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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黑子趾高氣揚地離去了。

萬幸的是，絕大部分財物和種子被搶救了出來。他們把咖啡樹苗移栽到巴士拉郊外的農莊內，直到起行時才取走。

奴隸們的心態，他非常清楚。本身就不是來自什麼文明國家，自卑、自輕得很，被俘虜之後，心氣更衰。

瞭望手不敢言語，戰戰兢兢地坐在桅籃內，適應高空的搖晃。

王黑子等人全程懵逼。

他是夏人，但之前只是個廚子，僥倖活到現在，讓他改行當瞭望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他推薦了另外一種麻離拔本地產的葉子——或者說是草：恰特。

可能成功了，也可能沒成功，這個只能留給聖人甚至是後人來評判了。

不幸的是，船隻在進港時誤觸河岸邊的礁石，擱淺后沉沒。

王黑子敢肯定，以大食人那摳門勁，那幾駱駝書絕對不是什麼好貨，多半是風土人情、遊記散文甚至是經書。

「好好練習爬高。」走到桅杆下時，王黑子手搭涼棚，朝上面望去。

王黑子不知道這些人在大食貴族的農莊里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鞭子，但從他們順服的模樣來看，顯然是已經被馴得俯首帖耳了。

其實，在船艙內，還有一些用水土栽培著的咖啡樹。因為王黑子也不知道這些種子能不能發芽，因此寧可花費寶貴的淡水來培育移栽的植物——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而這些公開採買到的書籍，委實幫了大忙。自己看到的、聽到的、ｈttps://m•ｈeｔuｂｏｏｋ•coｍ•ｃom去過的寫一寫，再參考一下人家的內容，一本書差不多就出來了。

這是一艘舊船，巴士拉建造。

在北邊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夏使團也早已離開。

如果能順利歸國，眾人的富貴都少不了。而他，註定不會再是一文不名的卑賤之人。

而為了尋找咖啡，他們真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王黑子與鴻臚寺典客署令張永互相行了一禮。

王黑子夾著的這本書的名字被翻譯為《道里邦國志》，詳細記錄了大食人航海至極西諸國（西班牙、法蘭西）、羅斯、天竺、風下之地、占婆、中國、新羅、日本等地的見聞，可以與買來的海圖互相對應，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

四年了！王黑子嘆了口氣，知道我這四年怎麼過的嗎？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是時候離開了。

不知道為何被抓，又不知道為何被釋放，也沒個人來解說。只隱隱約約聽聞有一支官方使團抵達了巴格達，受到了哈里發的歡迎，於是就被釋放了。

呃，奴隸們當然聽不懂，但他們本能地點頭哈腰。

張永能說什麼？只能期望他們一路順利了。

「是啊。」正在寫書的張永擱下毛筆，輕聲感慨。

海圖雖然不公開售賣，但從航海之人手裡弄個幾份卻也不是難事。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偉大的航行！

王黑子已經來到了巴士拉。

就他們而言，已經做到了極致。

正是看了httｐs://m•hｅtｕｂｏok•ｃom.ｃom這些海圖和書籍，王黑子才對大食人在航海上的豐功偉業感到敬佩，堪為當世之冠，幾乎沒有他們不去的地方——他們天生為逐利而生。

現在整個使團，就剩他王黑子和幾個鴻臚寺低階官員、數名平海軍小軍官了，其中以他王黑子官階最高，雖然是個散官。

但聽聞那個使團也沒停留多久。因為他們想要去智慧宮抄錄書籍，令哈里發頗為警惕，最後只領他們參觀了一下天文台，寥寥給了幾駱駝書，便打發了。

王黑子站在前甲板上，躊躇滿志，氣定神閑。

「張典客。」

哈爾干海與拉爾海之間，島嶼星羅棋布，據聞有近兩千個。

他們去了一趟巴格達，但沒見到哈里發，甚至連高級官員都沒見到，只能怏怏而返。

水手大聲應了一下。

他的腋下還夾著一本書，聽聞是大食國的某位波斯裔官員、地理學家所著，成書於七八十年前。一開始是絕密，在經過這麼多年，再絕密的書也流傳開來了，隨船的粟特通譯花了一年時間，將此人的幾部著作全部翻譯完畢。

