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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地想著一些事情，溪旁的竹屋出現在了眼前，倒是沒什麼聲音傳出來，男人抽了抽鼻子，酒氣有些重，他便也起了些怒意。

口鼻之間有些不適，顧懷吐了口唾沫，裡頭全是血，他搖了搖腦袋，盡量讓自己別暈過去，視線一直落在前方的男人身上。

踩碎竹葉的聲音很清脆，偶爾還能看到露頭的春筍，但走在山道上的男人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對於這種春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是的，他很煩，煩為什麼燕王府的反應會這麼大，煩原本信誓旦旦的大人也露了怯，煩北上已經快半年卻一事無成……

「搞成這樣……何必？」顧懷咳了咳，擦了擦汗，舉起弓弩走近了些，「讓我看看……」

日光穿過竹林灑下斑駁的光影，顧懷仔細看了很久男人的樣貌，看著他扭曲的臉龐和顫抖的嘴唇，最終確認了自己真的不認識。

幾乎是本能的反應，腳趾扣緊了地面，手沒去拔刀也來不及拔刀，男人大力蹬地，身上的布料綳出m.hetubook.com.com了細碎的撕裂聲，這般迅如脫兔的反應想來是什麼都能躲過的……

不過也夠了。

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文弱的書生也有硬氣的一面，水刑都用上了，書生也沒開口，那副模樣倒是讓男人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像是什麼鬆開的聲音。

消息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查不清楚燕王府，但要查一個贅婿還是很簡單，事實上那個書生一輩子的生平履歷他已經看上了好幾遍，在某天走入燕王府之前，那個書生的前半生看起來沒有絲毫出彩的地方。

如果沒有那弓弦繃緊的聲音的話。男人的瞳孔微微一縮，腰側就傳來劇烈的疼痛，異物入體的感覺很不好，自然也讓男人在空中失去了些平衡，一個吊起的梁木被繩子牽引著朝他砸來，直奔他的臉龐，這種危急時刻，男人也只來得及微微側身，避過直奔頭顱的梁木，在空中被撞得打了個轉。

弓弩是在房裡找到的，可惜射不準；www.hetubook.com.com梁木終究還是小了點，沒讓走進去的男人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因為顧懷兩隻手都受了傷；弩箭還是少了點，要不然再射幾次也不用這個動作嚇人……

那人影似乎愣了愣，聲音虛弱：「我他媽明明瞄的是頭……」

轟然巨響，塵土飛揚，餘力未盡的梁木轟垮了門檻，巨大的震動中，男人倒在了竹屋前的地面上，狠狠吐了口血。

山道難行，但男人已經走得很熟，等到竹林出現在眼前，他揉了揉臉恢復成那副面無表情的冷厲模樣，確認了火把還在，就抬腳走了進去。

地上的男人只遲疑了兩秒，沒有喊人，也沒有拔刀，當看到那人影又有給弓弩上弦的動作后，他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入了竹林。

如果不是已經過了那個年紀……其實他還想把刀拔|出|來狠狠砍上一番發泄發泄。

男人有些疑惑和不解，自己到底綁了一個什麼人回來？

這般混蛋肯定又喝酒了……

門虛掩著，船不見了，該是老三ｈｔtps://ｍ•hetubｏｏｋ.com•ｃｏｍ的那口子帶著孩子下了山……不過那女人也是個厲害角色，把老三治得服服帖帖，這次又要跟著老三南下，要是讓她知道了老三在金陵養的那個女人……

這次的述職怕是有點難做……也不知道大人會不會遷怒……這種有功勞搶功勞出了事就扔黑鍋的上司為什麼還不去死……北平的事什麼時候才能告一段落？朝廷做事為什麼會這般不利索？要是換了以前……

他的聲音沙啞而虛弱：「能不能告訴我，咳咳，你們他媽的……到底是誰？」

當踩碎竹葉的聲音響起之前，顧懷已經在一個坑裡坐了很久。

但世事就是這般奇妙……那個書生和燕王府有了不一般的關係，甚至還在為燕王府辦事，這種沒有公開身份，而且發跡之路頗有蹊蹺的人物，是他們這些人最喜歡的，因為從這種人嘴裏，一定能翹出來不少東西。

風聲嗚咽而過，溪流的水聲潺潺，男人推開了虛掩的門，訓斥的話都想好了，但還沒來得及適應heｔuｂｏｏk•coｍ•cｏm竹屋裡的黑暗，就聽見了些奇怪的聲響。

說不定也有一些被嚇到的成分在裏面，燕王府一夜下來態度已經很明確，是不惜把事情鬧大也要把那個書生找出來，甚至對上了以往能避就避的北平布政使司。

順手拔起了射在地上的弩箭，溪流的水聲已經快聽不到了，前方奔跑的人影大概是絆到了竹根，摔了個結結實實，然而男人很快就惶恐地爬了起來，卻被同一個地方絆倒了兩次。

……

只要身份不暴露……不把燕王府這個火藥桶點炸，事情就不大。

持著弓弩的人影從竹林旁走了出來，看起來也有些踉蹌，他扶著竹子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給弓弩上弦，地上的男人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弓弩又響了起來，幾發弩箭破空而來，除了一支插|進了大腿，其餘的都扎到了地上。

還沒來得及詢問為什麼會這麼黑，也沒來得及思考這到底是什麼聲音，破風聲就先一步傳了過來，某個東西掀起的風甚至吹起了他額頭的頭髮。

他嘆了口氣，但其實心中更多hｔtps://m•ｈｅｔｕbｏｏk.ｃom•ｃoｍ的是遺憾而不是擔心，事情做得乾淨，燕王府是不可能查到山裡來的，最多也就是把場面偽裝一下，扮成殺人越貨的歹人，這事估計鬧騰一下也就過去了。

他很好奇，好奇是誰究竟想對自己下手，好奇誰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不聲不響把自己綁出北平，好奇是誰能查清楚他和燕王府的關係，好奇是誰想搞清楚其中的原委把他給泡了水……這好奇心讓他抓心撓肝，讓他覺得自己要是就這麼走了以後估計也睡不好，讓他解開了船卻沒坐上去，而是等待了好久好久才見著了一個活人。

對……別停……就這麼跑，真要回頭拚命自己沒了弩箭還不一定拼得過，最好多流點血，多消耗些力氣，倒地不起奄奄一息是最好的--那時候人想活下去的慾望會壓倒一切。

男人跑得不快，軍弩的力道還是很足的，雖然差點準頭，但還是中了幾箭，男人跑得乾脆利落，想來是個識時務的角色--這樣的顧懷就很喜歡，比剛才那幾個莽夫好上太多，一言不合打生打死幹嘛？坐下來聊聊天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