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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斛律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雖然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寫信給劉益守而不是自家弟弟，但還是按照父親的吩咐準備筆墨。

斛律金沉聲說道。

斛律羡在信中說，因為戰功卓著，劉益守想將義妹劉小葉下嫁於他，此番回建康便完婚。劉小葉是孫騰失散多年的女兒，雖是劉益守義妹，卻一直被當親妹妹養著的，將來亦是會入族譜。

斛律金將一封信拍在桌案上，對斛律光吼道：「你自己看那個逆子寫了什麼！」

滎陽城內的某個院落里，高歡呆在原地面色灰敗，婁昭君背叛得如此徹底是他沒想過的，然而仔細思索一番，又覺得太正常不過了。

唯獨這缺失的一頁，很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說，卻是被斛律金扣下，沒有給斛律光看。

斛律金沒好氣地說道。

看到長子如此不開竅，斛律金語重心長的解釋道：「只有河北亂起來，阿羡才會提醒我們要站隊站穩。也只有高歡回到鄴城，河北才會徹底亂起來，如果不是為了讓河北亂起來，吳王會放高歡回去么。以後你看問題，不要看表面如何，要去揣摩別人說話到底是什麼意圖。你帶兵去把高歡接到鄴城，這便是保證了高歡不在路上被高洋派人假扮盜匪給害了。這便是我們渡過亂局的最好辦法。後面的，就等吳王打過河北，便可以把阿羡是吳王姻親這件事公佈於眾了。我想阿羡現在肯定不會聲張此事，吳王亦是不會大張旗鼓的操辦婚禮。為父不會寫字，你代筆寫一封回信給吳王。」

「高王，你可能會怨恨婁娘子給我家主公侍寢，讓你難堪。可是你也不想想，她要是不侍寢，不把我家主公伺候舒服了，你能回鄴城么？能嗎？還有，如果這次婁娘子懷上了，她生下的孩子乃是我家主公的孩子，你可是不能動手處置的！」

「這是真的？」

「父親，梁軍火器確實犀利，高洋一直命崔季舒負責仿製火藥，但都沒什麼頭緒。阿羡這麼說……是狂妄了點，也不算離譜。」

若是婚事坐實了，則斛律氏就不能來回搖擺了，所以父兄你們必須有所表示。如若不然，我的立場會很為難。要麼斷絕家族關係，要麼逃亡幽州，必須二選其一。

「父親消消氣，消消氣，想來阿羡只是年少無知……」

從震驚到麻木，如和_圖_書今他已經無話可說。

同樣是高家人，高伶沒有參与到政事中來，還為劉益守生兒育女，所以劉益守就對高伶很愛護。強行羞辱婁昭君顯然是打高伶的臉，劉益守不屑為之。

「吳王不會是在說笑吧？」

婁昭君來了，高洋卻沒有派人來，或許……高洋並不希望自己回鄴城吧？

不過互相傷害並不等同於無事發生，婁昭君或許介意高歡亂搞的數量太多，而高歡卻很介意婁昭君亂搞的質量太高。

到時候總不能說讓我對你們下手吧，不是我吹牛，打敗你們真是太容易了，那畫面我都不敢想，就怕火器威力太大把你們傷著了，沙場父子相殘又是何苦呢？孩兒也想盡孝，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現在回想一下，斛律平可能只是跟斛律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而已。當時要是沒人勸，斛律金也不會把斛律羡怎麼樣的。

這樣的人難道不是在以德報怨么？你賀六渾又是什麼好鳥呢？

高歡難以置信的詢問道，條件太寬鬆的時候，他就會陷入自我懷疑。劉益守這種老硬幣，指不定在哪裡埋了坑等他呢。

斛律金嘆息道。

「對，阿羡這封信，已經暗示了。要不然，根本不必多此一舉。」

陽休之隱隱暗示，婁昭君和劉益守做了很多羞恥和無下限的事情，或許瘋狂到高歡無法想象的程度。

「這……」

還可以這麼玩么？

「你帶一隊騎兵，去滎陽，見一見阿羡，然後護送高歡返回鄴城。」

也可能斛律羡見過劉小葉，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也比較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總之，斛律金不敢把斛律羡當孩子看，對方既然寫了一封如此心機的信過來詢問，與其是諮詢，倒不如說是告知。