五月二十五日，船隻緩緩離開了巴士拉港，進入深邃的大海。

典客令是個從七品的官職，其實不大。但沒辦法，現在就他倆官最大了。回想起一路上的艱難險阻、風風雨雨，簡直恍如一夢。

船隻已經做好了一切出航的準備，所有人都在忙碌著，臉上充滿欣喜。

農莊主人倒是和*圖*書很願意出售，因為這玩意「沒什麼用處」。

※※※

該書中記載的進入中國的第一個港口為龍編（今越南河內附近），還提到了泉州、揚州、廣州三大港，見聞大體靠譜，非常見功力。

路上還遇到了海盜，一番廝殺之後，衝破了阻截，但又損失了一艘船隻，隨船的鴻臚寺官員也被殺，甚至連國書都遺失掉了……

這種草嚼吃后，會讓人神采奕奕，精神煥發，甚至產生幻覺，開始手舞足蹈。勁頭過去后，人就開始萎靡不振，十分「神奇」。

總之各種不順，讓人心煩意亂。

很多航海類書籍、遊記、見聞錄，在當地是公開售賣的。

「好好乾活，本官不會虧待你們的。」王黑子看著那些正在沖洗甲板的斯拉夫奴隸，用漢語說道，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

如今，大部分任務已經完成，他們是時候離開大食，返回中原故土了。

離開巴士拉后，向東航行，穿過法爾斯海（波斯灣），進入拉爾海（阿拉伯海），然後向南繞過天竺，進入哈爾干海（孟加拉灣）。

這是一個重要商港，甚至比巴士拉還要繁榮，很可能是大食國數一數二的大港，匯聚著來自各國的商人，是大食國最主要的香葯集散地。

與張永寒暄完畢后，王黑子進入自己的船長室，打開了一個鎖得嚴嚴實實的箱子。

這條航線，還是從大食人手裡買來的。

這趟出使成功了嗎？

數萬里航程，看似遙不可及，但已ｈｔtｐs://ｗｗｗ.heｔuｂｏok.com.coｍ經沒人能阻擋他們歸國的決心了。

他們被可薩人護送至邊境，遞交國書之後，等了半年之久，方才准許入境。

王黑子一聽，就知道這玩意是「毒草」。在聽聞巴格達的哈里發也禁止這種草傳播后，他便婉言謝絕了，因為太過邪門。

該回國了。

靠岸之後，不由分說先被人關進監獄，殘存的貨物也被沒收，因為他們沒法拿出任何正式身份說明。

後面的情況就不太清楚了，聽說他們已經離境，前往「羅馬」。

斯拉夫，聽聞本來就是奴隸的意思，上千年來沒法翻身，被各路人馬來回欺負，真的有點慘。

王黑子又看了一會，這才罵罵咧咧地回到了船長室。

出發之前，聖人曾囑咐他們多多記錄沿途風土人情，繪製海圖、地圖，他們照做了。

沒辦法，他們現在也是一群「扣扣索索的窮鬼」。所有的錢買了這艘二手船后，甚至連人都湊不齊。好在巴士拉的一位貴族對大夏非常感興趣，多次邀請他們做客，聽一聽東方的故事。臨走之前，大方地送了他們十名斯拉夫奴隸，簡單培訓一番后，勉強能把船開動起來。

他告訴王黑子一行人，「卡瓦」來自海對面的高原上。當地的牧羊人犯困時，便從樹上摘幾粒果子，放嘴裏嚼著吃，聽聞很能提神。

一別四年，不知道中原今夕是何年，聖人他老人家還在不在。

吃草時間長了后，還會有極強的成癮性，少量草根本不頂事，需要大吃特吃htｔｐs://ｍ•hｅｔｕｂｏｏk•cｏm•coｍ。

大海之上，波濤兇險，與一同出航的平海軍船隻在暴風雨中失散。雨過天晴之後，只匯合到了一艘船，另一艘則失去了蹤影，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彷彿從來都沒出現過那樣。

「現在風平浪靜，你都爬得這麼不利索。」王黑子在桅杆下站了一會，嘆了口氣，罵道：「待到海上洪波湧起之時，你還怎麼爬？敢爬嗎？怕是弄只猴子來都比你手腳麻利。」

王黑子鎖好箱子，又回到了甲板上，遙遙望著陸地。

他們曾駕著最後一艘完好的船，在嚮導的指引下，向西航行到了一個名叫「麻離拔」（今葉門馬里卜）的地方。

箱子里沒有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多的是植物種子，其中最重要的是一些被大食人稱為「卡瓦」的植物。這是聖人特別要求尋找的，他老人家稱之為「咖啡」。

大海之上的失蹤，結局不言而喻，每個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一幫扣扣索索的窮鬼！」王黑子朝大海吐了口唾沫，沿著甲板走了起來。

整個羈押過程持續了一年多，隨後大食人將他們放了出來，併發還了貨物——貨物早已賣掉，只能給錢補償了。

此行是有一些遺憾的。

「要歸國了。」王黑子說道。

在這裏找到咖啡可不容易。王黑子一行人花了好幾個月的工夫，才在一處農莊內找到，並重金購下。

「王將軍。」

王黑子翻開了一張海圖，在甲板上迎風而立。

最終他帶著咖啡種子和數十株樹苗離開了麻離拔，回到巴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