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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浮生

作者: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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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老翁此意深望幸,努力廟謀休用兵 第五章 考核

第十八卷 老翁此意深望幸,努力廟謀休用兵

第五章 考核

「淄青兵比他們多練了這麼久,還不如徐州新卒。」邵樹德雖然是用玩笑的語氣說出的,但底下人聽了壓力山大。
「黃縣縣尉之職,剛空出來吧?」邵樹德問道。
「如何定?」
「陛下,鄆州百姓皆心向大夏。」
「是。」陳誠回道。
他們只說效忠邵聖,或許邵氏子孫也能沾光得到些忠心。若這天下換了主人,還效不效忠,可就兩說了。
「鄆(齊)州永遠是邵聖的鄆州,邵氏在位一天,我等飛挽轉輸、輾轉溝壑,絕不皺眉。」說到最後,眾人齊齊表態。
銀鞍直目前大概有兩千六七百人,邵樹德打算募一些新人,湊足三千。
「龍驤、突將兒郎都領了重陽節賞賜,豈能厚此薄彼。朕高興,加賞一次。唔,徐州新卒賜錢一緡、絹一匹,淄青、鄆州新卒只得錢一緡。」邵樹德吩咐道:「無需擔心錢。」
當然,以上只是理論上,實際操作中是什麼樣,不能一概而論。
※※※
邵樹德一一撫慰,感慨道:「昔日朱瑄潛入鄆州,蠱惑士民。父老聽聞,一家出一人,將子弟、鄉民領回家。朱瑄拉起來的隊伍,瞬間土崩瓦解。從那時起,我知鄆州百姓之心矣。」
「觀其田產、牛羊多寡,蟲霜旱澇,年收耗實,由里正勘造簿歷。兒便帶著小史巡遍諸鄉里,一一收取、抽查,然後呈遞縣中,由縣令親自定奪。九等之戶,賦稅有差,故需慎重,兒仔細巡查,慎之又慎。」
「鄆州古之名邑也,武風濃烈,民氣勇悍。」邵樹德說道m.hetubook.com.com:「諸位族中有傑齣子弟者,可選送一二,朕量才錄用。」
大夏建國之後,大赦天下,其中就包括被打散的潰兵。他們若願放下武器,不再做草賊山匪了,當場就可以回家,既往不咎,於是鄆、兗、齊、青諸州的治安為之一靖。
最初以朱全忠訓練的淄青新兵為老底子,陸陸續續拉走一批補充禁軍各部后,又來了一萬徐州新兵,故鄆州院此時的在訓新兵數量極為龐大,幾有兩萬三四千人之多。
「爾等好好操訓,今後都能當上禁軍,為朕效力。」邵樹德說道:「全軍大酺一日。」
「昔年朱全忠和魏人南下鄆州,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解民于倒懸者,大夏聖人也。」
很顯然,能入銀鞍直的一定要有真功夫,弓馬嫻熟是必須的。而鄉間勇少年得天子賞識,賜下錦袍、戰馬、寶劍這種事情,一定會流傳甚廣。
總體還算滿意,三郎下縣一年,確實幹了實事,接觸、了解了很多隻有到基層才會知道的東西。不過少年郎還是太嫩,在老父親面前表演得有些用力過猛,當然這都是小事。
午後時分,邵樹德在鄆州府衙內接見了鄆、齊諸州父老——自然,能陛見的可不是一般「父老」,說白了,鄆州鄉紳土豪罷了。
其時河北岸有大量俘虜被送了過來,總數逾四千,半是魏人,半是滄人。
「三郎長大了。」邵樹德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三子,欣喜地說道。
數年之前,他通過水師和*圖*書截斷大河兩岸交通,然後大破過河的晉、趙、定三家聯軍,一舉斬斷了李克用干涉河南戰場的黑手,奠定了鄆、兗、齊三鎮局勢。
「回大人,司戶事務繁雜,幾乎什麼都要摻一腳。」邵勉仁說道:「初春之時,協助縣令勸播,點計今歲春播田畝數量。仲夏之時,整理籍賬,所管之戶,量其資產,類其強弱,評定等級,待夏收完畢之後,協助徵稅。深秋之月,整理秋稅,轉運財賦。寒冬之歲,州里抽丁操練,造冊呈送縣、州。又有養鰥寡,恤孤窮……」
邵樹德笑了。
鄆州院建立的時間晚,但人是真的多。
「百姓苦不苦?」邵樹德又問道。
「陛下,在訓新兵一年只有兩次賞,重陽並不在內。」王卞回道。
「齊州被朱瓊禍害那麼多年,大夏天兵一來,人人載歌載舞。」
利用俘虜干苦力,本就是歷朝歷代的慣例,邵樹德自然也不會免俗。修建完畢之後,他們可以被安置到南方人煙稀少的地區,落籍當地州縣,充實戶口。
與文登一樣,黃縣也是登州屬縣,在州西南,地近萊州。
「吾皇萬歲,邵氏千秋萬代!」在有心人的帶動下,又一陣歡呼聲響起。
「重陽節賞賜可曾發下?」他問道。
「民戶定為幾等?」邵樹德問道。
十一日,文登縣司戶邵勉仁至渤海館入覲。
「五千四百九十一戶。」
父老們七嘴八舌,紛紛表忠心。
「官家,魏王今歲不辭辛勞,跑遍了文登的山山水水。做事勤謹,平易近人,奴為陛下賀和_圖_書。」內給事仆固承恩笑道。
多了些社會氣,不再是之前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貴胄公子哥的模樣了。
