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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府衙門前，包圍圈讓開一條路。王僧辯對著府衙方向大喊道：「蘭將軍乃是忠心之人，只是這忠心所託非人，奈何一心求死？不如你我為同僚，一起為湘東王麾下驅使，在下可以將大都督一職讓給蘭將軍。」

歐陽頠無言以對，蘭欽所言句句屬實，至於蕪湖城破，他們至今一頭霧水，卻根本沒有時間去追查真相了。

一夜血戰，死傷慘重。天亮以後，王僧辯在親兵的陪同下，從東門入蕪湖城，沿路都是戰死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等二人離去后，蕭繹這才雙手緊緊握拳，咬牙切齒。他將一封信從懷裡掏出來，看了又看，隨即放到油燈上燒毀。

……

至於有沒有追到，尚且不得而知。

馬佛念身邊的某個偏將，一直在留意動靜。看到對方箭雨飛撲而來，連忙將劉益守撲倒在船上。頓時他身後中了好幾箭。

王僧辯交代了一下親兵，轉身便走。此戰乃是樊氏兄弟開城門，才能順利攻佔城池。很顯然，這兄弟二人會得到蕭繹的重用。至於自己的功勞，那還真要看能不能攻克台城了。

「如此也好，我去睡一個時辰。」

王琳所部弟兄雖然一個個都悍不畏死，但他們多是出身船夫、縴夫、漁夫之類的家庭，熟識水性，善於在船舶上作戰，卻並不適應攻城戰！

蕭繹擺了擺手，什麼話也沒說。

「已經有人向本王輸誠。今夜子珩帶水軍悄然接近蕪湖江面，君才（王僧辯）帶兵猛攻蕪湖東門吸引守軍兵力。待蕪湖城靠近長江江面的那扇城門大開，有人舉火為號。到時候，子珩你親率五百人突入城內。人絕對不能多，多了大江之上船隻眾多，定然引起蘭欽警覺。」

軍帳內，蕭繹嘿嘿冷笑道。

布局多年，只看今朝，蕭繹覺得天命在他，無人可以阻擋。

「踏馬的射好遠！」

之前幾次攻城，多半都屬於偷襲性質，守將之中也沒有厲害角色，故而王琳帶兵偷襲頻頻得手。如今蘭欽親自在城頭指揮防www.hetubook.com.com禦作戰，士卒死戰不退，王琳在城下干著急，卻又是無可奈何。

王琳與王僧辯的大軍已經匯合，將蘭欽的殘兵包圍在以府衙為核心的狹小地帶。

蕪湖以西的長江江面上，有一支小規模的船隊。劉益守站在船頭眺望不遠處的蕪湖城，嘆息一聲道：「蕪湖城破，蕭繹只怕做夢都要笑醒了。」

更不會去找蕭繹的麻煩。

劉益守氣得對斛律羡下令道，也根本顧不得口誤了。水軍接戰自然有麾下戰將指揮，馬佛念等人亦是湖邊長大的，不懼水戰。

「可是那劉益守……」

同樣的，蕪湖城臨長江一面城牆，亦是防守嚴密，布防多日，就等著蕭繹的兵馬前來攻打。

蕭繹大軍在對陣蘭欽時頗能佔據上風，與兄弟二人與蕭繹私下裡暗通款曲不無關係。這種事情就跟足球賽場上打假球一般，只要自己這邊後衛稍稍放水，就能輕輕鬆鬆讓對手踢進去幾個球。

手下回道：「他們帶兵追擊歐陽頠和蘭欽兩個兒子去了。」

東晉時代太遠不說，就說近的。北魏成景俊為了給父親報仇，甚至可以直接從北魏轉投南梁！蟄伏多年後買兇殺人。

然而，後面的追兵看到有船隊接應，居然絲毫不減速，喪心病狂的要衝過來玩接船戰。

老實說，他還沒打過水戰。於是便站在船頭觀戰，不動聲色。船隊開到那艘小船旁邊，用漁網將船上僅有的兩人撈了上來。

蘭欽憤然怒道。

在護城河周邊嵌入水柵欄，是南方攻城戰的特色之一，也是一種很缺德也很有效的防禦方法。

「蘭欽雖是名將，然而麾下部曲來自不同地方，其中就有建康禁軍舊部。」蕭繹微微一笑，面露殘忍之色。很久之前的布局，今日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蕭繹思考了很久之後，這才沉聲問道。

