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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憲成、你原來什麼都知道啊？卻在朝堂之上給朕和諸公裝糊塗！明知漕事的情弊所在，卻來哄騙朝廷和朕，這就是局心叵測了。論行跡、奪了你的官差是一點也不為過的。不過念在你還算有點良知，朕著你戴罪悔過繼續督漕運。」

海路進來的糧這麼便宜？皇帝公布的數據讓不少大臣們傻了眼。按這個數據來說，漕運還留著幹什麼？一年朝廷花了那麼多錢運糧，到頭來還不如直接用銀子從海商手裡買糧。

「這、陛下！漕務巨雜，臣一時也難說出祥情，不過漕商對漕路的補貼大體支出臣倒是略知一二，主要是補在了人工和船舶修繕上。」

平地生驚雷，朱由檢的話一說出口，百官們愣住了。好端端的議漕運的事，怎麼就突然轉到了生民統稅上了？

周延儒聽了半天皇帝和史可法的對話，到最後汗入雨下。殺人誅心，陛下最後說史可法是為靠漕路謀利的奸商代言，這是把史可法往死整啊，比撤了他的官職還狠。早知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他最後說這話，剛剛史可法就應該早點提辭職的事，現在是既挨了罵，官也做不成了，整個仕途毀於一旦。

不過他到底是練過厚臉皮的，稍微一調整便繼續開口說道：「陛下、說數萬漕工要吃飯不假，說漕商靠運私糧來謀私利，有些太過苛責。漕路數千里，只靠著朝廷的經費是難以維持的，漕商們夾運私糧補貼虧空雖有謀私之嫌、然對國事是有益的，此乃官民兩便，不全是為了私情。」

「陛下、臣請為漕路、漕商辯！漕運耗費之巨卻比海運要巨，然漕路穩妥，海上風浪大，很容易出事，走漕路朝廷能確保糧入京師。漕商們確實要靠夾運私糧維持漕路通暢，況運河一線有數萬百姓和漕丁依此為生。萬不能因為海路運糧便宜而廢了漕事。臣做事粗疏、自當擔責！但為國朝大政計，還請陛下不要動了廢漕運之念。當年裁撤驛站、就引起了不少禍事，漕事牽扯https://m.hetubook.com.com更多，可不能妄動。」

「現在咱們正式說說漕運的事、憲成之所以要上書廢海關署，根源在於民糧大量走海運影響了靠漕路謀利的商人的利，他這是為食大明腐肉的奸商代言。從大略上來說、廢漕路無不可、甚至天下還會因此受益。但從運河一線的實情來說，漕運興廢事關十數萬人生計，漕路廢他們則手斷口停。若是只有漕商和靠漕運貪贓食民利之腐肉的昏官，朕早都動了廢漕運的心。然十數萬百姓的生計，朕放不下。諸位、有沒有辦法既維朝廷大利，又維住這十數萬百姓的生計？」

「這樣吧！漕路暫且維持現狀，靠著運官糧、以此為生的百姓們也無大礙。至於海關署廢止的事，今年暫且不議，等朝廷騰出手來再想個萬全之法。」

經常有人說大明朝官員的俸祿太低，與後世來對比官員的俸祿實際上不低，俸祿低是因為他們的生活要求高啊。養族人、養奴僕、還要養小妾，一個龐大的家和-圖-書庭全靠一人養，給多少俸祿都不夠。

「海關署給朕呈送了去年一年，走海路入天津的糧價報表。朕看過之後觸目驚心，折算出來海路運過來的糧價，居然只比走漕路到通州官糧運費成本高三成而已。這是什麼概念？概念就是哪怕朝廷拿錢從海路直接買私糧，也比走漕路多不出多少錢來。諸位說說、漕商們到底怎麼靠夾運私糧來補貼朝廷的？」

史可法被皇上當朝打了臉，羞愧難當。他想再出言辯解一二，可發現皇帝說的還真是實情，這就尷尬了。

「臣叩謝龍恩，謝陛下給臣戴罪悔過之遇。」

正當他們迷茫的時候，朱由檢終於開口亮刀子了。「今是朝議讓朕明白了一個道理，盡信爾等官員之言，真是大誤！國朝養士近三百年，卻養出一群以君子之名為奸商代言的奸徒，眼裡根本沒有黎明百姓和國家，這樣下去怎麼能行？看來是不改制不行，不改制天下之利都讓你們給謀走了，百姓怎麼活？朝廷拿什麼抗外虜？國將嫣存？朕決定、自和_圖_書今日始免了生員的優待！今年起北直隸廢除三餉、改為生民統稅，官紳一體納糧。除軍屯田外，凡有耕地者、上至朕、下至黎民，統稅統賦，此略三到五年內推行全國！」

史可法說這話的時候差點就哭出聲了，他被皇帝說的話給嚇到了。本來是為了維護利益上的奏章，結果鬧成了這個樣子。皇帝直接從根本上否定了漕路的價值，這麼玩、一個不好整個漕運都有可能被廢。

鴉雀無聲、朝會上的所有人被皇帝突然動怒，震的是忐忑不安。陛下今日看來是有備而來，史可法怕是要出大麻煩了。

「憲成、你有無算過，漕商們夾運私貨，對漕路的補貼到底有多大？這樣朕和朝廷的諸公也好做權衡。國朝一年靠漕路運糧三百多萬石、為了這三百萬石糧食進京，還要支出近一百五十石火耗，這還不算養漕丁和官員的耗費。所以漕商到底對漕路補貼了多少，補貼到了哪兒、憲成你可得讓朝廷對此知情啊。」話說白了就好辦，咱們好好算筆帳不就清楚了。和_圖_書

「陛下、世間安有兩全法？臣等愚鈍、怕是想不出什麼周全之法。」周延儒見其它人在哪兒顧左右言他，連忙出言接過了話題。今日史可法已經被逼上了絕路，他怕還有不明事理的人跑出來找死，還是把話語權交給皇帝的好。

維持現狀！弄了半天、結果弄了個和稀泥的辦法，今日這朝議開了個寂寞。百官們對皇帝此番折騰的目的是百思難解。

「好一個略知一二，你史憲成可是被朝中官員評價為幹吏賢臣的。結果對自己掌管的職差卻只能用略知一二來解釋。國朝的賢臣做事都是這樣粗疏嗎？朕就納悶了，為何很多粗疏之臣會有這麼好的風評？因科場舞弊而被奪官的錢謙益，好像時至今日風評依然不錯吧？這些風評到底是什麼人搞出來的？」

這可是生民統稅啊，如此一來，咱們當官的、有功名的生員和平頭百姓有何區別？難道是讓我們靠著朝廷的那點俸祿維生。如此一來還怎麼維護龐大的家族利益、還怎麼養小妾、養下人！考功名、出仕的意義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