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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李晗看著一片黑影衝過來，喊道：「放箭。」

彷彿亂作一團。

還要等什麼？

李晗一直覺得自己的歸宿不該在長安城的輕歌曼舞中，更不該在酒池肉林中。

華卓意氣風發，快意大笑。

人馬甚至都來不及慘嚎一聲，就帶著火焰衝出了城門。

箭矢飛蝗般的掠過。

董歡到了此刻算是徹底的明白了。

身後是他的虎賁，擊破當面之敵，他就是草原最出色的可汗。

譬如說君臣父子的關係鏈，你無法擊破這條鏈子，就只能在其中沉淪。

從火頭起來開始，城中就多了許多軍士。

那個狗東西！楊玄喝道：「說。」

大旗下，楊玄微笑道：「可汗星夜疾馳而來，可是來太平做客嗎？楊某在城中已備下了酒水，還請可汗進城一晤。」

城門已經被打開了。

這個狗東西，竟然能忍住破城的誘惑……楊玄淡淡的道：「大唐的城池，就算是再小，也不是異族所能窺探的。」

他拿出酒囊，「我讓準備的火油呢？」

火把林立，照亮了那些太平軍將士的臉。

大唐當如是！

而董歡只有三百騎。

城門的火頭突然暴閃一下，接著熄滅了。

黑影緩緩接近。

鼓聲雄渾。

軍士們閃開一條路。

「李郎君說敵軍既然是想破城，三百騎太少，如此，大隊人馬當在離此不遠處。他說……」

「萬勝！」

一面大旗緩緩被舉起來。

他是故意的，先斬後奏，逼迫明府調遣人馬過來。一旦援軍晚到，讓敵軍衝進來，三百餘人在城頭上有屁用。

「李郎君說，城門處火頭一起，敵軍主力就該出動了，明府還在等什麼？」

出擊！

「衝進城中，優先找到楊玄，死活不論，本汗只要人頭！」

還等什麼？

太平軍的弩弓！

人馬的慘嚎聲中，敵軍已經靠近了城門，弓箭失去了作用。

馬蹄聲驚破了長夜。

華卓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子泰不是蠢貨，黑夜中對付敵軍突襲的騎兵，最好的兵器就是弩弓。黑夜讓我們混亂，可他們更混亂啊！」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為了祖先的榮耀而心潮澎湃。

熠熠生輝！

董歡看到城門洞開，興奮的喊道：「給可汗信號，太平城……破了！」

中原過和*圖*書往對異族的輝煌戰績在無數人的腦海中閃過。

還有長槍陣列。

趙有才發誓回頭要狠狠地操練弩手。

他指指前方。

但！

艹！

十余壇火油被提出來。

「老夫怎地覺著當年的大唐，又回來了。」

騎兵們依次跟隨。

城中的火頭在董歡的眼中就像是蠟燭的微光。

城頭，李晗大笑道：「從曆數中原對胡人之戰績，到鼓聲營造氣勢，再步步緊逼，這是要當著三千騎逼迫華卓做出決斷。進，還是退。進，危機四伏；退，威信盡失……子泰好手段！」

兩股號角聲混在一起，聽不出預定的節奏。

那個狡猾的傢伙，這是準備大烤活人啊！

「他放任敵軍密諜打開城門，又令人準備了火油，等敵軍發現城中早有準備，想撤退時，用火油封鎖了敵軍的歸路。」

楊玄提高了聲音。

「城中有人出來了。」

楊玄舉起手，緩緩捏成拳，「異族能猖獗一時，可只要我中原萬眾一心，這個世界，依舊在我們的手中！」

基波部的牧人一臉老實巴交的給他指了一條祖輩踩出來的好路，一路都有水源。他帶著人馬心滿意足的照著走，直至遇到了基波部王庭的游騎。

哪怕李晗前陣子跟隨太平軍操練時展露出來的狠勁讓人欽佩，但趙有才依舊覺得明府就不該讓這位長安貴公子來指揮城頭廝殺。他認為這是明府在磨礪李晗，可磨礪的不是時候啊！

流放犯們膽大包天，你說什麼擅自出門一律拿下，保證街上會多一群人，衝著火頭指指點點，和一群婦人似的議論紛紛。隨後他們會不由自主的把議論的話題拐個彎……討論在這樣的情況下，可否有獲利的機會，譬如說順勢去偷些東西。

有人衝出去，號角聲傳來。

有人喊道。

華卓策馬衝到了最前方。

「誰？」軍士喊了一嗓子。

城頭上，李晗跟著大聲喊道。

楊玄破口大罵，「狗東西，就服衛王收拾他。」

這等羞辱有幾人能忍下？

黑夜中，騎兵的威勢被最大限度的縮小了。

「放箭！」

「華卓可敢直面子泰的逼迫？」

士氣如虹！

出擊！！！

「我大唐！」

「不對。」麾下辨認了一下，「咱們預定的hetubook.com.com是三長兩短。」

夜風吹拂，大旗獵獵作響。

趙有才說道：「該出擊了。」

「大唐開國時，塞外胡人叩關，小城景陽數百軍士被萬余胡人圍困，鏖戰十余日，城中百姓盡數上了城頭。白髮蒼蒼，垂髫小兒，無不踴躍殺敵。城破，城中無一人請降，盡數戰死。」

