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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溪道長被他嚇到了，顫顫巍巍道：「對、對啊……」

APP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給出的答案很貼心——【身體可以受各種層次的傷害，比如四肢切斷，甚至斷頭（前提是活），只要能保全完完全全的靈智，沒有一點喪失，就依然隸屬於演員。】

越修明殺周佟，並未受到懲罰，足以證明，人被咬后屍變成的殭屍，APP不認他是演員，他如果讓嚴鏡變成殭屍，嚴鏡就要永遠留在恐怖片里。

張利奴和趙娘子狼狽為奸的話，那些淮凹鎮失蹤的孩子去哪兒了，似乎昭然若揭。

謝池之前走到張利奴斷手掉落的地方，對著看似是牆壁的地方輕輕一撞，就順利出去了。

殺死傀儡，只能說明這個幻境里不再有能危及演員生命的東西，但演員依然可能因找不到幻境出口，餓死在幻境里。

謝池不說話了。

越修明頭皮一陣發麻，嘴硬道：「他眼瞎，一個人在幻境里死了不是很正常嗎？你別因為我之前跟你有仇就泄憤遷怒我，這、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太理智，又太無情了，好像什麼人都無法在他心底留下半點浮光掠影，他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傷心，他除了自己，什麼都不在乎。

謝池站起來：「我儘力了，對得起任何人，他沒熬過來，我幫他報仇就好，其他的，沒什麼可費心思的。」

嚴鏡很輕，謝池猛地把人抱起來，冷靜道：「還沒死，還有辦法。」

陸聞臉色一點點灰敗，嚴鏡似乎必死無疑。

碎玻璃密布的地面上，又多了個熟悉的人，他仰躺在地上，努力爬起來，腹部滲出的血因此越來越多。

謝池若有所思，所以周佟被判不屬於演員，是因為他變成了低階殭屍，靈智喪失。

【卧槽嘔，我剛還說我餓了想吃熟肉想喝酒。】

張利奴痛苦的閉上了眼。

謝池邊沉聲應答嚴鏡，邊想著能救他的辦法。人死了，他就將人抹去，人沒死，他就盡他所能去救。

謝池大步流星過去，把他從碎玻璃里扶起，嚴鏡幸福地摟住他的脖子，笑得舒心，很小和圖書聲很小聲道：「我肯定沒辦法再見爺爺一面了，但是、但是努力爬回來見謝哥一面，還是可以的……」

張利奴死死盯著面前居高臨下看他的謝池，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的痛苦悔恨告慰自己，謝池卻歪頭沖他微微一笑：「你好蠢哦。」

陸聞愣了秒，立即脫下自己的衣服拋給謝星闌：「接著！」

下一秒，原本只有兩個人的操控室，突然多了兩個人。

陸聞追在後面飛速瀏覽APP商城，沒有，沒有任何能挽救嚴鏡生命的辦法。

謝池心道：「哥哥。」

陸聞眼睛紅了又紅，終於還是沒忍住，捂住嘴哽咽起來。

「死了。」謝池言簡意賅，不想耽誤時間，剛要出去，卻聽蓮溪道長在地上嚎哭：「我就該放棄趕屍陪他一起來的，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在攤上吃面，應該立即趕到這破仕女樓……」

【為什麼大佬都割掉張利奴的兩隻手了，除了他自己，其他幻境還沒破啊？那大佬剛是怎麼出來的？太快了我都沒看清。】

嚴鏡笑著開始叨叨：「哥，你是不是很帥啊，我還沒享受過公主抱的待遇，我好滿足啊，你別走那麼快，別摔了，我知道我什麼情況，我活不下去的，犯不著你這樣，沒用的，我熬不到電影結束，你、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

演員自以為挑掉牽絲線就能出去，其實是親手毀掉了自己的生機，牽絲線一斷，眼前的危機是消失了，他們卻再也無法順著傀儡體內的牽絲線找到張利奴所在，而張利奴所在，才是幻境出口的位置。

抓殭屍讓嚴鏡屍變，再喂他牙粉解毒，看似可行，被殭屍咬后，人體血液流速會變慢，半刀槍不入，足以抵禦身體重創，可嚴鏡等不了那麼久，就算他真的抓到了殭屍，嚴鏡被咬后，極有可能立即變成殭屍，因為他奄奄一息，根本無法抵禦屍毒擴散。

張利奴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謝池：「嗯。」

謝池猛地想到什麼，將嚴鏡輕輕放到地上，大步流星走到了陸聞跟前，從張利奴嘴裏掏出塞著的衣服ｈｅｔ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m：「我問你，操控室里，血池裡的血，是不是童子血？」

