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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無語望天，自己就想老老實實做個生意，怎麼就這般難？

這極度噁心可怖的模樣讓圍觀百姓們齊齊「嘶」了一聲，只見那婦人不僅面相極為醜陋可怖，連偶爾露出的手臂上也滿是膿瘡。

挺下血本啊。

面對直直指向自己的手指，顧懷皺了皺眉頭：「出了什麼事？」

大年初四之後，香水鋪子的外賣服務就停了，倒不是諾海受了傷就沒人去送，實在是因為事情又起了些變數。

「是。」

事兒還沒完，幾個士卒突然推開了圍觀的百姓，甲胄聲連綿：「你就是顧懷？」

「恨不恨？有沒有想過報仇？」

不過天井裡很快就響起了嬌斥聲，可以想見小丫鬟肯定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之而來的是顧懷的辯白，大概又是讀書人憑什麼做不得體力活那一套……

走出房間，繞過天井，還沒進鋪子，顧懷就聽到了沸騰的人聲。

他嘆了口氣，準備再安慰兩句，小環的喊聲卻突然響了起來：「少爺，前門，前門……」

顧懷一開始還以為這些人要動手，存了警惕，誰知道幾個漢子齊齊拱手唱了個喏，道了新年好，還一本正經地祝起了生意興隆。

這年頭堵門的都這麼客氣，實在是https://m.hetubook.com.com讓顧懷有些不適應了，帶著些泥土草莽氣的豪爽漢子們一抱拳，朝著長街盡頭走去，顧懷看了許久，這才搖搖頭收回目光進了鋪子。

「掌柜的是個明白人，這些天也沒對俺們兄弟惡語相向，俺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帶頭的漢子很是豪爽，「東家肯定還是要想法子的，俺們兄弟攔不住掌柜的，那是俺們沒本事，只是掌柜的可別提前放了心。」

雖然按道理來說是個讀書人，但顧懷實在是沒有讀書人的覺悟，銀子該掙還是得掙，拉不下面子這種事情對顧懷來說是不存在的，依舊是讓小環去送清風樓，自己去明月坊，只是初四這天下午送完香水回來，一直堵在鋪子門口的幾個漢子卻圍了上來。

「各位，這又是哪一出？」

雖然用的招數爛了點，表演得浮夸了一點，但這確實有效，對於一種新出現的東西來說，有這麼個婦人做例子，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名聲就算徹底臭了。

但掌柜的依然沒趕走他，還帶他看了醫生買了葯，更是告訴他，等到好起來再繼續看著鋪子。

顧懷沉默了，原來是在這裏等著自己。

表ｍ•hｅtubｏｏk.com•cｏm面上好像是沒幹擾到鋪子的生意，香水該賣還是賣，上不了門買就由他這個東家親自送過去，但實際上呢？顧懷可是想把這鋪子開成連鎖店的。

「腿被打斷都沒哭一聲，結果自己躲起來抹眼淚，這可不像硬漢，」顧懷推開門，放下袖子，「想到了什麼傷心事？」

「客人說笑了，香水只是香料，根本不用塗抹，而且對人體根本無害……」

提了些葯的顧懷若有所思：「是看香水還賣得出去，打算走走其他路子？」

就這麼每天十幾二十瓶往外賣，能成什麼氣候？再說香水的錢早晚得降下來，如今也就是圖個新鮮才有人賣，等到市面上出現仿製品或者替代品，等到市場略微飽和，到時候五兩銀子鬼才買。

誰知道居然斷了條腿。

只有一絲。

可有些事情就是遇不到的時候不願意去想，遇到的時候渾身都是無力感，所謂的攢錢在遇到權貴階級后變得一文不值，顧懷總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和那紈絝發生衝突的不是諾海，而是自己，自己有沒有辦法平安走出明月坊？

「燕王府拿人！其餘人等，都散了！」

少年低了頭：「對……對不起。」

「那看來是心疼錢m.hetubook.com.com了，」顧懷嘆了口氣，「別覺得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為人處世哪兒能一點錯不犯？而且這件事……根本就錯不在你。」

