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蘇絡說完便不再說話，只是看著李寡婦，看得她直發毛，一直到那兩個夥計回來，蘇絡才移開目光。

李寡婦對蘇絡千恩萬謝，撿出一錠銀子不舍地遞給蘇絡，蘇絡卻只抽出李寡婦手中的聲明，捻了捻手指上的印泥紅印子，笑道：「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按嗎？」

「錢唄，謝先生要十吊錢為聘禮，周哥兒哪裡有那麼多。」

「三、三十一……三十二吊！」祥記又伸出三根手指。

他把蘇絡拉過去，低聲說：「朱仙鎮和開封府我都有人，如果不是不想麻煩列位大人，我是不怕上衙門的，況且她掌握個什麼證據？哪有證據證明她的東西是從我那買的？我肯賠她，已經是受了委曲啦。」

「姐。」

蘇絡朝祥記做了個「請」的動作，「去取錢吧，我們在這等你。」

「一百！不能少了。」蘇絡回頭看看李寡婦，李寡婦緊張得直哆嗦。

蘇絡本想問她某周的事情，誰料她甩手就走，看來對蘇絡沒了好印象。蘇絡也不勉強，反正村子就這麼大，誰家發生什麼事，用不了一頓飯的功夫就傳遍全村了。

蘇繹走到蘇絡身邊，「姐，你……咋兒……」說了半天，沒表達清楚意圖，或許是這個樸和_圖_書實的孩子終於意識到姐姐的不同，而這個不同並不是受了刺|激導致的，而是根源上的。

「我的買賣開得也不大。」祥記耷拉著頭，不復剛剛牛氣衝天的樣子，「你說個價，咱商量商量。」

這也不能怪她，誰讓電視上演的最小流動金額都是千八百兩的，讓她對銀子的概念產生了誤區。

謝小姐氣憤了一陣，突然平靜下來，大概是看到了李寡婦驚喜交加的神情，極力掩飾住眼底的一絲不恥，轉身便要離去。

蘇絡為難地呼出口氣，勸了一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女人要是瘋起來，什麼都幹得出來，狗急了跳牆，寡婦急了上炕，天天鬧騰死你。」

這話是對蘇絡說的，又惹來謝小姐的暗地白眼。

蘇絡點點頭，回頭看看謝小姐和李寡婦，一挑眉毛，「看看人家說的多好。」

祥記對兩個夥計交待一下，夥計轉身走了，從這到朱仙鎮不遠，也不近，現在回去，下午就能趕回來，祥記則留下看管錢筐。

謝小姐的眉頭皺得更緊，「你們既已達成共識，我也無謂再留下，眼不見為凈。」

李寡婦拿著聲明猶豫了，蘇絡拿了印泥上前，沒一會，聲明上多了個紅和_圖_書指印，和一個代表簽名的圓圈。

看著祥記幾乎咬蹦的一口黃牙，李寡婦眼中亮起光芒，謝小姐眼中滿是憤怒，蘇絡回頭瞄了一眼，「八十，一口價！」

「你……」祥記有點急。

夥計帶了一個小布包，包里是六錠雪白的銀子，當即有八卦商販獻出自己的稱，稱好了銀子，加上地上那兩筐錢，正好八十兩。接下來的程序很簡單，只要李寡婦在祥記出具的免責聲明上畫了押，交易便正式結束。

李寡婦抱著孩子還在一邊哭，不知道是在哭她丈夫還是在哭別的，哭得蘇絡有些煩躁。人群在這時開始散去，大概是中場休息，等那兩個夥計回來應該還能聚起來。

圍觀群眾發出一陣類似於驚訝的聲音，李寡婦臉都白了，偷偷掐著手指頭算那是多少個銅錢，祥記一甩手，「去吧去吧，去南京吧，路費我出。」

蘇絡衡量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百兩。」

蘇絡走過去，壓下他一根手指，「二百兩，一下抹一百，夠意思了吧？」

祥記連忙點頭，又在自己資金周轉和生活困難方面找了一下原因，同意將賠償款提到二十五吊錢，也就是二十五兩銀子。

蘇絡聞言先是鬆了口氣，htｔｐs://ｍ.ｈｅｔuboｏk.cｏm•ｃｏｍ緊接著朝謝小姐消失的方向努了努鼻子，錢啊，不牽涉到自己的利益問題，總是可以大言不慚地扮正義使者的。