曾幾何時,人口凈流出的河南,竟然變成了人口流入地。
「開春過後,你收拾收拾行裝,去黃縣。」邵樹德說道。
他一路隨駕過來的,當然知道曲阜孔家贊助了兩萬緡錢、兩萬匹絹,幾乎掏空了老底子,眼下這些錢就被聖人拿來收買軍心了。
「吾兒明年便是黃縣尉了,好好做。」邵樹德鼓勵道。
這個正面作用也是巨大的,既提升了邵聖的傳說度,又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很多人的思想:習得文武藝,貨于帝王家。
很顯然,這些武人是不會老老實實幹活的。這些各處工地上屢次鼓噪作亂,都有他們的身影。但看守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州軍軍校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卒,殺人如麻,肯定是不會慣著他們的。最後能剩下來多少人,委實很難說。
十月二十三日,邵樹德離開了鄆州,東行齊州。
資產雄厚的民戶稅重,貧窮的民戶稅輕,有的甚至免稅,如「三疾」(殘疾、廢疾、篤疾),執行的是差異化徵稅政策。
「文登縣有多少戶?」
「三郎,司戶之職,並不輕鬆。這一年你都幹了哪些事?」邵樹德問道。
邵樹德聽了頻頻點頭——此時並不流行「父皇」、「兒臣」之類帶有強烈上下尊卑色彩的稱呼,皇家與民家一樣,稱呼並不獨特,宋時皇子見到皇帝,還稱呼「爹爹」。
還用問么?黃縣尉終日飲酒,緝捕盜賊不力,不m.hetubook.com.com是聖人你親自下令罷官的么?
十月二十日,行經鄆州之時,邵樹德特意看了看鄆州院新卒的操練。
因為邵樹德的存在,強行干涉之下,本來需要七十年才能完全釋放掉的武夫當國的「應力」,並未得到徹底宣洩。內在動能仍然很強,觀念非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這並不是邵樹德杜撰,事實上真有其事。朱瑄屢戰屢敗,早沒人願跟他了。有志於從軍的鄆州丁壯不如去鄆州院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被選上,何必跟著朱瑄跑呢?
更難得的是,在縣裡幹了一年,氣質也有所變化。這種感覺說不大上來,但邵樹德之前一直把三郎、四郎帶在身邊教導,對他們非常熟悉,這時又把四郎邵觀誠喊了過來,兩相一對比,頓時看出了差距。
邵樹德不置可否。底下人報上來的各種消息,他當然能看到,但不會盡信。
也別覺得他們腦生反骨,世風如此。
「兒聽聞『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大人這麼做,便是在栽培兒子。兒下縣一年,感慨良多,深感百姓疾苦。」說到這裏,邵勉仁用告罪的語氣說道:「大人曾賞我一對鷹犬,兒已將其放散,戰事不休,百姓日子便沒法好轉,兒也沒心思打獵。」
臨走之前,他特地拐到了盧縣舊戰場看了看。
他就喜歡看到軍士們對他歡呼,比文官、百姓歡呼更開心,因為他深刻知道自己的權力來源是什麼——能夠掀桌子的武力。
果然,消息傳下去之後,席地而坐休息的軍士紛紛拜倒,高呼:「吾皇萬歲!」https://m.hetubook.com.com
「朱瑄不成,朱威也不成,唯邵聖善待百姓。」
「苦。」邵勉仁嘆了口氣,道:「州兵北上征戰,百姓轉輸糧草,遞頓開支浩大。縣令為免開銷,連冬日行鄉飲酒之禮都罷了。登州四縣百姓,而今只是勉強糊口。」
「遵命。」邵勉仁立刻應道。
他已經登基稱帝了,掌控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和複雜的官僚機構,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揣摩著他的一言一行。你看到的東西,未必是真的,它有可能被修飾過。
「遵旨。」王卞很愉快地應下了。
「定為九等。」
十一月初十,至青州。時大雪連綿,邵樹德下令停留三天。
「能將一縣治理好,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邵樹德說道:「為父開國之後,汝就封魏王,卻在縣裡做著司戶這類微末小職,可感覺彆扭?」
如今大河北岸還在廝殺,博、德二州已經成了夏、魏、滄三家混戰的戰場。河南、淮海二道竭盡全力,供給大軍物資,同時接引不堪忍受戰亂的百姓南下,發往直隸、河南、淮海三道墾荒定居。
十四歲的少年,身材高大,玉樹臨風——這一點老邵認為遺傳了自己。
邵聖也不用謙虛,這就是他的功勞,無論是正面功勞,還是「反面功勞」。
「齊州兒郎已經北上教訓盧彥威了。」
按制,這些將被押往汴州,負責建設汴州至中牟段的一等國道。
十一月初一,聖駕至齊州,稍稍停留了一天。
兩稅法是按財產徵稅的,所以會按照資產實力評定民戶等級,稅率不一樣。
邵樹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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