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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碎葉、怛羅斯，得此三地，此國便已在囊中。」李守信悄悄收起輿圖，準備帶回去獻給聖人。

奧古爾恰克曾經的駐地怛羅斯城，就被犁庭的波斯大軍攻破，一萬五千人被俘。波斯人殺了其中一萬，極大震懾了各個部族。

不聽話有異心的，都讓龍家人殺得差不多了。或者向西、向南跑路，比如之前跑到熱海的那些人。

「麥子幾月可收？」邵樹德問道。

說完后，又簡單解釋了一番。

而焉耆四縣的戶口也統計得差不多了，計有一萬零一百戶，四萬九千六百餘人——經歷了戰爭與殺戮，但還比高昌回鶻戶籍冊上的人口多，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李守信點了點頭，示意明白了。

他這地盤本身就是從兄長那裡繼承來的，事情若那麼簡單，他根本不用起意與大夏聯姻，直接傳位給親生兒子不就行了？事實上這麼做風險極大，可能會引起很多人的反對，所以他才猶豫了，需要藉助外部力量來壓制反對者。

這一萬戶加上府兵及其部曲八千戶，整個焉耆府四縣的總人口接近九萬。將來再來一些官員、工匠、商人、僧侶、士人之類，焉耆府有可能成為一個十萬人口的西域重鎮。

隨行的有禁軍馬步軍士三萬餘人、侍衛親軍五千、銀鞍直七千余，總計四萬多人。

「好，我這就去辦。」王崇文立刻說道。

其實，也不是完全供應不了軍需。比如，可以先把百姓手裡的餘糧徵收上來，供應軍隊。等後方的軍糧輸送過來后，再還給百姓——當然也可以不還，那樣就要餓死人了。

「這支衛軍戰力如何？」他問道。

南風乍起，煙塵漫天。

那麼，他會怎麼做呢？

能不「樂遷和-圖-書」么？

此城建起后，便作為大回鶻國的都城，直到其被薩曼波斯攻佔為止。如今波斯已退走，此地淪為了葛邏祿人的牧場，好在他們名義上仍屬於大回鶻國。

進入四月以後，李守信在疏勒城中就邀約不斷，四處飲宴，好不快活。

武夫們也不是傻子，被這麼折騰，基本只有兩條路：造反或回家。

他採用了圓形輿圖觀，以八剌沙袞為圓心，四面環山，山中未見別的城池。

從波斯人的角度來看，在回鶻領導下的突厥、葛邏祿、樣磨等各部落，是他們的「邊患」。因此，他們出兵進行了打擊，佔領了一部分地盤，隨後便退走了——有點像中原王朝與草原遊牧部族之間的關係。

在西域征戰，就是這點不便利，而這也是邵樹德沒把全部軍隊帶過來的主要原因。

喀喇沙位於八剌沙袞右山外圍。

正好西域招募府兵，那就去唄，監督部曲種地，總比自己親自種地強吧？雖說西域的環境是差了點。

「如果在城裡，猝然發難之下，機會還是很大的。」王崇文想了想后，說道：「但進不了城的話，就沒什麼用了。奧古爾恰克再蠢，也會看緊這支部隊的，目標太大，用這支部隊來兵變，不太合適。」

回鶻人並不禁止他們的出入，找個理由，派一二使者離開並不是什麼難事。

造反不怎麼敢了。

數日下來，他已經與數人稱兄道弟，獲贈了不少禮物，甚至還有一份大回鶻國的輿圖——奧古爾恰克之子敦欲送的。

怛羅斯位於八剌沙袞左山一側外圍。

輿圖的作者讓人震驚：薩曼尼，即大回鶻國的副汗。

原來在回鶻人眼中，八剌沙袞便是他們生活的世界的中心，ｈｔtｐs://wｗｗ•ｈetubooｋ.cｏm•com喀喇沙、怛羅斯是僅次於其的陪都地位。

「不順服的或死或走，留下的都是順服的。」臧都保說道。

「陛下。」自去年入冬后便一直留鎮此地的臧都保過來行禮。

從薩圖克的所作所為來看，他應該是個很聰明的人。局勢在一點一滴地發生變化，他不會視而不見。

再等幾個月，當大海、孔雀河及其他水草豐美之處的牧場有相當積儲，且北庭方向再輸送一批牛羊過來之後，補給困難的狀況可有所緩解，也能調集更多的軍隊南下。

就像契丹大賀氏聯盟被唐軍擊潰，損失慘重，他們便投靠突厥，以為後援一樣。大回鶻國如今有很強烈的引大夏為援，對抗薩曼波斯的衝動，這便是雙方合作的基礎。至於嫁公主，那都是進一步穩固關係的錦上添花之舉了。

在這種時候，又怎麼可能用熟面孔進行聯絡？阿爾泰的話，他就當是放屁，啥用都沒有。

「朕知道了。」邵樹德說道。

據他這些時日的了解，城內傾向於與大夏合作的官員、首領是越來越多了。因為說實話，回鶻國如今的形勢並不太妙。

王崇文則是使團護衛將領。

※※※

簡而言之，薩圖克也是有基本盤的，他就是亡父阿斯蘭汗舊部的代言人，很多人自動聚集在他身邊。

回鶻汗國開創者骨力裴羅及葛邏祿為突厥左右葉護。骨力裴羅襲破自己的舊主、突厥拔悉密部的阿史那施后，自稱「骨咄祿·毗伽闕可汗」，唐人則稱其為「骨力可汗」，因其在後突厥任「裴羅」之職，又稱骨力裴羅可汗。