陸聞看到謝池，激動得紅了眼，越修明則目光閃躲，悄悄地，一點點後退，朝操控室的門邊挪去。

都是因為他！

「陸聞，走。」

謝池再回頭時，越修明已不在操控室，顯然是剛才趁亂跑了。

謝池將張利奴的反應盡收眼底，嗤笑一聲：「我已經知道了。」

也就是說，嚴鏡的身體可以出各種各樣的問題，只要他能保存住嚴鏡的靈智，他還能完完整整的思考，他就依然是演員。

所以……割掉張利奴的手竟成了唯一解。

謝池怔了兩秒，傾身一把揪住他衣領：「你說這是四陰之地？！」

張利奴胸口劇烈起伏，萬念俱灰，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天衣無縫的布局在這人面前不堪一擊。他從沒想過，還有這樣野蠻不講理的破局之法。

下一秒，張利奴眼見這人神情漠然地抬腳，一一踢碎了操控室內所有的玻璃正方體。

謝池瞳孔陡然一縮。

張利奴失血過多，臉色煞白如紙，他疼得渾身痙攣，像蚯蚓一樣在地上抽搐，斷腕處的地面已是一片血泊，周圍的空氣腥而令人作嘔。

陸聞、越修明出來了。

基本可以說是徒勞無功。而且他在富庶繁華的淮凹鎮，唯一的殭屍就是趙娘子家那隻，那隻屍毒那麼強……

雖然不知道謝池在想什麼，但張利奴死也不願讓他如願，獰笑道：「不是！你休想從我口中套出什麼，我根本不怕死。」

【好邪門啊！】

出幻境其實很簡單，張利奴需要將手或手指伸進幻境控制傀儡，那裡就是幻境和現實勾連的地方，張利奴手伸進來的地方，就是幻境的出口。

謝池：「別說了，省點力氣。」

蓮溪道長屁股摔成了兩半，在地上「哎喲」直叫喚，好容易看清了人，一把揪住謝池，大驚失色：「小兄弟你怎麼在這！你師父怎麼樣了？」

謝星闌又從一邊的木桌上抽出繩子，緊捆住了張利奴流血不止的兩肢，血流速度頓時慢了。

謝池又等了十幾和-圖-書秒，臉色微微一變：「嚴鏡呢？」

謝星闌接過，將衣服揉成團，塞進了張利奴嘴裏。

謝池的手微微攥緊，他不習慣這種過於強烈的被依賴。

【哈哈哈哈，大佬剛是不是一頭扎進了血池裡。】

張利奴死咬牙關，牙齒絞得舌頭破碎，才終於憋過一口氣，聲音尖利，帶著無盡的惡意：「哈哈哈哈，你出來了又如何？除了你全軍覆沒的滋味是不是特別棒？你把所有的牽絲線在他們的幻境外切了，他們永遠找不到幻境出口了！是你殺了他們所有人！」

謝池：「閉嘴。」

謝池沉默幾秒，淡淡道：「與你無關，不必自責。」

但是童子血不止能用來編織幻境，還能……煉屍，再加上陰氣薈萃的四陰之地、有助於吸收陰氣的精製八卦、精通各術的蓮溪道長，似乎……萬事俱備。

張利奴神色猙獰癲狂，眼底卻灰敗一片，手對傀儡師來說，比命還重要，沒了手，他也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但一般情況下，身死，靈智也就消失了。

有什麼辦法，既能暫時保住嚴鏡生命，能幫他活到影片結束，又不剝奪他演員的身份？

即使僥倖熬了下來，依然是死路一條，因為演員的任務時間是有限的，過了拍攝時長，仍被困在幻境里的演員，默認死亡，再也沒有脫離恐怖片的機會。

他從那裡撞出，就進入了張利奴所在的操控室。

「那你跑什麼？」謝池眼底冷意泛濫，背後張利奴要咬舌自盡，謝星闌反應極快，反手掐住他的下頜。

謝池再次來到蓮溪道長跟前，替他拍拍身上的灰塵，溫笑道：「師伯，您那麼牛逼，會不會……活人煉僵？」

嚴鏡不是為人所傷，他是被有殘魂的傀儡傷害的，他的傷尋常醫療器具根本救不了。

謝池突然頓住腳步：「你為什麼先來仕女樓，而不是去趙家找我師父？」

就算嚴鏡勉強熬住屍毒侵襲，牙粉解毒也需要時間，他極有可能等不到毒解，而且解毒之後，他身上的傷依然在，依然要忍受劇痛，等於是受了一番折磨，又回到了m.ｈeｔuｂｏoｋ•ｃoｍ.coｍ原點。

