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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兒！」秦懷的喊聲沒能留住蘇絡，蘇絡的背影漸漸遠去，嗚咽聲卻不斷傳來，秦懷終於跌坐在地，輕合雙目，長嘆一聲：「我錯了嗎？」

王榜眼朝周崇文諷道：「秦懷行兇萬府家丁俱可作證，仵作也證實張鐵內臟破裂，連秦懷自己都承認行兇當時失去理智，周探花為何還要繼續探查那並不存在的疑點？現在已經證據確鑿，明日升堂過後張鐵即將入土為安，卻在此時談什麼剖腹驗屍，簡直聞所未聞！」

「去他媽的子茂！」蘇絡揚手打了秦懷一記耳光，「為什麼不是你照顧我？他也活不長，他也要死了！你居然把我託付給一個短命鬼！你們兩個短命鬼為什麼都來招惹我！」淚水模糊了雙眼，蘇絡已分不清自己是到底是在「說」，還是在「喊」，喉嚨乾澀得發疼，比喉嚨更痛的卻是心底，像被人生生撕裂般難過。

秦懷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褪去，仍是輕笑，「有子茂照顧你，我很放心。」

崔狀元道：「王榜眼也想來聽聽此案是否還有疑點。」

「別叫我！」蘇絡壓抑多天的委屈終於宣洩出來，「張鐵是否死在你手中只是五五之數，他有可能從樹上掉下來摔和*圖*書死、從樓上滾下來摔死，你為什麼偏要認定他是被你打死的？你為什麼要和那個狗屁榜眼說認罪？況且……況且就算他真的被你失手打死，只要操作得當，你同樣不用坐牢。」蘇絡越說越認真，大睜著眼睛，眼中閃著希望的光芒，她壓低了聲音，「雖然不能解剖屍體，但我們一樣可以申請重新驗屍，然後買通仵作，讓他給出對你有利的證詞。一萬兩？十萬兩？他可以帶著這些錢遠走高飛，再也不用做什麼狗屁仵作，他一定會同意的，對不對？對不對？或者我們買通萬府的家丁，讓他說看見張鐵是從哪裡掉下來摔死的，對！這個辦法可行！」

蘇絡道了謝，等那獄卒走得遠了，還沒等她有什麼動作，秦懷已伸手將蘇絡攬進懷中，不像上次隔著柵欄，這次的擁抱真實而難捨，秦懷用臉頰摩挲著蘇絡的鬢髮，手臂漸漸收緊。

由於中華民族幾千年的道德觀所致，古代驗屍只探體表，並不存解剖一說。據說宋朝曾有兩幅解剖圖譜流傳又失傳，也並不是因為打破了傳統觀念，而是因為被剖者身份特殊——一個農民起義領袖，處死時開腸破肚，才留https://m.hetubook.com.com下彌足珍貴的解剖圖譜；第二幅解剖圖已查不到出處，但很有可能也是一個農民起義領袖。

周崇文看著蘇絡和秦懷的目光略有些複雜，想開口與蘇絡說些什麼，見蘇絡一雙眼睛只盯在秦懷身上，張了張嘴，又把話咽回去，低著頭隨著王榜眼他們走了。

蘇絡的臉瞬間沉了下去，她面色鐵青地瞪著秦懷，雙唇不住顫抖，「去你的斷頭吻……」她腦中一片空白，儘力地想才抓到一點星光，「你不想娶我嗎？不想和我在一起嗎？你要是死了，我就要嫁給別人了。」

秦夫人聽了這些話，倒出奇地平靜起來，抹乾了眼淚繼續用帕子給秦懷擦著手，又擦擦臉，最後理了理他的頭髮，「你說得對，做錯事是要承擔的。」

周崇文為是否定案的問題已經同王榜眼爭執了大半夜，但因為證據對秦懷不利，他也只能爭細枝末節之事，想多爭取一此時間查明情況。但蘇絡的提議太過駭人聽聞，他都覺得不可為之，王榜眼的態度可想而知。