殘餘的百余騎準備從長街上掉頭。

再往後看，烏壓壓一片騎兵，沉默的在等待命令。

華卓呼吸急促，面色百變。

想來是能的吧，畢竟兒子不能弒父。

城頭的守軍轉身，弓箭手衝著下面。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火光衝天的太平城。

李晗搖搖頭。

「進！」

於是他就走了。

祖父當時眯著當年被長安貴婦們認為是紈絝中最漂亮的眼睛，眼睛就變成了三角形，審視的目光掃過他。

華卓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楊玄。」

他拍拍一個軍士。

敵軍還剩下數十騎。

腦海里閃過捲軸中的一句話。

太平軍兩千餘人，這裏六百，步卒呢？

遠處的殘餘火光映照著他們的甲衣。

手一松。

城門處的火焰漸漸在縮小。

他仰頭灌酒，隨後趴在城頭看著前方。

「是楊字旗！」

嗚嗚嗚！

李晗笑的就像是一頭狐狸，「這般美的夜色，若是能烤著羊肉，喝著美酒，何其美哉！」

「鐺鐺鐺！」有人打鑼在喊話，「今夜城中進賊，太平軍正在搜剿，誰擅自出門，一律殺了。」

接著敵軍衝進了城門之中。

華卓聽到身後的呼吸聲漸漸平息。

長街的另一頭，楊玄被眾人簇擁著，看著城門方向的火焰無語，隨即有軍士跑來稟告了李晗的布置。

是在城中救火，還是在城門后等待出擊的命令。

趙有才彷彿覺得一股冰水從頭頂灌了進來，渾身冰冷。

軍士看了楊玄一眼，欲言又止。

道德在許多時候能完成律法無能為力的約束，但在許多時候，道德對一些醜惡同樣無能為力。

「放箭！」

太平軍六百騎在楊玄的帶領下步步緊逼。

「啊！」

「殺啊！」

一排排弓箭手張弓搭箭。

回身，打馬。

李晗輕聲道：「就這幾個人，值當我們一群人蹲守？」

一群黑影順著街道兩側，悄然往城ｍ.heｔuboｏk.cｏm•ｃoｍ門方向摸過來。

弩箭飆射而來。

趙有才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是倒油。」

那些黑影默不作聲的加快了腳步。

三千騎看似很多，可一旦步卒出來……

「把我的大旗打出來。」

李晗喝了一口酒，「我做了自己該做的，剩下的……子泰該來了。」

前方，腳步聲整齊而來。

「我知道軍中有傳信的手段，還等什麼？」

趙有才握緊了刀柄。

楊玄舉手。

刁涉的大嗓門在黑夜中傳出很遠。

這是長安之外給他上的第一課，差點把他弄死的一課。

「出發。」

李晗左手拿著酒囊，右手拿著火把，走到城頭邊上，仰頭喝了一口酒，衝著掉頭的敵軍笑了笑。

一騎沖在前方，騎士伸手把面甲拉下來。

楊玄舉起橫刀。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一座小城！」華卓矜持的道：「反手可破。」

弓箭手從城頭、從長街的援軍處，開始密集攢射。

李晗說上油，軍士們卻自覺的把油往下傾倒。

但董歡已經得了信號。

城外。

麾下轟然應道。

五倍圍城，這是兵法。

「領命！」

我只有六百騎，你有三千騎。

舉起橫刀。

噗噗噗！

火把映照下，有人驚呼。

號角聲雄渾。

身邊，娃亥喊道：「要先擊破太平軍。」

「皇帝大怒，隨即出動大軍報復，橫掃塞外。」

董歡的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緩緩回頭。

烏壓壓一片騎兵衝出了太平城。

雙方人馬止步，一個聲音順著夜色傳了過來。

那個摸骨的少年，後來的太平縣縣令。

六百騎跟隨著他，伴隨著鼓聲緩緩向前。

可他早就為此做好的準備……一身戎裝，身後簇擁著烏達率領的護衛。

華卓冷靜了下來，他知曉自己此刻必須要找回面子，否則回到瓦謝部之後，他的威信將會如陽光下的冰塊，漸漸消融。

城門后，烏壓壓一片步卒，正沉默的等待命令。

馬蹄聲在身後傳來。

前方少說五六百騎。

商鋪那條街上，突然燃起了大火。

他大聲說道：「撤！」

黑影們發出一聲喊，接著一分為二，一部分人往城頭沖，一部分人往城門裡沖。

華卓的呼吸也在急促。

「蠢貨，還有城中的號角聲混在了一起。」ｈｔｔｐs://m.ｈetｕbｏｏk.coｍ•ｃｏm董歡歡喜的拔出長刀：「出擊，進了城中不要停，遇到敵軍直接衝散了，後續留給可汗的大軍去清掃！」