心念疾閃，一個個辦法被否定。

更何況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傀儡，這是他這些年來的所有心血。

謝池爭分奪秒衝出了操縱室，陸聞就要追上，回頭看了眼地上的張利奴，把他往肩上一扛，飛速追上謝池。

煉製成功，可保人靈智，卻使之擁有殭屍的強大戰鬥力。

張利奴急喘著，又道：「那些個蠢貨，指不定還在感謝你救了他們，卻發現自己出不了幻境，多美妙啊，那種希望閃現又破碎的感覺，我是沒了手，但那麼多人和我一起陪葬，不虧，哈哈哈哈。」

「哥，我好痛啊……」空蕩蕩的操縱室里，突然飄出了個虛弱至極的聲音。

蓮溪道長停止了嚎哭，抽泣道：「我剛到淮凹鎮，就感受到這兒是四陰之地，陰氣擴散，邪不勝邪，定有妖孽作祟，本來是想緩緩再找師弟，先來這捉妖，沒想到……」

——那些孩子被殺害在仕女樓，取童子血。童子血應該是編織幻境的材料。

謝池空出手，打開了APP，在APP搜索框里輸入了「演員的定義」。

玻璃碎裂的聲音振奮人心，漫天下起了碎玻璃雨，謝星闌輕鬆避過，幾片碎玻璃插|進了張利奴的身體里，帶去了另一陣極致的痛苦。在張利奴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中，謝池緩緩蹲下，朝張利奴揮了揮漂亮的拳頭，「是，幻境出口原來只有拳頭那麼大，很難找，可現在，是個人都能出來了吧？」

他脫下衣服，在嚴鏡腰上死死打了個結，暫時抑制血液流速。

嚴鏡笑了：「哥，你真的好無情啊，又冷又硬的，你是不是受過很多傷害啊，那我祝你以後遇到很多愛你的人，好不好？」

謝池下到一樓，想出去找人先止血，和破門而入的蓮溪道長撞了個滿懷。

陸聞顫顫巍巍地轉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謝池掃過室內，最後目光定在越修明臉上，越修明這會兒已挪到了門口，陡然對上謝池犀利的眸光，心下一陣發顫，哆嗦著唇撒謊：「看我幹什麼！我和他又不在一個幻境。」

謝池回頭看了眼那個玻璃正方體和圖書，正方體的一面上，有個拳頭大小的洞，是張利奴手伸進去的地方，也是他出來的地方。

恐怖片在作弄演員。

他又動作粗魯地塞上了張利奴的嘴。

「我記得你和那個臉上有鱗片的和那個瞎眼的關係很好？哈哈哈哈，他們離死不遠了，他們會在漫長的等死中，恨你入骨！」

謝池回想起一分鐘前的經歷，眼底冰寒一片。

——殺死傀儡並不等於出幻境。

謝池面色一沉，不由攥緊了手。

陸聞嘴唇動了又動，終於說出那個可怕的可能。陸聞忿忿地錘了下牆，顯然是痛恨自己的無能。

傀儡死後，幻境依然維繫著。

……

陸聞猛地抬頭，滿眼難以置信：「你……」

嚴鏡熬不住的。

的確是謝池說的這麼回事，可謝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這樣的人令人崇拜，又打心底想……敬而遠之。

屍變完全的殭屍，牙粉救不回來。

活人煉僵，以活人之軀煉僵，需四陰之地、童子血、精製八卦、術士、夙願極深之活人。

他臉上染著血污，表情冷寂漠然。

為什麼嚴鏡沒有出來？明明到處都是幻境出口，他為什麼沒出來？

他原以為，殺死所有傀儡后，幻境會自動潰散，但實際上並沒有。

偌大的操控室里，除了他自己的酒池肉林外，還有其他十幾個布置各不相同的玻璃正方體。

謝池現在還要從張利奴口中套話，張利奴暫時不能死。

嚴鏡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哥，我還沒跟你說過謝謝，我以為，來日方長的，我好喜歡你崇拜你，我長這麼大，除了爺爺，只有你對我好過了，叫每一聲哥都是真情實意，對不起，不能幫到你什麼，這是我最、最大的遺憾……」

陸聞眼睛微紅，嗓音沙啞：「鏡子是、是死了嗎？」

嚴鏡搖搖頭：「我知道我很聒噪，但我、我太寂寞了，爺爺去世后，再也沒人跟我說話了，我有時候就蹲在院子里，和爺爺養的雞鴨說話……」

有什麼特殊情況能讓他保存住嚴鏡的靈智？

謝池不說話，只看著他。

相比陸聞的遍體鱗傷，越修明身上幾乎只有淺淺的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