秦懷看著蘇絡嘆了一聲，「你不明白屍身對現在的人而言，是一種什麼含義，驚擾了死者，家人一輩子也不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安心，況且……」

「況且就算剖腹驗屍，也未必能證明了你的清白！」

王榜眼一瞪眼睛，「他擅闖民宅，主動出手，已經是故意而為，並不是街頭偶遇相搏致死，也並非因口角之利，對方只是個門人，不知崔狀元『並非故意失手致死』做何解釋？」

或許是秦懷配合的態度令王榜眼滿意，他示意獄卒開了牢門讓蘇絡進去，以示自己也不是無情之人。

秦懷慢慢地抬起頭，合起眼，又睜開，眼中熱情已褪，剩下的只有無邊地眷戀。他撫著蘇絡微腫的雙唇輕笑，「壞了，提前取回來了，我本想留到行刑之時，別人都吃斷頭飯，我有斷頭吻，此生無憾了。」

崔狀元道：「在下還是覺得此案雖有故意傷人之嫌，但致死卻是失手，所以應判發配邊疆才對。」

身後一聲輕喝，蘇絡轉過頭，卻是崔狀元去而復返，身邊還跟著王榜眼。

獄卒開了門后讓蘇絡進去，而後又把門鎖起，交代道：「一會說完了就喊我，我在門口聽得到。」

「絡兒……」

秦懷放開蘇絡，望著她的眼睛，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那樣我會捨不得死的，你會對我這麼殘忍么？」

秦www.hetubook.com.com懷捧住蘇絡的臉蛋，低聲喝道：「絡兒！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現在最清醒！」蘇絡居然笑了，那是一種絕處又逢生的笑容，「我怎麼早沒想到這一點？我有錢，對他們而言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的錢，他們沒有理由拒絕。然後我們就走，找個沒人的地方……不，我們可以出國，去歐洲，去環遊世界，去……」

蘇絡猛地推開他，「是我對你殘忍，還是你對我殘忍？你不是認罪，你根本就是一心求死！你守著十年前的怨恨不肯放手，萬燕歸要你十年，你就還他十年；他要你性命，你就真的打算還他性命！你根本不在乎你死了以後我會不會傷心難過；根本就不在乎我為了想救你，跑了多少路說了多少話！自從你出事我連覺也睡不安移，吃不下喝不下，就是想救你，結果你根本不在乎！你只想著自己能不能解脫，萬燕歸肯不肯放下這段仇怨！」

秦懷看蘇絡含著眼淚做這些暢想，心痛極了，蘇絡越說，他越心痛。他終於俯下頭，吻至蘇絡不斷張合的唇上。

蘇絡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而出，她反擁著秦懷，抱得緊緊的，同時用力地搖頭，「我偏要來，偏讓你記著我，偏讓和-圖-書你忘不了我……」

「以後……別再來看我了。」秦懷的聲音低啞得可怕，「別讓我再見到你，別讓我再想你。」

「幾位大人不必再爭論了。」秦懷平靜地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秦某心中有愧，若能一死以求解脫，也算無憾。」言下之意，竟已放棄了任何機會。

秦懷心疼地上前，想再將蘇絡擁入懷中，蘇絡卻推開他，擦擦眼淚，大聲地喊獄卒過來，跨出大牢前她回頭道：「如果你死了，我就嫁給萬燕歸，我讓他把我折磨到死！我讓你心疼！我讓你做鬼也不得安生！」

本想一觸即止，但火種一旦點燃，又豈是那麼容易熄滅的。蘇絡微怔之後意識到秦懷的舉動，立刻攀上他的脖子，笨拙地回應他。熱吻過後，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以額相觸。蘇絡一臉喜色地道：「我這就出去打點，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離開這裏。」

王榜眼點點頭，「你這種態度倒還值得人尊敬，張鐵因你而死，你若再百般狡辯，和窮凶極惡之徒又有何分別？死者已矣，讓他安息吧。」

秦懷略一頷首，「勞煩諸位大人送我娘出去，我有些話想和蘇絡交代。」

崔狀元連忙道：「有欠考慮、有欠考慮……但剖腹提議也萬不可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