中國傳統文化裏面，最重要的事情，往往都是放在最後說的。斛律羡這封信，前面一大堆廢話，總結一下可以歸納為三個字：吹大牛！

他因為少年時武藝出眾沒有挨過打，斛律羡可是被打過許多次，每次都是伯父斛律平來勸架，斛律羡才沒被打死。

「吳王真的願意放在下回鄴城？」

「父親，還有呢？」

不管怎麼說，先回鄴城吧。高歡心中隱隱覺得有點不對。

簡單點說就是告訴斛律金：

斛律金猛地一拍桌案說道，語不驚人死不休。

然後劉和-圖-書益守便可以趁虛而入，率軍渡黃河！有婁氏的力量作為內應，把河北攪和得天翻地覆！

然而，劉益守與高歡乃是死敵，兵不厭詐有什麼不對呢？政治是沒什麼溫情可講的，劉益守沒有真刀真槍的羞辱婁昭君，已經保持了政治人物難得的底線！

他把從陽休之那邊學到的拍馬功夫，都用在了這封信裏面，不過不是拍斛律金的馬屁，而是拍劉益守的。

「父親，可是阿羡又做了什麼惹您生氣的事情么？」

「父親，這個事情拖不得啊。施恩不得反成仇的事情，例子太多了。」

「吳王的這個局，好厲害啊。高歡怎麼可能爭得過他呢？」

斛律金忍不住感慨道，他一把年紀了，就愣是沒見過心眼像劉益守那麼多，還能用在正確地方的人。

斛律光疑惑問道。

沒錯，時代變了！時代完全變了！不適應的人，就要被淘汰！

斛律金嘆息道。斛律羡前面那一堆大話，都是在鋪墊最後這個聯姻消息的。很顯然，自己的幼子外出歷練，武藝不見得長了多少，花花腸子倒是一套一套的。

陽休之溫文爾雅的對著高歡行了一禮說道。

但是我老大這邊，糧草吃不完啊，兵員用不完啊，府庫里都堆成了山，他遲早要當皇帝一統天下的。父親你看要不你們還是投了吧，撐下去沒有意思啊。

「父親叫孩兒來此，可是有什麼交待呢？」

對此，他舉棋不定，不知道要如何安排才好。

「婁娘子殷勤伺候，我家主公很滿意，自然不會為難高王。」

斛律光不說話，還沒聽懂斛律金這話是什麼意思。

斛律光沉聲說道。

「你帶一隊騎兵，去滎陽，找個由頭把你弟叫回來，等走半路上的時候，一刀把他給宰了！」

信寫到這裏就沒有了，斛律光看著斛律金，二人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

魏軍當中早有相關傳聞。

而高歡與婁昭君都是政治人物，劉益守對付他們就是用老硬幣手段，並且樂此不疲。

劉益守如此安排，除了看重斛律羡本人的能力外，也有拉攏斛律氏的意圖在裡頭。如今的劉益守，可以用「天下誰人不識君」這七個字來形容，斛律金哪裡敢小看啊！

高歡一臉不屑說道。大家都是出來混的，誰真的把女人當回事了？

早就不是當年吳下阿蒙了。

這個和_圖_書也就不提了，畢竟父親和兄長很神勇嘛。

斛律光一臉疑惑接過信，一字一句的讀完，卻發現好像缺了一頁。

「高歡要返回鄴城？」

一連三天，陽休之每天都會帶他來這裏傾聽婁昭君在卧房裡是怎麼婉轉呻|吟的。那聲音充滿了奔放與歡愉，完全不像是被迫的。

這完全是高歡所預計的最好情況，甚至更好一些，起碼沒有賠款。

陽休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高歡說道：「條件就是這個。」

可你說劉益守是好人，呵呵，高歡回鄴城以後會怎麼對待婁昭君，那幾乎是想都不用去想的。從這個角度看，劉益守的心思歹毒到了極點！

斛律光大驚失色，劉益守怎麼可能把高歡放回去啊，等著對方來報仇么？

一時間，陽休之好像隱約摸到了劉益守做人做事的底線在什麼地方。

高歡被俘的消息，對鄴城內的眾人震動頗大，但對於坐鎮幽州的斛律金來說，根本一點影響都沒有。斛律金甚至還帶著斛律光去軍都山一帶打獵，收穫頗豐，盡興而歸！

現在是我家老大要我砍誰我砍誰。

斛律光小心翼翼的問道，試圖幫斛律羡打個圓場。

高歡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這天斛律光例行練完射箭，卻是被父親斛律金叫到了書房。斛律金看起來面色不太好，一副很是生氣卻又沒有發作的模樣。

「當然是有條件的。」

至於昭告天下這種事情，在如今信譽不值一提的時代，所謂「昭告天下」，也不過就是個停戰協議罷了。在高歡眼中，寫了跟沒寫一個樣。

斛律光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砍掉婁氏的勢力，不亞於斬高歡一臂，其用意之險惡，可以說保持了劉益守一貫的謀略水準！每當想起這一茬，高歡都不自覺的想原諒婁昭君。

「這個不肖子！他竟敢寫信嘲諷我！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臉，翅膀硬了就敢對我口出狂言，他怎麼敢！」

再說他更是親眼看到婁昭君主動摟著劉益守親嘴，這總不是被對方逼迫的吧？

陽休之一臉鄙夷地看著高歡警告道。說是告誡，倒不如說是挑撥。

缺了最後一頁！

斛律光還沒說完，就被斛律金打斷道：「什麼年少無知？他知道得可多得很呢，嘲諷你父我是草原蠻子什麼都不懂，只有他懂是吧，看他回來我不打死他和_圖_書！」

當然，劉益守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高歡也很明白，不就是為了激怒他，然後讓他回鄴城以後，跟婁氏徹底決裂嘛。

