翻了沉了。它只有建造得足夠堅固，大錨能夠沉到水底將自身固定住，才不會滑向痛苦的深淵。秦皇漢武可以征服，可以文治武功，這對於蕭衍來說是不行的，他只有靠佛，也只能靠佛，通過不斷新建佛寺，參悟佛法，來實現內心的滿足。」

羊姜好奇問道。

「陳先生所言極是，極是。」

陳元康拍了兩下巴掌，一個健碩的親衛，一個手提著一個罈子到大堂里，將酒罈放在地上就離開了。

沒錯，就是那種厭世的疲憊。

徐勉摸了摸長須說道，顯然，這隻是「必要條件」，而非是「充分條件」。

劉益守慢悠悠地說道，語氣異常平靜淡然。

「在下不請自來，有些唐突華先生了。」

「閣下是……」

「確實如此。」

按這麼說來，自己算是白長這麼大么？

明明是英明神武的主公，卻常常說怪話，做怪事。

華皎對著徐勉深深一拜，退出了徐府的書房。

劉益守轉過身來，眼神溫柔地看著羊姜，微笑問道：「聽我這麼說，害怕了么？是不是聽不懂？」

「相好的小娘啊……那是沒有的，但是有很多很好的朋友，我們時常一起去釣魚玩耍，只是，他們現在都不在了。」

「明白明白，在下一向不是多事之人。」

「既然是仙人所賜，在下豈能推辭，那就多謝先生了。」

「呃，有件事在下不好發問，但徐公曾言要把清https://m.hetubook.com.com白留給子孫，今日何以……」

「嗯，那閣下來此是為了……」

聽到這話，華皎瞬間就緊張起來，身上汗毛倒豎。不過此刻裝模作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自己能去盱眙完全是劉益守等人運作的，你掩飾個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你曾說過你不願一個人。

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輕輕跟著和。

羊姜放下油燈，從背後輕輕將劉益守抱住，好像他下一刻就會立刻消失一樣。

……

那人起身對著華皎行了一禮，做了個請的動作，就像是在招呼客人一樣。華皎被他的動作搞得一臉懵逼，坐下來之後，有一肚子問題要問，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好。

這封信是劉益守麾下王偉寫的，王偉跟華皎是老相識了，兩人求學的時候就認識。

不知道怎麼回事，劉益守又提到蕭衍了。

這就好比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看起來好笑，事實上挺可悲的。

「至於第二嘛，我已經老得快要走不動了，每次去衙門，回來都要休息許久。我不在了，徐氏卻還在……劉駙馬開了這個口，我辦事他未必會記得恩情，我不辦，他一定會把仇記在徐氏身上。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了，將來也沒人能保護徐氏了。今日老夫就賣你個人情，賣劉駙馬一個人情，又沒有收你們的好處，不算是破壞了清白。」

「我本來也不知道。但是這次遇到魚弘，稍微有點明白了。」

羊姜敏銳抓住了劉益守話語之中暗藏的東西，那是平日里完全不可碰觸的禁區。

那樣子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樣！

「其實吧，都挺沒意思的。這一切的一切，都很沒意思。這些殺人放火，勾心鬥角，都挺……沒意思的。」

落在同樣的世界，昨天已越來越遙遠。

……

華皎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陳元康滿意的點了點頭，拱手告辭。等他走後，華皎才像是大病了一場似的，癱倒在地上喘息。

現在那座箭樓上和圖書隱約傳來曲調陌生的歌聲，羊姜順著聲音摸上樓，卻發現劉益守背對著她在眺望星空，同時還唱著從未聽過的歌謠。

很震驚于這樣的問題，又很羞愧於這樣的問題，羊姜捫心自問，自己好像什麼也沒想過，都是老爹讓自己幹啥就幹啥。

劉益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現在我還真是挺羡慕魚弘的，僅僅靠著盤剝勒索，吃喝玩樂，就能獲得這樣多的快樂。十年如一日的快活，樂在其中，挺不容易的。」