斛律羡一邊射箭還擊，一邊掩護劉益守退入船艙。此時兩邊船隊都是擂鼓大作，打頭的船隻接舷，雙方士卒開始拼殺起來。

他雙手和-圖-書抱拳對著蘭欽深深一拜，扭頭就走，身影消失在黑夜當中。

劉益守這才感覺自己託大了，沒想到湘東王水軍如此善戰。

「江面無事，西門臨近長江，想來深夜不會有人攻城的，除非城門自己打開，哈哈哈哈。」

「你我雖不同血脈，卻情比兄弟，莫非你要看蘭某絕後？就算不為我著想，也該為你自己想想，難道你以為還可以為蕭繹鞍前馬後效勞么？還是回建康當個敗軍之將的替罪羔羊？」

歐陽頠安慰蘭欽說道。

當時桓溫年僅十五歲，枕戈泣血，誓報父仇。三年後，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為父守喪，因怕桓溫前來尋仇，所以預先在喪廬內備好兵器，以防不測。

「子珩（王琳），若是今夜城門大開，你有沒有把握突入蕪湖城？」

王僧辯心中暗暗吐槽道。

夜色已深，蘭欽在蕪湖城頭巡視，不敢懈怠。不過今日能擊退蕭繹大軍，對方攻勢受挫，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今後對方的攻勢只會越來越弱。

「此戰記樊氏兄弟頭功，我去給湘東王稟告此戰事宜，你去通知一下王琳，讓他在蕪湖城內整軍。」

「辛苦了，你去歇著吧。」

然而，他們是輕鬆了，可王僧辯與王琳二人卻要去面對蕭繹的陰沉臉，心中只能暗暗叫苦。

斛律羡一箭將船頭揚帆之人射入江中，對方大概也是感覺到了劉益守這邊的深深惡意，強弓硬弩齊發，一陣箭雨朝這邊傾瀉過來。

然而，蕭繹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給他們思考和扭轉局勢的時間，東面外水柵處突然燈火通明，鼓聲震天，王僧辯帶著大軍開始架設浮橋了！

青弋江邊的蕭繹軍大營內，湘東王蕭繹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蕪湖城，忍不住唏噓感慨。

蘭欽嘆了口氣說道。

「不必，倒是你要去歇著了，三軍主將體力充沛，不墮精神，則士卒無不死戰。」

正在這時，西門方向一陣騷動，有親兵急急忙忙的跑來，對著蘭欽大喊道：「蘭將軍，西門城破，湘州軍在已ｗwｗ•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m經入城了！」

當時，蕭繹就舉薦早已投靠自己的將門世家子弟樊毅、樊猛二人加入禁軍，看似為國薦才，實則包藏禍心、有備無患。

「擂鼓準備接戰。」

……

自從前兩年建康禁軍在蘭陵戰敗，死傷慘重后，蕭衍就下令重組禁軍，選各地弓馬嫻熟、勇力絕倫之輩加入，其中不乏將門之後。

「總是稱呼殿下也不好，還是要叫陛下才行。」

蘭欽微微點頭，沒有矯情。

王僧辯此話一出，周圍人都用崇敬的目光看著他。包括王琳在內，都對王僧辯的氣度心悅誠服。

當然，樊氏兄弟這不算是背叛，因為他們本來就是蕭繹的人，只不過是派到建康禁軍當中去當「卧底」的。如果天下無事，那麼他們從地方邊軍將領成為禁軍將領，甚至飛黃騰達也未可知。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這次是考驗合肥水軍有多少成色的時候了。

所以對於這三人的逃亡，王僧辯和王琳等人不以為意，樊氏兄弟卻異常在意。得知歐陽頠帶著蘭欽兩個兒子坐船往江北而去以後，樊毅、樊猛二人立刻帶著幾條快船領兵追擊。

古人講究快意恩仇，這是美德。

「蘭欽冥頑不靈，助紂為虐，有此報應也是咎由自取。」

這不可能！

蕭繹微微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都下去準備吧。」

他父親那一輩的名將，一個接一個的落幕了。梁國的衰敗，也是肉眼可見，無須贅言。

蘭欽在府衙門前悶聲說了一句。王僧辯微微皺眉，最後長嘆一聲，揮了揮手。萬箭齊發，蘭欽麾下士卒不得不退入府內，他們的箭矢早就用完了，無法還擊。

如今，樊毅、樊猛兄弟寫信來投，約定今夜三更時分打開蕪湖城臨近長江那面的城門，請蕭繹派兵速速入城。他們二人還說這件事基本上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無法派兵「裡應外合」，帶著親信將城門打開已經是能做到的極限。

