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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一邊，看著酒水嘩的一下倒進去。

每個玻璃瓶上都寫著價錢，從低到高，最裡面的才是蛇酒。

我聽著心頭髮酸，出事前的一天，是我十八歲生日，我爸還親自下廚給做了黃刺骨魚湯。

櫃檯上擺著好幾瓶泡著的藥酒，其中就有一瓶是蛇酒。

我忙掏了水杯給她，讓她喝著水。

嘆著氣道：「這鎮上賣蛇酒的其實也有，四處趕集賣的也不少，可哪個的效果有你爸的蛇酒好？」

我弄好這些，看著他們父子二人插管躺在床上，突然鬆了一口氣。

「外面還有人專門託人買你爸的蛇酒，說是喝了哪哪都好。你看你爸，賣個蛇酒，你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你媽天天打牌搓麻將，小日子好著呢。」劉嬸滿眼羡慕。

一是罵她不能生，花了這麼多錢；二是罵她家裡收了這麼多彩禮。

鎮醫院離我家不算太遠，我趁著夜色，打了個車去我家。

將酒倒了回去：「你吃面，我給你煎了兩雞蛋呢。以後啊，你沒事就過來吃，嬸不收你錢哈。有什麼事，也跟嬸說說，雖說幫不上忙，可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

劉嬸的粉店到下午兩三點過了中飯就收了，不過晚上會炒第二天的臊子。

似乎為了開導我ｍ•ｈｅtuｂｏok.ｃom•ｃoｍ，笑道：「你忘記啦，你爸天生就是個做蛇酒生意的料。」

就見秦米婆坐在一側的長凳上休息，看著我：「怎麼樣？」

谷小蘭結婚半年沒懷上，一查是她身體原因，又吃了半年葯，然後又試著做過試管，又是去回龍村求子，好像都沒成。

秦米婆扭頭看去，就見魏昌順和一堆青年在屋檐下炸金花，他似乎贏了，哈哈大笑。

畢竟這一段時間，我已經在醫院幾齣幾進了，人家不知道我都奇怪，陳家還死了一個人在醫院呢。

「給你煮碗牛肉麵，剛炒好的臊子，香著呢。」劉嬸一臉同情的看著我。

我看了幾眼，就直接走進了旁邊的店裡。

「你家屋外，時不時有蛇自己爬過來，盤著一動不動跟死蛇一樣讓你爸撿進去泡酒呢。」劉嬸似乎有點唏噓。

他們昏迷不醒，粥水也不能進，這樣放著確實不是辦法。

我偏頭看了一眼，蛇眸緊閉，也不知道是生是死：「這是我爸收的蛇泡的嗎？蝮蛇據說很毒啊？」

「你看到那棟房子沒？」秦米婆扭頭指了指，苦笑道：「前年建的，就是谷小蘭死的那一年上半年才弄好。」

我心頭慢慢發顫，看著那泡在琥珀https://www.hetubook.com.com色酒水裡的蝮蛇：「那我爸在屋前撿來的蛇，泡的酒賣給誰了啊？」

我扶著她回去，初夏的午後的太陽曬得人皮膚痛。

想用一個女的掙錢，其實挺容易的，更何況魏家父子在外面做水泥匠，接觸的都是壯年的男子。

墨修離開得很直接，我有時不明白，他是怎麼這麼來來去去的。

我扶著秦米婆從屋子一側離開的時候，就見一個青年拍了拍魏昌順的肩膀。

我走出來，坐在屋檐下打了個電話到鎮醫院，還是讓他們把陳家父子拉過去。

她正忙著，見到我，忙往外頭看了看，拉著我進去關了門，唉聲嘆氣：「怎麼來了？最近陳家的人在賣房子，你別讓他們看見，要不然少不得也說你幾句。」

那時的谷小蘭還是很木訥的，所以魏家人越看越不順眼，只想著止損。

我拿過杯子，將下頭的龍頭開關擰開。

魚湯熬得奶白，在上面卧著我媽煎得微黃的兩糖心雞蛋，一咬就流黃，滿嘴的蛋香……

那條花斑蝮蛇因為酒水浮動，動了一下。

我去燒開水，順帶去看了一眼陳家父子。

鎮上的救護車來的時候，我和秦米婆已經吃過晚飯了。

