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可以種地，可以經商，可以做工。」小吏說道：「種地，官府會按照人頭分配田地，耕牛、種子、房子、農具，以及一年的口糧和一些錢財。經商，官府會發給些本錢，不多，夠你家弄個攤子，置辦些東西。屋子口糧依舊有。做工，官府會視你的本事安置。」

災民們在議論，說北疆給的吃食也太好了些，莫非是要咱們去做什麼？

馬氏最後說道：「我知曉這般要求有些過了，那麼……此生我就自己過。」

說是童養媳，實則便是婢女。

蔣二娘走出家門，段老二的兄弟段老三正好經過，衝著她獰笑道：「小賤人，等死吧！」

連馬氏都有些不安，說什麼事兒都沒幹，怎地能吃羊肉呢？

馬蹄聲傳來。

蔣二娘和妹妹幫著拆家。

此刻見到了，她不禁歡喜不已。

「官府那邊要給些好處，剩下的，村裡分了。」

這是一個極為靈活，卻又極為嚴謹的北疆，給災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是北疆騎兵！」有人喊道。

直至此刻改變主意，依舊是為了她們姐倆。

小吏笑道：「就是這般好。」

她就著篝火熬煮了糊糊，一家三口每人一碗。然後把剩下的麥粉烤成餅子，每個人身上帶兩張。

馬氏堅定的道：「賣就賣！」

「這一去，多半是要受苦嘍！」

若是不走，她們母女將見不到明年的春天！

「村霸是吧！」小吏輕蔑一笑，「換做是在北疆，一頓毒打，什麼村霸，頓成笑談。」

馬氏不敢吭氣，每日帶著她們姐妹翻找家中的東西，還得準備來年耕種的事兒。

是他！

是夜，馬氏在棚子外點燃了篝火。

「做工……」馬氏想了想，「我就兩個本事，種地，針線。做工，那也只能做針線。」

馬氏背著一個大包袱，包袱是母女三人在廢墟中刨出來的家當。

「不能停下！」馬氏說道。

蔣二娘問道：「阿娘，咱們還回來嗎？」

每頓飯，餅子是敞開供給，只管吃。菜多半是肉和*圖*書乾熬煮的肉湯。偶爾北方來的車隊會帶來些豕肉，熬煮起來，蔣二娘能吃兩碗，連九歲的妹妹都能吃一大碗。

她看著兩個女兒，咬牙道：「不行到了北疆，阿娘便尋個人嫁了。只要他答應善待你們姐妹倆，我便一心服侍他！」

噠噠噠！

災民嗷嗷待哺，這時候只需等他們餓死了，那些空出來的田地自然就擺上了貨架。

當進入北疆地界時，待遇就越發好了，甚至還吃到了羊肉。

夜裡，蔣二娘虔誠的祈禱著，希望自己未來的家是個好地方。

對於一輩子都在村子里的村民來說，這等話只是談資，沒誰敢信。

車隊緩緩而行。

「我幫他！」

「是！」

「哈哈哈哈！」

而且是去別的村。

一個老人嘟囔，「那些人說國公是什麼逆賊，可老夫卻怎麼覺著，長安的才是逆賊呢？」

「是啊！蔣家的那些田地……」一個村老笑道。

為首的騎兵說道：「國公有令，各處災民若是願意去北疆，可收拾了東西，隨後集結出發！」

媒人都憐惜她，說等兩個女兒都嫁人後她怎麼辦。

馬氏摟著她哭道：「咱們家得罪了段氏，以後在這村裡再無立足之地。段氏最恨的便是你……」

柴火燒沒了，她就拆棚子來燒。

馬氏有些姿色，丈夫去世后，媒人也沒少來過，但隱約有些條件，蔣二娘那時候不大，恍惚聽到什麼……你的兩個女兒是個大麻煩，當今女子嫁人要看嫁妝，嫁妝越豐厚，腰杆子就越挺。可誰願意為兩個沒有血脈關係的女人出豐厚的嫁妝？你若是答應簡單嫁了她們，此事就妥當了。