「為什麼呢？」

「阿郎說的沒意思，是歌舞沒意思，還是……其他的事情沒意思？」

……

牽動我們共同過去，記憶它不會沉默。

「哦，我家主公派我來建康打前站，順便拜訪下朋友。華先生應該馬上要去盱眙了吧？」

華皎終於還是妥協了，對自己說，只要這兩壇黃金不使用，最多也就算是幫劉益守保管一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很久不見你現在都還好嗎。

華皎都覺得這些年自己快被廢掉了。

「哎呀哎呀，華先生啊，我家主公花了不少力氣才提拔你去盱眙這樣的地方當太守，多少人都望著在呢。你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么？態度太冷淡了吧！我們在建康也還有熟人呢，明日在下去跟徐公說說，不讓你去，換別人也行呀。」

他那些「痴言妄語」不會傷害其他人，有時候更像是一種別人完全無法理解的玩笑，只有他自己明白是什麼意思。

華皎不卑不亢說道。

「所以？」羊姜感覺心裏很難受。

羊姜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下頭玩弄著自己的衣袖。

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一切好事，都有源頭。

……」

「蕭衍的心是對的，路卻錯了。」

「你有過理想么？不是嫁人的那種，就是那種特別想做的事情，比如在天上飛一圈，比如寫很多傳世的詩文，比如走到地球……嗯，走到世上最遠的邊界，爬上最高的山，去看看從未見過的風景。這樣那樣的想法？」

「燈熄滅了，月亮是寂寞的眼。

「ｈtｔｐs://wｗw•hetｕｂｏｏｋ•coｍ.cｏｍ還有件事，華先生啊，我家主公這個人呢，有個怪癖，他很反感別人在背後亂嚼舌根甚至是告密。于將軍在屯田的地方有什麼得罪華先生的，還請華先生擔待一下，也別把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捅出來弄得滿城風雨了。我家主公會不高興的。」

最真的夢，你現在還記得嗎。

那些心聲為何那樣微弱。

華皎不言有他，既然劉益守不要自己言聽計從，那後面一切都好說。

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劉益守苦笑點點頭道：「今日看魚弘豢養在府里的歌姬舞姬表演歌舞，我發現，好像真的挺沒有意思的。」

徐勉從不貪腐受賄，他發過毒誓，並留下了「把清白留給子孫」這樣的錚錚之言。華皎有點搞不懂為什麼徐勉今天會「提拔」自己。

讓你歡喜也讓你憂，這麼一個我。

「第一個嘛，你的能力我心裡有數，並非是胡亂安排。」

帶著莫名的寂寥與感傷，還怪好聽的。

華皎一時間以為自己是不是走到鄰居家了！

劉益守苦笑道，帶著一種淡然的豁達，與不甘的寂寞。

「除掉了魚弘這個魚肉鄉里的惡人，阿郎也不高興么？」

羊姜沉默了，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劉益守說的這個深邃問題。

「俗話說千里做官，只為吃穿。我家主公體諒華先生想為官清廉，又憂慮先生過於清貧，把自己和家裡人的身體拖垮了。反正在下這裏兩罈子黃金都是仙人所贈，沾著仙氣。華先生收下以後到盱眙赴任，倒也沒有吃穿用度的擔憂，不需要搜刮民脂民膏了。這樣也算是還了仙人的願望，華先生以為這樣的安排是不是妥當呢？」

羊姜好奇問道。

「那阿郎呢？」

遠處傳來那首熟悉的歌。

華皎心中一驚，前有熟人王偉，後面有陳元康駕臨，看來對方根本就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啊。

「可是呢，作為上位者來說，他們就像是蠟燭與燈火一樣，可以照亮別人，照亮身邊人甚至照亮天下人。卻唯獨無法照亮自己！無法溫暖和-圖-書和取悅自己。所以當他們自身無法獲得溫暖與光亮的時候，就會墮入黑暗之中，成為自己原先最討厭的那一類人。所謂昏君、暴君就是這麼來的。」

