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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佩服的一點是罵上這麼久，婦人的嗓子也還沒啞，而且罵人的話語顯然是集大家之長，配上那可怖的面容，實在讓人心驚膽戰。

馬車吱吱呀呀進了王府，坐在馬車上的顧懷想起剛才王府侍衛那左右開弓的連環耳光，有些解氣，只是這種情緒還沒維持多久，就被另一個消息打亂了心神。

顧懷清了清嗓子：「那咱們……這就開始？」

朱棣重重吐了口氣：「當初俺就跟父皇說了，文人治國，終究是要出大事的！俺爹寵俺大哥，俺無話可說！畢竟俺大哥是真的忠孝仁義樣樣佔了，可那小子呢？好的不學，就學些虛的！俺爹走了，俺回京奔喪都不讓進，還說什麼藩王不能輕離藩境……」

……

「老實？那小子可一點都不老實，」朱棣取下毛巾，「搞出來這麼多事的人，能是老實人？」

一路穿堂過巷，偌大的王府要是生人進來了說不定還得迷路，等到第三次見到一模一樣的一棟小樓后，顧懷才終於被帶進了一間暗室里。

「要什麼藩王？龍椅上那小子現在身邊最得寵的都是文人！文人咬起ｈttｐs://ｗｗw•ｈe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m人來是不講道理的，他們巴不得藩王死光！」

朝廷估計得送個表彰文書過來，為自己把朝廷削藩路上最大的釘子給拔了的功勞喝彩。

用完早膳，小環投來詢問的目光，顧懷知道她想問什麼，搖了搖頭。

她轉移了話題：「既然那小子這麼重要，為什麼不把他強留在王府里？要是給朝廷發現，或者出什麼意外……」

他有些感嘆：「能放下恨意和殺意的，才算是有德行，現在看來，怕當初那小子進王府看穿了俺的把戲，也只是留當後手罷了，若是蒲弘不死，說不定還要藉機搭上王府這條線。」

看來王府做事倒是乾脆，說是要教，還真就只是教而已，一點過場都不帶走的。

天光大亮，香水鋪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節奏，只是少了鋪子前談笑攔路的一群大漢，多了個怒罵不止的婦人。

「王妃還是懂俺，」朱棣搖了搖頭，「可不去看看，終究放不下心……說起來這裝病裝著裝著，是不是連自己都騙過了？這身子骨越來越弱，倒像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是真要有病了。」

真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了，又臭又硬，顧懷放下粥碗：「這攔著路罵也出不去啊，這麼多百姓圍著，要是看到我上了王府馬車，怕也要污了王府的名聲……」

「什麼意思？」

燕王妃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此事終究是朝廷做得過了，公道自在人心，王爺消消氣。」

「猜讀書人的心思，俺和你都不如道衍，」朱棣的心情平復了一些，「那小子的心思，道衍猜得清楚，給他一些禮遇，算是給王府和他一個台階下。」

「別說胡話，你呀，都是累的，這半年事情太多，壓在心上，身子骨能不弱嗎？」

貨就別送了，也不差這麼點銀子，跟做香水生意比起來，和燕王府做生意才是如履薄冰，而且覬覦這香水生意的人也還沒解決。

「高看？不，俺只怕還看得低了些，」朱棣搖搖頭，「若只是殺了那蒲弘和宋佳，佔了宋家的產業，頂多也就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讀書人罷了，這樣的人，能用，但不能信！可他還是存了些仁義，沒動那宋佳和肚裏的孩子，脫了贅婿的和*圖*書名分，安安生生開起了鋪子。」

「還行。」

馬三寶瞥了顧懷一眼，直接轉過了身。

喝完了粥，顧懷抹了抹嘴，看向鋪子一角神出鬼沒的年輕宦官：「馬公公……」

「之後呢？」

「藉著這新式的火藥，俺說不得也要和朝廷拼了！好讓天下人知道，俺朱棣，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那小子倒是老實，三寶讓人傳了消息，沒什麼小動作，今日一早也開始教那些匠人了。」

燕王妃有些不信：「只是個有些貪財，還有些怕死的書生，王爺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偏廳里只有燕王和燕王妃兩人，說話自然也就大胆了一些，朱棣盤坐起來：「俺能不累嗎？朝廷這哪裡是要削藩？這分明就是想要了俺們一家的命！俺的同胞弟兄，現在已經成了庶人，去了雲南那麼個鬼地方，朝廷接下來想做什麼，還不夠明顯？」

「跟王府沒關係。」

燕王朱棣猛地起身，眼裡精光閃爍：「之後？俺這裝病早晚裝不下去，朝廷要是圖窮匕見，發兵來攻，俺可不會束手就擒！到時候……」

「就在王府後院教那些工匠？」顧懷搖hｅtubｏok•cｏm.com了搖頭，一臉認真，「草民真不敢，這要是出了什麼岔子，王府上天了怎麼辦？」

「那還行，」顧懷點了點頭，「走吧。」

有些虛弱的燕王朱棣額頭放著塊滾燙的毛巾，微眯著眼，低聲開口。

開玩笑么？雖然是簡陋版的黃火藥，但這玩意兒最受不得顛簸，要是那些個工匠不輕拿輕放，一不小心炸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要不要再來一碗？」顧懷聽著大早上不絕於耳的罵聲，搓了搓手，「只是吃飯的時候馬公公想必也想清凈些？」

顧懷點點頭，站起身子往天井走去，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昨天的蛋炒飯，馬公公覺得怎麼樣？」

說到這兒朱棣的眼睛有了些濕潤，不能給父親奔喪，大概是為人子最大的遺憾和憤怒了。

「抽她。」他對門外的王府侍衛說。

正當顧懷以為他不打算幫忙的時候，他走到了鋪子門前，輕輕卸下了門板。

「可沒了藩王，誰替他坐鎮邊關，治理天下？」

「也是好事，畢竟俺也算是禮遇了，用道衍的話說，這小子到底有沒有那些心思，過段日子也就知道了，現和*圖*書在最緊要的，還是得讓那小子教會王府工匠，把這些東西掌握在王府的手裡。」

「查到他頭上后，道衍又讓人去把這小子查了個徹徹底底，你猜怎麼著？那蒲府的蒲弘，居然早就和那小子入贅的宋府主家有了奸|情！那小子也被害得躺了三年，可這小子醒過來一點都沒聲張，先是走自家鋪子貪財掌柜的路子拿了賬簿，又去把蒲弘炸了個翻天，最後才和那宋佳和離了，做事算得上縝密，行事也是頗為狠辣。」

十來個兩手都是繭子的老匠人沉默地站著，馬三寶關上了門轉身走了出去，一時間安靜得顧懷能聽清自己的呼吸聲。

「好生躺著，熄了去看看的心思。」

燕王妃眉頭擰了起來：「如此心機……」

「嘿！有個雲南呆，怕是已經不錯了！老七的信你沒看？說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朝廷要的不是削藩，不是收攏軍權，是俺們這些藩王的命！」

「情況怎麼樣？」

……

「只需要教會那些工匠，不需要做出來。」

這話一出，燕王妃的臉色也黯淡了幾分：「妹妹倒是有過來信報了平安，只是雲南那地方……唉！」

「走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