蔣二娘卻怡然不懼。

馬氏一家三口在最後，一起的，還有十余戶人家。

吃完飯，蔣三娘最喜歡躺在母親的大腿上，拍著鼓起的小肚皮撒嬌。

馬氏母女三人跟著走到了官道。

「登記！」

馬氏有些惶然。

騎兵走了，隨即馬氏就帶著她們姐妹去登記。

「可惜個屁，段老二ｈｔtｐs://ｗwｗ•ｈｅｔｕbook•ｃoｍ.cｏｍ被閹割了，可見那個寡婦就是個招禍的，走了也好。」

否則……她回頭看看，一群段氏的人在周圍冷笑。

天災，許多時候會伴隨著人禍。

另一個世界叫做，發國難財！

「那是國公！」蔣二娘大聲喊道，為母親打氣。

一路上不斷有災民加入隊伍，車隊越發的龐大了。

然後，村裡漸漸傳來消息，說馬氏準備讓蔣二娘去做童養媳。

「可惜了馬氏。」

騎兵來了。

馬氏帶著兩個女兒過去，輪到她時，說道：「段家村，馬氏，女兒，蔣二娘，蔣三娘。」

黑夜中，彷彿有人在窺探著這邊。

馬氏說：「人生死都是命，若是老天爺讓我老無所依，那麼我就認了，心甘情願老無所依。」

可做童養媳卻極為艱難。對方定然是比她小的男童，而且身子多半不好。

「我的兒！」

「婦孺上車！」

秦國公說了，非常時期，趁火打劫的，一律不留！

她們是在路上過的新年，雖說有些背井離鄉的凄涼，但好歹吃的不錯。

「種地好苦！」蔣二娘搖頭，她知曉母親的辛苦。她想幫忙，可力氣不夠。

天高皇帝遠，在村裡，皇帝是村正，是村老。

「咱們留下，等明年開春，又是個好年成不是！」

騎兵說道：「那就收拾東西，村正何在？」

這半個月，馬氏恍若經歷了一生。

馬氏福身，「多謝您了。」

「馬氏，你果真要去北疆？」有人冷笑，「你母女三人人生地不熟的，小心去了被拐賣！」

晚上，絕望的蔣二娘躲在母親的懷裡，默默祈禱著。

「神靈會懲治他的！」蔣二娘信心十足。

「做針線好！」蔣三娘嚷道：「做針線阿娘就能留在家中了。」

小吏樂了，「那就上車，回桃縣！」

段氏的人冷笑著。

蔣二娘看著那個遠去的身影，說道：「我幫他！」

「又是一個好年成不是？」

「見過國公。」

可一旦談及善待蔣二娘姐妹時，和*圖*書雙方的分歧就出來了。

母女三人和十余村民匯合，隨即跟著騎兵們去了。

當黎明浮現在東方時，馬氏渾身一松。

小吏低頭記錄，「為何想去北疆？」

商隊碰到車隊后，商人就會和帶隊的小吏聯繫，小吏會採買些吃的，但不給錢，商人卻笑眯眯的。

「國公又如何？國公管不到咱們這裏！」一個村老乾咳一聲。

「王家的，你家一家子去龍化州！」

馬氏回身，「二娘，帶著你妹妹，跟著我！」

閑下來的時候，馬氏會悄然出門。

災民們趕緊行禮。

看著他們遠去，蔣二娘心中悵然若失。

「阿姐，你不怕他嗎？」

「此事，好辦！」

隨行的小吏和軍士聽到了只是笑，壓根不帶解釋的。

登記完成後，有軍士安排婦孺坐車。

隨行的騎兵偶爾會去驅趕他們，哪怕只是十余騎，依舊能令對方百余騎遠遁。

哪怕天氣寒冷，官道上依舊不時看到商隊或是行人。

蔣二娘所在的村子得了救濟，但她家分到的是最差的糧食，裏面有不少雜物。

一路上，漸漸不同了。

這個也要問嗎？

「那麼好？」馬氏聽傻了。

馬氏沖了出來，不顧兩手上的麥面，不敢置信的道：「誰都能去？」

隨著楊玄的命令，化州各地人頭滾滾。

小吏行禮。

「誰要走了，趕緊！」

「阿娘也知曉做童養媳苦，可再苦，也好過被段氏弄死！」

「信女蔣二娘，求神靈護佑，躲過此劫……」

當發生天災時，便是一個群體收割的好時候。

從此，馬氏就絕了再嫁的心思，拖著她們姐倆過活。

「給了條子！」一個災民打聽到了消息，「說是這裏採買些，桃縣那邊就能省些路上的損耗。」

馬氏一家子上了一輛大車。

途徑潛州時，蔣二娘看到了那些騎兵在遠處看著車隊，卻不敢接近。

十余騎衝進了村裡。

……

前方，一隊騎兵拱衛著楊玄在看著這一幕。