「以黑矟軍都虞候馬嗣勛為清道斬斫使者，率本部三千餘人當先南下。」

「立和*圖*書刻遣人往龜茲一行，多備馬匹，將消息送回去。」李守信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彷彿看到了平靜湖面下的洶湧逆流，於是當機立斷，說道：「我去見見奧古爾恰克和敦欲父子，有些事情，越猶豫越壞事。」

當然，這正合他意，因為這是個接觸各色人等的好機會。

「最近薩圖克可有異動？」李守信喊來了楊凝式、王崇文二人，問道。

只是，不一定有這個時間啊。

「臧卿辛苦了。」邵樹德說道：「焉耆百姓可還順服？」

但還是沒有北朝時代的焉耆國人口多，甚至還不到那時候的一半，讓人頗為無奈。同時也從側面說明，自唐以來，這塊地方就沒有真正太平過，即便在安史之亂前，焉耆也數次淪陷，屢遭兵火。

留守焉耆的大軍只剩下了三千余，大部分去了龜茲。不過本地新來了兩千老兵，正是邵樹德去年下令招募的府兵，經過數月時間的長途跋涉，基本都到了。

「熱海州都督、刺史，即刻趕來覲見。」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疏勒方向，彷彿一場大戰已在所難免。

目測地圖，怛羅斯、喀喇沙與八剌沙袞之間的距離差不多。

最關鍵的，他們也很危險啊。若不是身負重任，他都想現在就開溜了，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臣遵旨。」在場諸將官紛紛應道。

回家也是不太願意的，收入少，人也累，最主要的是，當了那麼多年兵，真不太會種地了，而且也不一定有地給你種。

「八剌」其實是「裴羅」的對音，「沙袞」則是「將軍」之意，因此八剌沙袞還有個別名：裴羅將軍城。

「下個月便能收麥，但只有不到千頃種了越冬小麥。加之戰亂，百姓財物多有損失，人心惶惶，https://www.hetubook.com.com怕是收不了太多。今歲開春后，臣令百姓們緊急播了一部分粟麥雜糧，最早的六月可收，晚的要八月份。這些糧食只夠本府百姓及新來移民嚼吃，無法供給軍需。」臧都保實話實說。

「王將軍都說是勁旅了，那應該不差。」李守信說道：「如果他以這支部隊發起兵變，能成功嗎？」

這一度讓李守信有些懷疑，奧古爾恰克父子是不是有意臣服了？送地圖這種事，意味可不小啊。

「阿爾泰覺得沒什麼，因為回鶻風俗如此。」楊凝式補充說道：「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如果在中原，如此明目張胆地結交藩帥、大將，早該拿下了。奧古爾恰克有點蠢，又有點婦人之仁。」

其實不是奧古爾恰克蠢。他不知道侄子的野心嗎？但這麼多年為何不幹脆殺了侄子？因為辦不到。

因此，這個劣化版的回鶻汗國其實是有敵人的，且對他們的威脅還很大。說不定哪天波斯人興緻一起，再來次「犁庭掃穴」呢？

楊凝式是翰林學士，擔任使團副使。

「其餘各部，隨朕南下龜茲，不得有誤。」

「臧都保領本部留鎮焉耆，看守後路，兼且督運糧草。」

回鶻舊制，王族成員不是葉護便是特勤，都掌握著實權，統領大小不一的武裝力量。

李守信聽完，靠在了胡床背上，默默思考。

「傳令，西州大發役徒，加緊轉運糧草，盡數發往龜茲。」

大回鶻國的開創者龐特勤尊號為「毗伽闕·卡迪爾汗」，是骨力裴羅的血脈後裔，故建此城懷念祖先，也有東山再起之意。

「最近薩圖hetubook.com.com克沒有出城。」王崇文說道：「古拉姆衛軍也一直在城郊集訓，正常得很。但我懷疑，他有別的渠道與這支親衛聯繫。進出軍營的人實在太多了，我們的人也不好經常在附近閑逛，阿爾泰也說不準進出軍營的人是不是薩圖克的親信，只說看起來不像。」

「朕當初下令在十幾萬人里募兩千府兵，就擔心沒人願來。如今看來，將士們還是樂遷的。」看著鵲巢鳩占，入住一座座現成房屋的府兵將士，邵樹德笑道。

「薩圖克動靜其實不小。」楊凝式說道：「他最近一直在與人飲宴，通宵達旦。但飲宴的對象不一，旬日之內，已經接觸了七八個人了，不是部族首領，便是王族成員。」

「看起來不像？」李守信嘴一咧。

「有點意思。」說到這裏，王崇文的神色有些凝重，只聽他說道：「看起來比較精銳。令行禁止，裝備精良。聽聞多次上過戰陣，應是一支勁旅。」

四月初五的時候，邵樹德抵達了焉耆府。

因此，招募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兩千府兵收拾行囊，帶上家人，總計一千七百余戶，分兩批抵達了焉耆府，目前還集中居住在府城，將來會分散到焉耆縣附近的鄉里——盡量安排在「大海」（博斯騰湖）及孔雀河附近有水渠灌溉的地方，算是一種優待了。

也不知道聖人到哪裡了，如果還在高昌，怕是趕不上這邊的變局啊。

邵樹德在焉耆府待了十天左右，一直在察訪民情，與新近移民而來的府兵家屬交談，直到四月十六日，龜茲方向的使者過來，具陳疏勒的情況之後，他終於嗅到了一絲戰爭的味道。

你不來西域，也要被四處調派，今年在雲南，明年去遼東，後年整不好又被派去黔中的大山征討不服王化的蠻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