難道要去考科舉？自己有個秀才身份，倒是可以試試明年的秋闈，現在把四書五經買回來補習補習來不來得及？

把葯交給小環，讓她熬上，顧懷捲起袖子開始劈柴，這些天諾海受了重傷只能卧床，這些雜活倒是需要人干，小環畢竟是個女子，體力不足，每天要洒掃鋪子送貨做飯就夠累了，卻是不能什麼事都交給她。

「天殺的店家，賣這種東西，害了我整張臉！各位可是看好了，這店家賣的香水，塗了就要變成這番模樣！」

一個小瓷瓶被婦人高高舉起，獨特的梅花香味傳了出來：「你們看！這店家五兩銀子賣予我，我才用上幾天，就遭了這等禍事！你說只是香料，可敢把原料拿出來看看？」

這一切都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草原上聞過的馬糞和青草味道，朦朧又不真實卻可以死死地抓住，所以當他給那紈絝下跪的時候，想的就是只要不鬧出太大的事情，被趕出鋪子就好，哪怕挨一頓打也值了。

那天的事情發生以後，他以為自己怕是要挨一頓訓斥，然後hetubook.com.com被趕出鋪子的，事實上他給那紈絝下跪，一部分是出於畏懼，還有一部分是出於不想脫離現在的生活--要知道在街頭廝混時，也不是沒得罪衝撞過貴人，但滑不溜秋的少年郎總是能跑掉的，藉助于對街巷的熟悉，還有如野草般的下賤，往什麼臭水溝牛棚一躲，風頭過去也就結了。

躺在床上的諾海閉了閉眼睛，覺得有些不真實。

看看那些圍過來的百姓們臉上的表情吧……這就是得不到就毀掉？

諾海掙扎著想坐起來，被顧懷重新按倒：「受了傷就好好躺著，傷筋動骨一百天，喝葯的時候也老實點，小環說你死活不喝葯，怎麼回事？」

少年低頭抹了抹眼睛，好像進了什麼東西。

但現在不同，他是個鋪子的夥計，掌柜的雖然沒有給他工錢，但給他做了衣裳發了紅包，吃飯時候還要拍拍他的腦袋讓他多吃點現在在長身子，有個溫柔如同大姐姐般的丫鬟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在給他量肩寬喂葯的時候還提起了自己沒被賣成丫鬟之前有個弟弟。

要不然蒲弘也不用死了，自己那天晚上就會被挖了眼睛。

領頭的士卒握緊了刀柄，亮出腰牌聲色俱厲：「老實跟我們走一遭！」

拉倒吧。

少年搖了搖頭，和*圖*書顧懷只看到那一閃而逝的一絲恨意。

「呸！還裝？就是買了你們鋪子的香水，才讓老娘變成了這個德性！」婦人抓了抓自己的臉，爛瘡流出些血水膿液：「老娘當年也是有名的俊俏娘子，卻成了這般模樣，老娘要拉你們去見官！」

作為一個後世人，腦海里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實在太多了，只要人不傻，動動腦筋就能掙點錢，一如顧懷一開始的想法一樣，只要日子過得不錯，哪兒還有其他的追求？上輩子就是個九九六的社畜，這輩子能當個地主老財已經是菩薩顯靈了，還想怎樣？

終究是封建社會，權力要比錢財重要得多，可階級固化實在太嚴重，顧懷實在是想不到什麼階級跨越的法子。

拍了拍死死抵住門板的小環，面無表情的顧懷打開了鋪門，只見密密麻麻圍觀的百姓前面，一個面相極為滲人的婦人正歇斯底里地怒罵著。

看起來好像沒有，要知道自己上一次能走出清風樓，一半是託了納蘭老爺子那首詩，一半是託了中山王府小郡主的福。

而且這些遭遇未免也讓顧懷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有錢好像也沒啥太大的用。

「不瞞掌柜的，俺們兄弟的事兒算是完了，東家給了信兒，從今天開始啊，就不來叨擾掌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