「可不是，人離鄉賤，離了家，便是賤人。老祖宗說的htｔps://ｍ.ｈｅtｕbｏoｋ.cｏm.ｃｏm話，再不會錯了。」

但到了這等時候，馬氏決定搏一把！

馬氏一想，就拍了一下大腿，「好！」

身邊的蔣三娘問道。

「趙三，你家去坤州！」

每日兩頓飯，早飯和晚飯，雷打不動。

小吏聽到這話，覺得這母女三人也可憐，就說道：「我倒是有個建議，你姑且聽之。」

馬氏斬釘截鐵的道：「就算國公的敵人是神靈，奴也幫他！」

小吏問道：「若是逆賊來攻打國公呢？」

蔣二娘眼前一亮，「我家要去！」

這一下，令人越發的忐忑不安了。

這叫做趁火打劫。

人要餓死了，明知曉這筆買賣會讓一家子淪為流民，可你不賣，你連做流民的資格都沒有。

一個牌位靜靜躺在包袱裏面。

身後，幾個村老在嘀咕。

北方不斷有車隊趕來，來時帶著糧食，接著便不走了，帶著新加入的災民一起前行。

是啊！

馬氏不敢撒謊，「奴得罪了村裡的段氏，不敢留下。」

「不回來了。」馬氏搖頭，拍拍放在身側的大包袱，「你阿耶就在裏面，咱們去哪，他就跟著去哪！」

看著遠處的村子，馬氏突然落淚，「夫君，我走了，我帶著二娘和三娘去北疆了。」

數十騎兵在等候。

而最好的法子便是用極少的錢糧來收購田地。

她默默祈禱著……直至天明。

長安戶部未曾解送賑災糧食下來，化州那點存糧繼續發放下去，明年開春怎麼辦？

蔣二娘愣住了。

蔣二娘只覺得心跳噗噗噗的，她一直覺著那日的男子是個英雄，可卻不敢斷定他的身份。

「阿娘，種地吧！」蔣三娘說道。

化州沸騰了。

「去了！」

一個小吏把馬車車廂當做是案幾，拿著筆喊道。

蔣二娘慌了，尋母親詢問。

她死去的丈夫生前說過，自己去城中做活時，聽到游商提及北疆，說那邊家家都有地種，無償分的。而且開荒還給耕牛和農具，以及屋子……可惜去不了！

是嗎？

馬氏沒有當場回應，而是一家子商議。

小和圖書吏說道：「我時常進出辦事，衣裳壞的快，城中什麼都好，就是縫補衣裳的攤子少了些。你既然針線好，為何不去弄個攤子為人縫補呢？花費不多，做好了，興許還能做衣裳賣不是。」

「破家值萬貫！」馬氏自嘲的道。

當距離桃縣六十余里時，車隊停下來，小吏開始分配去向。

蔣二娘和蔣三娘最盼望的便是吃飯時間。

「老夫幫他！」

這十余戶人家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婦孺多。

騎兵點頭，「誰都能去。明日就集結！」

官吏們在看著楊玄。

「別急著吃，除非是要餓死了！」

這等村子里，大族要想弄死個人，真的不算事。

「走！」

當日，每個人都吃上了羊肉，大碗的羊湯隨便喝，胡餅隨便造。

但這需要官吏配合。

國公來一趟就頂天了，難道還能來第二趟？

可接下來該怎麼辦？

馬氏回答：「我也不求別人給什麼嫁妝，我自己會為了她們姐倆掙，就一個，他和他家要善待她們姐倆。」

就見一輛輛大車整齊排在官道一側。

「奴幫他！」

小吏尋到了馬氏，「按照我北疆的規矩，普通人家就該去新地方落戶。不過你家一家三口都是婦孺，按照國公的吩咐，可自行選擇地方。」

「男人呢？」小吏問道。

「我家去！」馬氏毫不猶豫的說道。

若是男童養好了身子，多半會反悔這門親事。若是養不好……一旦男童去了，她此生就會淪為行屍走肉。

騎兵在官道上疾馳，衝進那些豪強家中，揮刀斬殺家主，接著把一家子盡數趕出來，抄沒家產。

這陣子段氏的人放話，要讓多嘴的蔣二娘好看。等北疆軍走了，段氏定然會出手……

「還能自己選？」馬氏心中一喜，但旋即一愣，「可……到了新地方，做什麼營生？」

村正來了，騎兵吩咐道：「登記願意去的災民，明日交給帶隊的軍士。」

楊玄頷首，對韓紀說道：「林駿的使者來了，去見見。」

母親做早飯，一家子每日就吃這麼一頓飯，直至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