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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作者: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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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兵威沖絕漠,殺氣凌穹蒼 第九十一章 人盡其用

第十四卷 兵威沖絕漠,殺氣凌穹蒼

第九十一章 人盡其用

「軍情緊急,早去一日,汴人便得一日安寢,都頭怎還坐得住?」鄧季筠坐了下來,嘴裏兀自喋喋不休。
歌聲蒼涼、悲壯、痛苦,唱到最後,幾乎就是在哀嚎了。
這世道啊,就是如此現實。
他先到校場督促了一番捧日、捧聖兩軍的訓練,及至午時,才返回了軍府。
「知道該怎麼辦嗎?」朱珍的目光有如實質,沉聲問道。
不消多說,這是一種極其跋扈的軍閥行為。換其他時候,朱全忠是斷然無法容忍的,定然要嚴肅處理。但眼下嘛,他不但不能處理,相反還要極力拉攏。
「就當朱友恭死了,梁王親唱輓歌。」丁會清了清嗓子,開唱:「父子恩情重,念汝少年傾。一送交荒外,何時再睹形。」
「明白了。」張濬行禮致謝。
張濬瞭然。蘄州是楊行密的地盤,這個刺史的位置還得自己去打,不但要打下蘄州,一路上還得攻下黃州。
曹州行營其實還有一些州縣兵,總規模不大,八千人左右,由徐州降將劉知俊統率,屯于濮州雷澤縣,是防備鄆鎮的一線部隊。
曹州行營所轄兵馬分親軍、衙軍、州縣兵三大體系。
「我本不欲害君,奈何,奈何。」看著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鄧季筠,朱珍搖頭嘆道。
李仁罕灰頭土臉地躲到了門外。
「做好打楊行密的準備。夏王先前有言,若丁會全師來降,可任蘄州刺史、團練使」裴遠又叮囑了一句。
張濬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君乃唐州幕僚,敢問佑國軍降折令公耶?降夏和*圖*書王耶?」
「大帥,可是要與折老賊拼了?」孔勍問道。
「張司馬勸丁公降順,此功大焉。」裴遠說道:「佑國軍接受整編之後,還有大用。」
劉知俊這人,朱珍看不透他,籠絡起來總感覺不是很通暢。但他很確定,劉知俊絕對不是什麼忠心耿耿之輩,野心其實相當不小。
不過也無所謂了。劉知俊的那點兵,雖然經常征戰,比一般的州縣兵能打,但他也沒放在眼裡。而今的重點還是突將、衙內二軍,幾年來他也安插了不少自己人,再加上本就遍布軍中的舊識、舊部,他有信心在關鍵時刻掌控住部隊,前提是去除一大阻礙。
「我觀夏王行事,非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丁會解釋道:「他偏愛兩類兵,其一為蕃人,以党項居多,聽聞夏王甚是寵愛府中党項姬妾,王妃折氏名為鮮卑,實則党項;其二為河南兵,其人多次到河南募兵,當愛其勁勇,倚為干城。我部皆河南子弟,豈不為夏王所愛?降吧,反正也無路可走了。」
「來人,送鄧將軍一程。」朱珍話音剛落,數十英武都甲士便涌了進來,絲毫不廢話,刀斧直接砍到了鄧季筠身上。
「居然都聽會了……」李仁罕暗罵了聲,也跟著進門。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仁罕、孔勍都沒覺得奇怪,降可,死戰亦可,他們都無所謂,大不了把這條命賣給大帥了,以報知遇之恩。
如今去打楊行密倒是剛剛正好。彼此又不認識,也沒任何交情可言,https://www•hetubook•com.com丁會急於表現,當然要賣點力氣了。
「坐下吧,少安毋躁。」朱珍笑道。
鄧季筠說一半就停下了,因為他發現朱珍在悠然自得地煮著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朱珍以前其實只是個指揮官,並沒有直轄多少兵馬。朱全忠對他很不放心,派了鄧季筠、張存敬二人鉗制他。前者統領曹州行營步軍,即左右突將軍、左右衙內軍,後者統率騎兵,即左右德勝軍、親騎軍、捉生軍、踏白都等。
「大帥,鄧將軍來了。」親將走了進來,稟報道。
「這——」鄧季筠有些吃驚,但仔細想想,卻是大有可能之事。
「可我聽聞龐師古大敗,生死不知。梁王與邵樹德戰于蔡水,不利而還。」朱珍又道。
威勝軍兩萬多人、天柱軍數千人,都是能打的,將他們牢牢粘住。更有蕃兵兩萬余,昨日又來土團鄉夫萬余,足足六萬多兵馬,圍他們這不到兩萬軍,走得脫么?
朱珍也很善於撫兵,他能叫得上很多人的名字,能給他們解決實際困難,為人慷慨,經常賞賜軍士,因此很得軍心。
「退下吧,莫要出差錯。」