「真是猖狂！沙雕王，給我射死最前面那艘船上揚帆的船夫！」

樊氏兄弟hｅｔubｏoｋ•cｏm•com是給蕭繹做事的，大節無虧。但是肯定有人不這麼想，比如說歐陽頠和蘭欽那兩個兒子。

「蘭欽可惜了。」陳昕也嘆了口氣。

「帶著我那兩個不肖子，過江去壽陽找劉益守，千萬別回建康。見面就說當年蘭某在建康有恩於他，如今戰死沙場之人挾恩圖報，還請他收留。」

王僧辯與王琳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蕭繹這是玩的哪一出。

蘭欽此戰雖然死於王僧辯之手，但兩軍交戰各為其主，歐陽頠和蘭欽之子不會把恨放在王僧辯這裏。

王僧辯微微點頭，不置可否。

「來人啊，燒府衙。」

蘭欽拔出佩劍，命麾下死守東城城門。他帶著一隊親兵沿路收攏潰兵，最後到府衙門前集結列陣。

果然，再怎麼堅固的堡壘，都害怕從內部被攻破。蕭綱根基不穩，毫無統兵之能，有人在關鍵時刻給蕭繹投名狀，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主公，有一艘小船朝著我們這邊飛速而來，它後面還有追兵！」

一張馬臉的馬佛念瓮聲瓮氣地說道。

歐陽頠剛剛從那邊過來，他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一時間，守城一方竟然還佔據上風！

蕪湖城外的水柵欄處，到處都是浮屍。王僧辯派人在護城河上搭建浮橋，而歐陽頠則是派小船在河上巡遊，以木盾為掩護，以水柵為阻隔，偷襲蕭繹軍中搭建浮橋的士卒。

歐陽頠哈哈大笑，調侃了蘭欽一句。

他們會把仇恨放在「直接兇手」樊氏兄弟身上。

……

一旦天下有事，他們便可以為自己的靠山蕭繹做事，兩頭吃，兩頭都快樂。

嗯？

他說的是實話，臨近長江的這面城牆，要在深夜去攻城，跟找死沒什麼兩樣。他巡視的時候只看江面上有無船隊即可。

「某定會拚死一戰，以報殿下知遇之恩！」

劉益守沉聲下令道。

王琳激動的拱手說道。如今關鍵時刻，他只盼著蕭繹不要抽風，搞些看不懂的操作，那樣會把大家都拖下水一起死的。

斛律羡眼睛尖，看到蕪湖城方向有一艘小船飛速而來，正在此時，ｈｅｔｕbook.ｃｏm•cｏｍ船上其中一人中箭落水，沉入江面就不見了。

他詢問親兵道：「樊毅、樊猛兄弟二人呢？」

蕭繹生性多疑，然而如今生死存亡關頭，也容不得他再去猶豫。蕭繹很清楚，一旦蕭綱緩過氣來，三吳地區的援兵到達以後，自己這邊兵力就完全不佔優勢了。

台城有羊侃在……這一位，可不太好對付啊。雖然他也不怎麼得蕭綱信任就是了。

唯有趁現在一鼓作氣幹掉蘭欽，打掉蕭綱最為倚重的一支精兵，那麼就能帶著王僧辯他們兵臨建康城下。一旦有那一天，差不多就等同於自己坐上皇位了。

王僧辯拱手說道，面帶憂慮。蘭欽的抵抗強度遠超預計，讓他的心沉到谷底。

早在幾日以前，蘭欽就命人將護城河與長江相連的河道堵住，只留下另一側與太湖相連的河道。所以王琳的水軍完全沒辦法能幫到從陸路上攻城的王僧辯。

正在這時，歐陽頠帶著親兵走了過來，蘭欽打了個哈欠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兩個時辰之後，蕭繹軍攻城不利，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之後蘭欽與歐陽頠二人碰面，都是如釋重負，感慨撿回來一條命。

「殿下，此戰失利，在於水軍無法支援陸路，兩軍各自為戰，不形成合力，就無法攻破城池。曠日持久之下，只怕是……」

然而桓溫依舊假扮弔客，混入喪廬，手刃江彪，並追殺其二弟，終報父仇，並因此為時人所稱許。他也因為這件事聲名大噪，獲得了極多的名望資本，得以迎娶公主，走上「霸道總裁」之路，險些篡位稱帝。

……

「都督小心！」

東晉咸和三年時，桓溫的父親桓彝在蘇峻之亂中被叛軍將領韓晃殺害，涇縣縣令江播也曾參与謀划。

蘭欽只覺得現在天地之大，卻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不如戰死沙場，為後代留一條路。

歐陽頠想說自己踏馬根本不認識對方好吧，怎麼說這話？

王僧辯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一代名將，竟敗於「自己人」之手。若是沒有樊氏兄弟深夜開城門，只怕這蕪湖城還有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