李寡婦有些懵住，竟然忘了哭，謝小姐終於不顧形象地哼了一聲，「像這等奸商，本就應從重懲治，憑白的與他們說什麼……說那麼多做什麼！」

蘇絡瞄了一眼李寡婦，李寡婦對這憑空多出的十吊錢顯然很滿意，謝小姐不滿意，已經開始憤怒，蘇絡也不滿意，太少了。

「是啊，我是你姐。」

一式兩份，雙方各持一張，祥記終於放心了，又牛氣起來，指著蘇絡和李寡婦的鼻子破口大罵，李寡婦當即又是嚎啕大哭，蘇絡卻是笑嘻嘻地拉住想要上前的蘇繹。

「急什麼呀？」蘇絡從來最不怕的就是抬杠，「再急我真去，大家都聽見了，你說你出路費。」

顯然蘇絡的話更合李寡婦的心意，不過同時也加深了她對自己丈夫的愧疚感，簡直是嚎啕大哭，謝小姐皺起眉頭，看來她真的受過相當良好的教育，皺著眉頭都顯得很文雅。

一看這架式，蘇絡知道自己目標定高了。

蘇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謝小姐，別急著走。」

一番話把在場的都說得一愣，祥和圖書記考慮了半天，大概是在考慮李寡婦告到南京去的可能性，最後大手一拍，「三十吊，再多我寧可去打官司。」

看得出，祥記是真的想用錢來擺平這件事，畢竟這事鬧到衙門裡去對他的生意無利，雖然是賣假貨的，也得顧全個名聲。於是他一咬牙一跺腳，「五十吊，再加你弄死我吧。」

蘇絡這才聽清謝小姐說的居然也是官話，「可是那個人已經死了。」她轉過頭去看著祥記的掌柜，「人死不能復生，活人何苦為難活人，對不對？」

「被拒絕了。」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她，看來已經是全村皆知的秘密了。

「先來個一千兩嘗嘗。」蘇絡報出個價，因為不了解一千兩到底是什麼概念，所以先試探一下。

謝小姐朱唇一抿，已然是有些動氣了，蘇絡笑了笑，朝祥記掌柜道：「二十五吊還是太少，不說別的，如果她丈夫活著的話，賺的可不止這個數，還有人家喪夫心中悲痛，勢必不能好好的照顧孩子，孩子沒有父母關愛，成為問題少年的機率大大增加，另外李大嫂這麼年輕，失去丈夫身心的痛苦都是無以言表的，還有失去兒子的父母，失去女婿的親家等等等等，給二十五吊怎麼也說不過去，我m.hetubook.com.com都沒法勸。」

蘇絡頭痛了，硬著頭皮問是因為什麼。

李寡婦有點茫然，蘇絡把聲明舉至胸前，雙手一分，將聲明撕個粉碎，「去南京吧，找海青天，現在去應該還來得及。」

蘇絡瞄了謝小姐一眼，直覺地認為她最後一句話是想說「說什麼廢話」，可是覺得不雅，硬給憋回去了。

祥記走了，留下了八十兩銀子，這對於一個貧農來說是個大數了，不過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商販卻不約而同地哧笑了一下，便散了。

「聽說周大哥去謝小姐家求親了？」蘇絡問人群中剛剛提供情報的那位。

「蘇姑娘，我們談論的是一條人命！」謝小姐仗義執言，憤慨非常。

祥記也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吊。」

祥記氣哄哄地轉身，像是受了多大委曲，李寡婦很緊張地盯著蘇絡，生怕她把這事弄砸了。

蘇絡明白那個意思，這些錢，是用李寡婦後半生的幸福換來的。

蘇絡摸了摸他的頭頂，笑道：「我是你的誰？」

祥記肯定是怕李寡婦真的告到海瑞面前去的，壞蛋都怕海青天，祥記也不例外。

「真沒誠意，我跟著摻和什麼呀，李大嫂，準備啟程去南京吧。」蘇絡挖挖耳朵，轉身欲行。

祥記的嘴唇抖了一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