丁會坐了下來,深吸了口氣,道:「把城內外的縞素都撤了。全軍大酺一日,提振一下士氣。形容都收拾收拾,甲仗該修理的修理,明日出城列陣。」
朱珍看了鄧季筠兩眼,嘆道:「梁王敗局已定,君不為自己考慮么?」
「大帥,若降了夏王,我等會怎樣?」李仁罕看起來有些擔心,問道。和圖書
李仁罕無奈地坐在馬紮上,與孔勍大眼瞪小眼。
「大帥,唱哪首?」有人弱弱地問道。
喜的是壽春同鄉朱友恭沒死,怒的是打攪他唱輓歌了。
「沒有。」李仁罕嘆道。
五月十一,佑國軍無分老弱,全體出城,在曠野之中列陣。因為提前派人接洽了,唐州行營都指揮使折宗本知道佑國軍欲降,親率威勝軍主力而至。
鄧季筠很快進了帳,一邊走,一邊道:「都將,我探得消息,汴州城外的賊騎大為減少,還請速速點齊大軍,西進解圍——」
張濬有些擔憂,害怕邵樹德翻舊賬。但說實話,他倆之間好像也沒啥仇怨。張濬當年東逃,更多的是出於對朝廷賜死的恐懼,以及和朱全忠關係不錯。
「龐都將大軍遭到圍困,怕是不妙。」鄧季筠實話實說。
而郾城佑國軍投降之後,許州大戰就只剩下唯一一個殘餘了:屯兵渦口的楊師厚部萬餘人。但他只是個小角色,已然影響不到大局。
「折令公亦夏王屬部。」裴遠看著張濬的眼睛,說道。
鄧季筠先是一愣,繼而起身,神色大變。
「既如此,都將便該率軍西進,與梁王匯合,共保汴州。」鄧季筠急道:「遲恐不利啊!」
朱珍已經率軍回返濟陰。
「鄧將軍以為,梁地局勢如何?」朱珍繼續慢條斯理地添加著香料,貌似無意地問道。
朱珍當然不會甘心當個有名無實的都指揮使了。事實上幾年來他一直在力求改變,首先是建英武都親軍,規模千人上下。這是一次試探,但也說和圖書得過去,堂堂方面大帥,連個直屬嫡系部隊都沒有,像話嗎?
佑國軍畢竟是宣武衙軍的老底子,讓他們去打汴州,不是不可以,但總讓人有些擔心陣前倒戈什麼的,雖然可能性已經不是很大。
「滾!」丁會嘴裏蹦出一句。
近一萬八千人在軍官的帶領下,將器械放于指定地點,然後退回到另一側,席地而坐。
這個結果比預計的要好,完全可以接受。對夏軍而言,這種安排也是非常合理的。
鼓吹手動作很快,鼓足了腮幫子,很快跟上了丁大帥的節奏。
這一日,天方大亮,縞素滿城,哀歌連連。
李仁罕、孔勍二人連連稱是。
另外一邊,唐州幕府隨軍要籍裴遠正與張濬言笑晏晏。
朱全忠對此默許。他沒有能力管太多了,控制力下降必然會產生這種結果。
八名輓歌郎齊聲相和,鼓吹手用力演奏,當真是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孔勍伸手止住,側耳傾聽。
「大帥,朱友恭沒死。」李仁罕匆匆走了進來,稟報道。
「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軍士們有氣無力地站在那裡,情緒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戰又戰不得,走又走不脫,難道全數死在這裏,再也無法與家人相見?每每想到此處,不由得悲從中來——丁大帥的藝術感染力可見一斑。
同時派人至河北、淄青市馬,得千余匹。自然而然地,英武都的規模再一次擴大了,目前已經步卒三千、騎卒一千。
折宗本看了眼堆成小山般的刀劍、槍槊、甲胄、弓弩,轉過頭來,和顏hetubook.com•com悅色地將精赤著上半身的丁會扶起,道:「公乃大將,何如此耶?夏王愛才,從不折辱大將,今後還有用得上丁太尉之處。」
※※※
丁會聞言起身,嘆道:「夏王用兵,持重老辣,無懈可擊,早已神往。不想為人亦這般胸懷寬廣,罪將感激涕零,都不知該怎麼說話了。」
能生,誰願意死?便是折宗本拿不下他們,換李唐賓來,那個狗東西打仗從來不在乎人命的,佑國軍真有可能一個都活不下來。
去年下半年邵樹德三路伐梁,朱全忠焦頭爛額,戰局空前不利。朱珍下令曹、滑、單三州富戶獻金,截留部分上繳汴州的錢糧,又對往來商旅徵收重稅,新建捧日、捧聖兩軍,共二十個指揮,計兩萬人。
「大帥唱完了!」孔勍一躍而起,小跑著進門。
「生死操於人手,你有選擇?」丁會反問道。
五月初十,步軍大隊抵達蔡水西岸,四處找老林子伐木造浮橋。而此時的郾城,丁會也快撐不住了。
「拼什麼拼?都不想活了?」丁會斥了一句,又道:「我意已決,降夏王。」
「你道生勝死,我道死勝生。生即苦戰死,死即無人征……血流遍荒野,白骨在邊庭……」
「明白。」親將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說……」李仁罕開口道。
丁會聞言一愣,心裏一喜,然後又一怒。
「繼續!」丁會瞪了一眼停下來的輓歌郎和鼓吹手,道。
「遵命。」
應該說,朱珍還是很有練兵能力的。捧日、捧聖兩軍也不全是新兵,至少有三成是招募亡散得來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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