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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蘇絡垂頭喪氣地回到行商落腳的地方，飯也顧不得吃，躲在床上，眼角隱隱有些濕意。

又是一個李如松決開黃河，水淹寧夏城的段子。蘇絡和秦懷相視而笑，這些天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聽到這段傳奇性的戰役，並且死傷人數各不相同，甚至連前鋒的姓名都不一樣，相同的只有李如松這個名字，和說書人滿懷的慷慨激昂，恨不得破了寧夏城的是自己一樣。

萬曆十九年，前樓寇集團五峰船隊以日本島自占宋國為基地，行走于大明沿海一帶，與官府合作肅清海上倭寇，船隊規模不斷擴張壯大，疑有明國在後支援，一統戰國的豐臣秀吉亦不敢與之交惡。

李如松瞪著眼前的人，瞪了五分鐘，還是不相信她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那中年人站起身，朝聽客們一拱手，「在下實在不是什麼說書的，只是身上盤纏殆盡，這才想湊幾個路費，好聽不好聽各位多擔待。」

萬曆二十一年，朝庭特對一隻海商船隊開放海禁，針對日本島內，傾銷大明滯留貨品，帶動國內新品發售量，促進國內經濟增長。

蘇絡悵然一陣，「我當然也會為你去死的。」

蘇絡微眯了下眼睛，突然覺得今天的太陽烈得刺眼，刺得眼睛都疼了。

那女子滿意地點點頭，曬著太陽看著那邊一大一小的身影忙得不亦樂乎，心中湧起十二萬分的滿足，「老公……今年蜜月去哪渡啊……」

「老公……」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女子躺在海灘旁的躺椅上，抱著半筐荔枝大快朵頤，「荔枝快沒有了啊。」

「說不定你是在哪裡見過他，就來跟我胡說。」

蘇絡走出和*圖*書門口的時候，不住回頭希望李如松能追上來或者叫住她，可惜，她一直失望。

「還有我的爽膚水……」

眼下說書的多，聽書的大都也是白聽，一聽講完了，一鬨而散。那人講了半天只收到幾文錢自然不甘心，看見蘇絡和秦懷站在稍遠處，一直望著這邊，便斷定他們也聽了，於是湊過來，苦笑道：「二位多擔待。」

「嘿，你這姑娘！」那人抓耳撓腮地，「對了！李將軍的左右前鋒，一個叫劉仁、一個叫悍馬，這可是軍前任命，做不得假了吧？」

蘇絡想了半晌，笑出聲來，眼淚也跟著湧現，「原來是這樣，可是那個時候我告訴他……」她告訴他，她對他，與對秦懷一樣；原來……是不一樣的。

那人攔下蘇絡，「這位姑娘怎麼就不肯相信呢？我是真的見過李將軍的，他瘦瘦高高的，面相十分俊秀，根本就不像他們說的什麼膀大腰圓，面如夜叉，說是書生都有人信，哪像個將軍。」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嗎？仍是覺得自己搖擺不定，哪個可憐就飛奔到哪個懷中嗎？還是自己根本用錯了方法，應該學著秦情，用她的「負責任」辦法的。

進了七月以後，蘇絡晚上經常會被惡夢嚇醒。惡夢的內容只有一個，一個身影單槍匹馬地走進山谷，四周突然出現伏軍，那個身影被萬箭穿成了刺蝟。

秦懷笑道：「別急，用不了兩個月，他就會回來了。」

「馬爾地夫……塞席爾……」男子起身，對兒子做了個鼓勵的手勢，拍拍屁股跑回女子身邊，輕笑著抱起她，「乾脆……先回床上渡？」

半個月後，寧夏城。

https://m.hetubook.com.com一郡之主？規矩繁多；大明首富？任重道遠；還是做個富貴閑人，老公兒子熱炕頭，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下次讓秦懷給你帶過來。」

秦懷自嘲地低笑，「直到今天，我才真的覺得自己輸給了子茂。你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去買通周崇文放了我，可你卻願意陪著子茂去死。」

蘇絡皺了皺鼻子，剛想反擊，便聽到一段十分耳生的段子……

秦懷好像早料到蘇絡會有此一說，輕嘆一聲，「我陪你去。」

「……哮拜父子困於城中，李如松單槍匹馬，破城而入……」

「真活該！」女子用力吐出一顆荔枝核，「哦對了，記得讓王韓下次去高麗帶點胡蘿蔔參回來，下次豐臣再請吃飯的時候拿來當回禮，總是吃完又拿多不好意思。」

蘇絡點點頭，「有傳言說你快要死了。」

「不，那裡危險……」蘇絡想也沒想便拒絕，只想著不能因為自己而讓秦懷陪著冒險。秦懷卻怔住，看著蘇絡，久久不語。

「然後李將軍就被隨後衝進城的部下帶走了，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

「哈哈！」那女子笑得毫無形象，「我真得回去糗糗他，當初跩得二五八萬的。」

「絡兒。」

「如果改變歷史的結果會讓歷史提前發生呢？結局會改變嗎？還是說結局也會提前到來？」

「秦懷當真只讓你一個人來？」李如鬆氣得咬牙切齒，「要是路上遇見未除凈的哮拜余部怎麼辦？」

李如松有些怔忡，蘇絡抿抿嘴角，「我就是想說這句話，我今天晚上住在城裡，明天一早，會跟來時的商隊一起回去。」

「遵命，女ｗｗw.ｈｅtｕｂｏｏk.ｃom.cｏm王。」

萬曆二十四年，因日本國內經濟過於依附大明，又受明之警告，遂放棄侵朝計劃。二十四年秋，明朝萬曆皇帝冊封豐臣秀吉為日本國王，豐臣秀吉穿戴明朝使者送去的冊封衣冠，出殿接受冊封。