你說他是壞人吧，他不僅沒有侮辱婁娘子，反而還在給婁娘子做「足療」，又派人小心伺候著。類似足療其實在壽陽那批老兄弟裏面已經流行開來，確實對身體有好處。

「真正麻煩的是這件事。」

這個難得的機會，斛律羡顯然不想放過！

要說斛律羡對劉益守有多麼死忠，那值得商榷。但是劉益守雄起要奪天下的姿態，讓手下人都憋著一口氣想出人頭地，這絕對是鐵板釘釘沒有疑問的。

「應該是真的吧，如果這種事情都能拿來胡說，那為父真要打斷他的腿了。」

斛律光勸說道，這顯然是一門好親事，至少對斛律羡本人來說是有益無害的。為難的在斛律金這裏，從信中語氣看，斛律羡本人是不反對的。

每每想起劉益守殺人誅心之策，陽休之都會不寒而慄。劉益守這個人的複雜與睿智，當真是一言難盡。

「唉，這些事情也就罷了，誰不曾年少輕狂過呢？為父就當是一隻狗對我狂吠一番而已了，還犯不著苦惱。」

不能要求更多了，好壞都是比較出來的。如果對調一下身份，高歡會對劉益守的妻妾如此客氣么？

自己也搞了好多女人，婁昭君只搞了一個劉益守，算是扯平了，不是么？

梁軍火器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斛律羡或有吹牛，但也不算憑空捏造。打仗的時候吹牛再正常不過，五萬兵馬吹個十萬精兵都算厚道人了，斛律羡這封信才哪到哪啊，說的那些東西，現在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這幾天，高歡也時常這樣安慰自己。

「想來，不是沒條件的吧，我可不信吳王會缺女人呢。」

「吳王這是在逼我們站隊啊。」

高歡接過寫滿字的紙張，就看到上面寫著：「魏軍退出黃河以南，割讓黃河以南所有土地，包括洛陽，並昭告天下，不會再派兵南下。」

斛律金將信紙的最後一頁，遞給斛律光看。

「後面的等會給你看，你先說說，他這是個什麼意思。」

還有件事情要和父親商量一下，就是……

……

斛律羡這封信前面寫了什麼呢？

這句話槽點比較多，斛律光無言以對，只得面色平靜地點點頭。

或許劉益守還要臉，但和圖書高歡已經不需要了。

斛律金猛地一拍桌案，斛律光忍不住心頭一顫。

斛律金不滿的詢問道。

劉小葉除了不可能被劉益守自己收入房中外，其他出路簡直多到數不完，想娶她的人估計可以排隊繞建康城一圈！

劉益守的行為看似古怪出人意料，實則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算得上是「克己復禮」的典範了。

要不然的話，就必須自己當主公去爭天下，斛律氏也沒這個實力啊！

高歡怎麼樣，關他斛律金什麼事呢？斛律氏跟高氏可不是深度綁定的，雙方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對於這一點，斛律金看得明明白白。

一種介意與另一種介意，常常並不等同。

果不其然，高歡面色數變，千言萬語堵在喉嚨，最後化為一聲長嘆。

父親，時代變了啊，騎兵不是包打天下了。我老大這邊有可以爆炸的火器，一次送走一堆人，有一炷香時間就可以滅一軍的神火飛鴉，還有炸城牆如鬆土的炸藥。我麾下部曲就是玩這個的，屢建奇功不在話下，我真不是在吹牛。

「高王回鄴城以後，多多感謝婁娘子便可以了。吳王本來提的條件很苛刻，但婁娘子勸說了很多次，殷勤伺候犧牲不小。高王回鄴城后，可別怠慢了婁娘子。」

條件低到高歡不敢相信！

斛律光疑惑問道，他認為上次他帶兵折返幽州，「臨陣脫逃」的事情，應該已經翻篇了，斛律金後面一直都沒有提這件事。今日叫他來，也肯定不是為了類似的事情，更不可能是為了鄴城的變故。

這些道理高歡都明白，只是，明白歸明白，但真的讓他很憤怒啊！

斛律光一愣，想起當年斛律羡被斛律金吊起來毒打的事情……好像當時斛律金就是這表情。只是，當年打小孩當然可以這麼玩，現在斛律羡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了啊！

婁昭君多年前就跟劉益守搞上了，若不是這樣，高浪是怎麼來的呢？如今舊情復燃，婁昭君的各種行為也就比較好理解了。

只要不犯錯，那麼就是穩贏。換句話說，「不站隊」就是最好的站隊！總之，跟著高歡混，聽高歡指揮是沒什麼前途的。

以斛律羡如今在劉益守麾下的地位，斛律氏保個底混口飯吃一點難度都沒有，未來天下必有他們家一席之地。因此，斛律金目前已經不是處於「攻勢」狀態，而是進入了「守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