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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還好……」

「很明顯？」顧懷往灶膛里塞了根柴。

身後響起一聲驚呼，顧懷卻沒有去看，而是瞳孔微縮，死死盯著聲響傳來的方向。

走過去蹲下，抓住老母雞翅膀的手再捏住了拚命掙扎的雞頭，等它把脖子露出來，再用菜刀輕輕一抹。

「……算了。」

「日子好像很難熬？」

熬雞湯最講究一個火候，大火燒沸，文火慢煨，拔毛之後自然就是一系列的流程，洗凈之後清理去腥，再用石鍋架在灶台上，一邊還得盯著灶膛里的火，顧懷乾脆搬了根凳子坐在灶台前，一邊看著火光發獃，一邊因為久久等不到某些信號而越發焦躁。

「會的，伏芸教過我。」

這下子換成李子卿有些急了：「公子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怎麼能……」

「錢財可夠用？」

「其實也說不上什麼開心不開心……」顧懷拍了拍手，「你搬出青樓到了這裏，開心嗎？」

「夠的，贖完身也還剩一些，實在不濟還能當些飾物……清和*圖*書風樓的媽媽對我很好，等到年節過了，說不定還能回樓里教教琴曲，日子也就能過得去了。」

李子卿也笑了起來，大眼睛彎成月牙：「公子的香水真的很好呢，青樓的女子大多喜歡打扮自己，那天我只是上台彈了首曲，她們就一直追著問是什麼香味。」

「我可不是什麼君子，」顧懷掃了眼院子，確認了廚房的位置，一馬當先走了過去，「該說不說……其實做飯我還挺喜歡的。」

「拔完了切開，內臟掏出來，」顧懷把老母雞遞過去，「話說回來，熬湯會不會？」

所幸老母雞的叫聲讓兩人回了神，拎著菜刀的李子卿「呀」了一聲，便繼續向著老母雞撲了過去，然而老母雞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黃昏下的這幕場景有些離奇而又充滿生活氣息。

……

李子卿也搬了根凳子在門口坐了，看著顧懷嫻熟的動作杏口微張，哈出的白霧和鍋上升騰的熱氣混合在一起，添了不少暖意。

顧懷點和_圖_書了點頭，打消了接濟些錢財的想法，能夠自己給自己贖身的女子，把尊嚴看得比什麼都重，這種話說出來就未免太不會看場合了。

大概是心頭壓著事情，顧懷也沒心情再和她來那一套了，伸手拿過菜刀，就朝著狹小民居外放著的菜板走去，等過了門檻才發現，裡頭居然別有洞天，一棟小樓外還有個小院子，籬笆里有幾隻雞低頭啄著穀子，想來剛才李子卿是打算把雞抓出來殺，卻不小心讓它跑出了院子，這才讓顧懷撞見。

「也有些日子了……大概十來天？」

顧懷看不下去了，趕了兩步一把按住母雞，又提起兩隻翅膀抓住翅根，向著李子卿伸出手：「刀拿來。」

「差不多了，就著炭火再熬半個時辰，湯汁變成純白就可以了，記得表面會有一層油，別看沒冒熱氣，其實是很燙的，」顧懷站起身子，「其實挺簡單的，有沒有學會？」

顧懷捋了捋袖子：「我只教一遍。」

他回過身，扶起跌坐在地的和圖書李子卿，略帶一絲歉意：「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急著回去，不如嘗嘗這雞湯熬得怎麼樣。」

在這幾聲巨響下，連身下的大地，都跟著微微搖晃了幾下。

能看出來李子卿是沒做過這些事的，從青樓出來，住在這種破落巷子里，又淪落到要親手殺雞的地步--不過看她的模樣好像還有些樂在其中，也不知道這選擇她有沒有後悔。

「可是君子遠庖廚……」

「顧公子……」

灶膛里火光炸響了一下，顧懷沉默許久，火光把他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這種事情……有必要說得這麼認真且鄭重嗎？

「開心的，」李子卿並沒有猶豫，「說不上來，但好像整個人都輕了很多。」

「公子有心事？」

「這些天托你的福，香水賣得很好，」顧懷笑了笑，「要不是懶，怕是都掙了好些銀子了。」

過了片刻，一抹釋然在他臉上出現，即使是頭上撲朔落下的灰塵也沒有掩住。

李子卿也跟著站起身子，絞著手指，臉上滿是https://m.hetubook.com.com感激：「多謝顧公子了，顧公子要走了？」

「拿個碗過來，」顧懷沒有廢話，繼續劃開老母雞的脖子，用碗接住流出的雞血，等到老母雞沒了撲騰的力氣，他才站了起來：「熱水拔毛總會吧？」

「熬雞湯還需要些時間，就不久坐了，」顧懷走出門看了看天色，「那就有緣再……」

后廚再次安靜下來，連灶膛里的火苗也漸漸沉寂了。

這語氣說不上不善，不過倒是很沒有情緒，李子卿微微縮了縮身子：「公子好像有些不開心。」

話音未落，一道亮光在北平上空閃過，驚天動地的聲響，陡然在夜色下炸裂回蕩開來。

「讀書人就不能做飯了？哪兒來的道理？」

掀開鍋蓋，濃郁的香氣縈繞鼻間，顧懷感嘆道：

「真香。」

一片雞毛亂飛中，李子卿已經有兩次都抓住那老母雞了，然而只是一個不小心，老母雞就掙扎著飛走，叫聲也越發凄厲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子卿手中的菜刀威懾力太足，那老母雞居然撲https://www.hetubook.com.com騰上了牆，眼看就要消失在即將降臨的夜色里。

生活好像確實有了希望，伏芸雖然生了病，但看了大夫總會好的，自己雖沒有太多單獨生活的經驗，但伏芸是過過苦日子的，主僕兩也能把生活維持下去，最重要的是雖然贖身倉促了些，但總還是找到了日後的營生，只要伏芸好起來，主僕兩做些事情，一切就好起來了。

大概是意識到說的有些多了，她微微低頭：「公子不用謝的。」

真要說起來，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一切都起源於應壽寺上李子卿那突兀的問候，若是說話太過孟浪，怕是不太好，能進這個門幫忙熬一鍋雞湯，也只是顧懷自己心有些亂，想做些事情靜一靜，而又不想回到宋府罷了。

李子卿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有些可愛。

「顧公子……」

「公子你個頭，熱水燒了嗎？」

巷子口沉默了許久，這種突如其來的話讓顧懷有些摸不著頭腦，對面的李子卿也重新低下了頭，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起來。

「燒了……」

「出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