裏面泡的是一條花斑腹蛇https://www.hetubook.com.com，至少兩斤以上，棕色的蛇身盤在玻璃瓶里，幾乎佔滿了整個玻璃瓶。

醫院有護工，是可以一塊交錢的。

我現在也沒什麼硬氣的了，接過錢，點了點頭。

苦笑道：「哪像我們，早起開門，晚上還要炒臊子，累死累活好幾天，還沒你爸一瓶蛇酒掙得多。」

劉嬸家的玻璃杯是特定的，一杯正好一兩。

旁邊就是和他們一塊做工的，或是一塊陪著玩或是站著看，誰也沒發現少了一個人。

握著黑蛇玉鐲，在一牆之隔的喘息聲中，我慢慢走了回去。

想著墨修的話，我扭頭看了一眼魏婆子家那棟很鮮亮的自建房：「谷小蘭不能生育后，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這可喝不得，這蛇酒是你爸給我特意泡的，藥效太重，可不適合你。」劉嬸忙將我倒著的酒接過去，打開玻璃蓋。

我陪著去醫院，畢竟要辦住院繳費什麼的。

秦米婆嘆了口氣，轉身進屋，再出來的時候，拿了兩疊錢給我：「先交醫藥費，找個人看著吧。」

車上陪車的護士不停的打量著我，目光閃閃。

那些藥材擠到瓶邊，連酒的顏色都比較深了。

回到家裡，秦米婆今天來去走了幾趟，累得不行，坐在屋檐下，不停的咳。

https://m.hetubook.com.com我朝她搖了搖頭，扶著她起來：「有一個男的進了浴室。」

臉漲得發紅：「後來知道生不出來了，就開始想辦法用她掙錢，蓋新房子。死了也不過是一口棺，一身薄衣。聽說還能賣，也想著再拉去賣。」

「不能生的時候，天天各種葯啊，符水啊，各種土辦法折騰。」秦米婆開始低咳。

秦米婆嘆了口氣，臉帶憂愁：「回去吧。」

我聽著心頭髮寒，低聲道：「那谷小蘭到底是怎麼死的？」

「再毒的蛇，還不是老老實實趴你家門口，讓你爸撿著泡酒。」劉嬸摁著我坐下。

爽朗的道：「再給你攤個溏心雞蛋，流黃的那種，你爸每次給你叫面，都特意交待。」

現在的玻璃瓶，都是這種從下頭放的，不用開蓋對於蛇酒而言挺安全的。

等到醫院，因為陳家父子上次也是強行出院的，醫院那邊大概也聽說了事情的原委，雖然沒有身份證，卻還是給我辦了住院，又安排了護工。

眾人不是玩牌，就是喝酒相互吹捧，要不就是忙著做飯，根本沒人在意我們。

然後魏昌順笑得眯了眯眼，那個青年就偷偷走了。

房子已經被封了，掛著低價出售的橫幅。

劉嬸雖口直心快，但人還是比較熱心的。

陳全只有一個奶奶了，陳家和圖書人不會再管他們父子，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要拉著我去照料他們父子了。

秦米婆明顯也看到了，低低的嘆了口氣：「報應啊。」

「如果不是這一年多魏昌順沒娶到，谷小蘭就算這次爬回來，也不過是……」秦米婆咳得開始厲害了。

送去醫院吧，一天天的都是錢，我現在一窮二白。

「不是不好。」秦米婆聲音發冷，似乎在日頭下，連咳嗽都沒了。

我扭頭不由的看了一眼那邊，只不過隔著兩道牆，可那個家卻已經回不去了。

床上的陳全父子依舊那樣安然的躺著，不生不死的。

這會離得還不遠，那些圍著炸金花的，好像都在轟然大笑。

「喝農藥自殺的。」秦米婆看著旁邊的稻田，沉聲道：「你不是看到魏昌順床頭的繩子了嗎？」

劉嬸這裏的酒是按兩算，論杯賣的。

我愣了一下，看著秦米婆，明顯她是知道些什麼。

她們村的村長估計上次也是提過這個問題，所以秦米婆才讓我抬進來。

可如果按墨修說的，讓我直接燒了他們，別說不好交代，終究還是過不了心裏那道坎。

想到這個，我就感覺錢是個大問題。

結婚三年多，接下來的兩年裡，魏家人對她非打即罵。

我一放酒，酒味散開，劉嬸忙走過來，一把拉住我：「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