劉益守撥弄著羊姜垂下來的留海問道。

華皎面色僵硬，帶著微笑說道。

「我啊，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對的，卻知道什麼是不對的。排除了所有不對的路，剩下的那個就是正確的路。」

華皎臉上的笑容很勉強，很無奈，他卻又不得不笑。

「我們都是由細胞組成的，細胞每天都在換，七年之後，身體的細胞就全部換過一遍了。也就是說，七年後的我，跟現在的我，可以算是完全不同的人。」

陳元康綿里藏針地問道。

劉益守麾下謀士！

羊姜被自己這個推理嚇了一大跳。

陳元康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下華皎真的熄火了，去盱眙當太守就是他的命門所在，現在被人捏死了。

而且一旦打壓，這種壓力是全方位的，從軍事上，到人脈上，甚至到蕭衍那裡！

劉益守說出來一句很荒謬的話，但羊姜聽起來卻感覺似乎有那麼點道理，只是常人無法理解罷了。她似乎也理解劉益守平日里為什麼常常會有一些「驚人之舉」。

華皎疑惑問道。

羊姜撲到他懷裡，放聲痛哭。

人老了就必須要學會妥協，為了後代，由不得你不妥協。死亡是一種解脫，活著才是勇敢。

在自己印象中，哪怕面臨極端困境，劉益守都是精神飽滿的，今天她卻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那種寂寞與疲憊。

你如今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有沒有那麼一首歌，會讓你心裏記著我。

「確實……這世上光怪陸離的事情，確實還挺多的。」

建康城的徐府書房內，一個年輕人對著徐勉深深一拜。他就是華皎，特意來感謝徐勉提拔之恩的。

劉益守說了一大通，羊姜深有體會，居然懂了。畢竟她爹羊侃就是個需要靠享樂來填補內心空缺的人啊！

徐勉感慨說道。

「陳元康就是在下。」

他難掩興奮，匆匆忙忙回到家，要把這個消和*圖*書息告訴夫人。結果剛進屋，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穿著華麗錦袍，施施然的坐在大堂內喝著酒水。

他可以預感到，去盱眙那邊，就是自己人生最重要的幾步之一，甚至是唯一。錯過了這個村，再找下次機會，要到猴年馬月啊！

她有些驚慌的爬起來披著一件衣服，提著油燈四處尋找。魚弘所在府衙違反建制修了一座箭樓，看起來是為了防備偷襲，實則只是魚弘納涼小憩的地方。

「啪！啪！」

徐勉嘆息一聲，從袖口摸出一封信遞給華皎問道：「劉駙馬作保，說讓給你安排個外調的職務，如今恰逢其會而已。」

靜靜看著，誰孤枕難眠。

「謝徐公！」

「所以此心安處是吾鄉。只要我做的事情，對得起自己，能夠直面內心不逃避畏縮，再來一次依舊選同樣的路，那我就心安理得了。至於快樂，上位者是不可能有什麼真正長久的快樂，所以我才羡慕魚弘啊！有時候傻一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劉都督只是希望，華先生到任盱眙以後，可以跟于謹將軍合作愉快，雙方不要鬧什麼矛盾，互相干涉政務軍務這樣的事情，說出來都不美，讓人看笑話了。華先生覺得呢？」

之前華皎的官職尚書比部令史，只能算是個整理文檔的小官，根本升遷無望，而且能力不可能得到什麼鍛煉。這就好比讓你去當一個公司裡頭整理文件的，又沒有電腦沒有索引之類的，你能鍛鍊出個啥能力來？

陳元康這已經不是在暗示了。

魚弘的「豪華卧室」睡著並不舒服，羊姜睡了半個瞌睡，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身邊，居然摸了個空！

收下黃金是不是妥當華皎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駁了劉益守的面子，對方一定會讓他非常不妥當！

「最近我家主公的酒坊裏面釀造出了一批美酒，也不知道哪個神仙喝了，十分滿意，於是將喝掉的酒裏面裝滿了黃金，唉，華先生你說，這世上怪事多不多。」

劉益守說完，羊姜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勢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