萬曆十七年，寧夏之役，宣府總兵李如松統六路大軍平復叛亂，大捷班師在即，李如松掛印而去，下落不明。

一片極美的白色海灘，海水瑩藍，沙質細膩，不遠處，一幢白色木屋靜靜矗立，在陽光的映照下，整片海灘顯得格外具有童話氣息。

蘇絡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我想去寧夏城……」

睡夢之中，蘇絡覺得周身寒意陣陣，不由得向身邊一個溫暖的源頭靠去。蘇絡貪婪地汲取著略帶暖意地松香氣息，身子縮成一團，恨不能把自己完全投入到那種醉人的溫暖之中。

「他有空嗎？」女子望天發了會呆，「今年不是說要搞什麼國內經濟促進會還是什麼……」

李如松擰起眉頭，「你幹嘛來的？就為看我有沒有事？」

這麼想著，蘇絡的心情就會不自覺地變好。

蘇絡盯著他，滿眼欣喜，「太好了，你沒事。」

「所以你就來了？」李如松的眼中帶了些怒氣，「秦懷要死的時候你就選他，我要死的時候就來找我？你能不能專心一點？你選了他又來找我，你知道他是什麼心情！」

大捷啊……所以這場仗快打完了吧？

「聽聽，又是單槍匹馬了。」蘇絡笑道：「再過兩個月，他就是神了。」

那人擺擺手，「在下就是從寧夏城而來，說的可都是真的。」

「是大捷，但李將軍也真的中了箭，不過只中了前胸一箭和_圖_書，後背那箭是我加的。」

「我已經放過一次手了。」頭頂有人輕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響起，「本想再問問你那些話的意思，可現在不想問了，你也別再說，無論我有沒有理解正確，我這輩子，都絕不再放手了。」

李如松沒出聲，蘇絡抬起頭，「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說得再清楚，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句話。那天、那天晚上你問我，如果是你出了事，我會不會像待他一樣待你，我說會，但是秦懷告訴我，我不會。我以為你會死的，所以也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找你。秦懷說我可以用一生去交換他的自由，為了你我卻可以去死；我跟他說，我為了他也可以去死，他說是，我可以為他死，但卻一定要帶上你；我可以為你死，但卻不想連累他。你聽懂了嗎？」

「哮拜父子詐降相迎，李如松信以為真，率先入城，豈不料城牆兩頭早已伏下弓箭手，李如松甫一入城，萬箭齊發，饒是李如松武藝高強，又哪抵得漫天飛雨，前胸後背各中一箭，哎呀一聲，栽下馬來！」

蘇絡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

八月，蘇絡的惡夢漸漸少了。寧夏的戰事打得如火如荼，捷報頻傳，街頭百姓津津樂道，將此戰編成段子廣為流傳的更加不佔少數，隨處可聞。

蘇絡哪肯相信，「人人都知道寧夏大捷。」

「話說李如松李大人親率各路兵馬將寧夏城團團包圍……」

女子扔下手中的荔枝，攬上男子頸項，咬著下唇笑得像個賊，「准奏……」

蘇絡忍不住朝那說書的方向看過去，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麵皮黑瘦，並不往常的說書先生，個個細皮白肉。

「哪用你出手，有和圖書蘇絳呢。聽說他現在見著蘇絳都繞路走，平時也從來不和秦情一起去劉府串門兒。」

「胡說八道。」蘇絡笑罵一句，朝秦懷道：「走吧。」

蘇絡聽到聲音，慢慢地將焦眼集中到眼前的面孔上，過了半天才「嗯？」了一聲，接著想起些什麼，朝那說書的道：「別再胡說……」轉過頭，那說書的早已不在那裡，太陽竟已有些偏西了。

男子笑道：「有萬小子和劉成軒幫忙，他輕閑不少。上次我回去秦情還說要過來玩玩，不過她又懷孕了，萬小子像瘋了似的阻止她做一切事情。」

不遠處，一個穿著沙灘褲的男子正和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堆沙堡，那男子喊道：「明天讓雲朗給你搶去。」

蘇絡從錢袋中摸出十來文錢遞過去，笑道：「你這段子頭一回聽，寧夏城不是已經破了么？你才來說這種驚悚的段子自然沒人肯付錢。」

秦懷點頭，「我相信，可是你會讓子茂陪著你，你們兩個，再陪著我去死。」

……

「你……怎麼啦？」

寧夏叛亂已於十日前全部平息，李如松率各路援軍原地休整，再過兩日，便要班師回朝。

萬曆二十五年夏，日本島，宋國

蘇絡已經醒了，可她卻不敢動彈，怕身子一動，身外的溫暖就要離她而去。她極細微地將耳朵移至那堅實的胸膛上，聽著有規律的心跳聲，她似乎能確定一些了，這才輕輕地伸出手，反擁住身旁的軀體。

蘇絡的眉頭輕蹙一下，「中了箭，然後呢？」

蘇絡低下頭，「我知道你會這麼想的，不過我這次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說完了我就走。」

每次醒來，都是心有餘悸，大汗淋漓，耳邊一直迴響著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