「擂鼓！」

身邊的趙有才動了動。

「威武！」

董歡看到火頭縮小，狂喜道：「準備……」

他們看著自己的明府率先衝進了敵軍中。

「這是威壓！」

楊玄一馬當先。

楊玄在想，若是李珍知曉兒子這般狠辣，手段如此狡黠，他晚上可否能安枕？

「楊玄在城中有伏兵。」

「弩弓！」

「放箭！」

城門打開，城外衝出幾個黑影，他們朝著三百騎方向長嘯。

嗚嗚嗚！

火把落下。

可中原話的博大精深此刻就體現了出來。

所以他的大業才叫做討逆！

我等何曾怕過什麼異族？

當他們衝出城門時，身後留下了一堆肉泥。

不！

華卓淡淡的道：「混亂之中，我軍只需一次突擊，太平軍將會變成一堆肉泥！」

城頭眾人低下頭。

很清晰。

「哈哈哈哈！」

——你的勇氣跟隨著可汗的尊稱一起消散了嗎？

現在我就赤果果的在這裏列陣，你若是不出擊，那便是婊子養的！

「是明府率人在城中捕賊，都不許出門。」

「避開！」

「這是個圈套，撤！」

「出擊吧。」麾下急不可耐。

「沖。」

——一漢當五胡！

李晗再度搖頭，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微微閃光。

咚！咚！咚！

城門中有什麼？

趙有才覺得差不多了，這裏率先動手，別處的賊人定然會暴起，正好一網打盡。

正在順著台階往上爬的黑影們抬頭。

趙有才看看左右。

號角聲傳來。

城頭此刻不過三百餘人罷了。

——你可以跟著使團一起出發，到了北遼之後，剩下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走，建明，認得路嗎？

可李晗卻依舊不動聲色。

三千騎就在身後，呼吸聲急促。

很耳熟。

刁涉大喊。

「他們早有準備！」

華卓盯著前方，興奮的喊道。

華卓帶著三千騎正在瘋狂趕來。

隨即火人落馬，火馬跌倒。

嗚嗚嗚！

——你要尋找自己的路，那麼就必須先走出長安，離開老夫的羽翼之下。

他的大可汗美夢，也隨著這口血消散在草原上。

數騎沖了過來。

華卓看了娃亥一眼，那些話流淌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心頭。

城頭，衛王舉起一對鼓槌，奮力敲響大鼓。

董歡搖頭，「沒有信號便是城們沒能打開。若是貿然出擊，敵軍驟然出動，三百騎不夠太平軍啃噬，等！」

轟！

「低頭。」

果然，有一支射偏的弩箭從頭頂上空飛過。

「快！」

有人尖叫。

這個瘋子，他還想把外面的敵人引進來？

城中有驚呼聲，有嚎哭聲。

所以祖父讓他來北方為皇帝尋找異域美女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士氣頃刻暴漲。

出擊！！

「沒錯，正是楊某。」楊玄掀開面甲，笑的和氣，就像是歡迎遠方來客的主人，「楊某這裏僅僅六百騎，可汗看來少說三千騎，五倍可圍之。可汗，還在等什麼？」

李晗已經看到了。

「人太多容易被發現，我知曉子泰在城中布置了伏兵，告訴他，城門這邊要五百人，多要弩弓和箭矢。」

華卓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馬蹄聲就像是悶雷，城池在眼中不斷擴大。

城頭火把四起。

他們衝進了驟然而起的火海之中。

「誰？董歡呢？」

趙有才脊背發寒，低聲道：「外面定然有接應的騎兵，若是被他們衝進來……」

楊玄刀指著前方。

他無法憑空變出更多的人馬來，那麼……

李晗興高采烈的喊道：「上油！」

他們迅速在一騎的身後集結。

岳二在門縫后看著這些光輝，抹抹老眼。

黑洞洞的城門就像是惡魔之口，衝著華卓在獰笑。

轟！

華卓冷冷的道：「當瓦謝主力盡出時，太平將如同齏粉！」

他上馬，等著最後的信號。

楊玄輕聲問道：「他可有話？」

城門那裡的火頭此刻僅存地面一些，昏暗中，裏面彷彿藏著千軍萬馬。

「陳國時，塞外胡人跋扈，劫殺商隊。陳國大軍兩千出塞擊胡。胡人數萬大軍圍困，兩千步卒橫行塞外，從容滅殺禍首，隨即撤離。數萬大軍尾隨追擊，兩千人最終僅存百余入關，可這一路倒下上萬胡人。」

不能出擊！

城門裡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城頭箭矢飛舞，幾個黑影中箭倒地。

華卓惱火的拔出長刀。

趙有才令人吹響了增援的號角。

李晗踹了他一腳，隨即喊道：「點火！」

他覺得外面海闊天空，自己哪怕兩手空空，可歸來定然是滿滿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