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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問一遍，」顧懷一字一頓，「我娘的墳呢？」

也許是劃破衣服，也許是留下道傷口，都無所謂了……只要沒把他的腿砍斷就行。

「沒死算你運氣好，其實我是不忌憚于殺人的，」顧懷拔起刀，「魏老三，帶人把屋子收拾一下，除了活人，其他的活物都宰了丟出去。」

大概是犬吠聲引起了屋內的人注意，一道身影走入了院子，看見自家的大門處站著兩個生人，他愣了愣：「你們是誰？」

顧懷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微微用力，一道醒目的血痕出現，顧懷獰笑一聲：「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清楚，我娘的墳遷去了哪兒？」

林三娘……該是這個名字沒錯，說是墳塋，其實就是個小土堆，而且有些塌了，不過想來當初也沒挖多深，這樣的墳塋一般是不會有人挖的--這麼落魄也不見得有油水，就算是再缺錢的懶漢也不會把主意打到這樣的孤墳上。

要說恨肯定也有，心頭總能升起一刀把這人砍死的和-圖-書衝動，但這裏不是北平，是在應天府旁邊的京畿地區，如今朱棣在金陵也是步步險境，鬧到最後還需要他出面救場未免也太掉價了。

「我他媽問你，我娘的墳呢？！」顧懷猛地上前，一把掐住年輕人的脖子，臉色因為暴怒而顯得有些猙獰，「不給老子說清楚，老子宰了你！」

聽完這番話，顧懷臉上的猙獰滯住了，他緩緩鬆開手，漸漸變得面無表情。

「咳……咳，顧懷你做什麼！這宅子是族裡給我的，是我的宅子！院子里那座墳早遷了，就埋在院子里膈應不膈應？」

顧懷掀起袍裾走上階梯，入眼是個凌亂的院子，原本的青磚地面變得坑坑窪窪，一角還堆著些茅草，記憶里種樹的地方起了些棚子，看裡頭的動靜，倒像是個豬圈。

輕輕撫摸木牌，顧懷眼中有些恍惚，低聲喃喃：

「大……少爺，你來看看。」

他神經質地笑了笑：「亂葬……崗？」

顧懷並沒有看他，而是看向hｔtｐs://wwｗ.hｅｔubｏｏk.ｃom•com了院落的一角。

「這不是顧三家的宅子？這些是顧三的親戚？」

顧懷的臉色陰沉下來：「我娘的墳呢？」

半個身子全是血跡的顧三踉蹌走在前面，一會兒求饒一會兒嚎罵，但跟在他身後的顧懷卻沒有理他，只是在他停下的時候揮上一刀。

……

一旁的魏老三立馬拔刀出鞘，遞到了顧懷的手邊。

幾隻雞在院子里啄著蟲子，拴著的狗面對陌生來人一陣狂吠，正對大門的宅子看起來有些年久失修，但明顯能看出來有人生活的痕迹。

但這口氣總是要出的……其他的不說，血親被遷墳到亂葬崗，在這個時代說是血仇也不為過，顧懷雖然對那個只存在在記憶里的女人沒有太多的複雜感情，但這具身體說到底也是她留存在世間的痕迹。

離開多年，再加上天色已暗，這些人並沒認出來顧懷，蜂擁而起的議論聲讓顧懷微微皺了皺眉，還沒想明白為什麼回個家都能讓這麼多和圖書人來看熱鬧，門口的魏老三已經轉過身子，面色難看：

「你娘？」對面的年輕人藉著月光打量了一下顧懷的臉，面色大變：「顧懷？！你回來了？」

「亂……亂葬崗。」

小山丘下響起了些喧鬧聲，火把連綿成了一條長龍，算算時間找麻煩的人也該到了，那所謂的表親顧三放也就放了，好歹不是壞到極點--如果沒有這座孤墳，而是把骨殖隨手丟棄，顧懷是不介意送他去見閻王的。

「娘，我回來了。」

寒光一閃，那柄長刀釘在了年輕人的耳畔，刀柄搖晃不已，年輕人臉側血花飛起，一隻耳朵掉落在地，刺耳的慘叫聲響徹在夜空下。

顧懷蹲下身子擦去木牌上的污跡，獃獃地看著那幾個字。

有些事是該做的……無所謂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親。

小鎮有個亂葬崗，埋的是進不了家族祠堂，又無處可去的人，一個孤零零的小山丘，出沒最多的是野狗，小道旁的墳塋零零散散，更多的是被刨出來的坑洞，https://m.hetubook.com.com白骨散落，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他看向門外：「有筆賬我要和有些人算一算。」

魏老三擔心地看了顧懷一眼，卻發現顧懷並沒有把刀砍下去。

本該在那裡的孤墳……不見了。

顧三如蒙大赦，眼神里的恨意倒是沒有消失，轉身跑遠，顧懷從雇傭不久的家僕手裡接過香燭紙錢，凄涼的亂葬崗上亮起了點溫暖的光。

北平的那座孤墳，好像也是這麼個模樣……半途染上了病，只能草草埋在官道旁，連個碑也沒有，這次南下倒是忘了遷回這裏，下次可不能再忘了。

對面的年輕人揉著喉嚨，嘴裏還在咒罵，顧懷伸手接過魏老三遞過來的刀，輕輕開口：「當年我娘染了病，沒錢治，我爹就把她埋在了院子里，他總是跟我說，等有一天我們出息了，要回來給娘修一座氣派的墓，結果今天你這王八蛋告訴我，這是你的宅子？」

跟在後面看熱鬧的百姓和孩子們都有些好奇這些人的舉動，見魁梧高大的魏老三一巴掌推開了大門，和_圖_書幾個好事的人低聲議論了起來：

「也是……不過前頭那公子哥兒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有些掉漆的大門很容易就被推開了，這是很沒道理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幾年，早該銹死了才對。

月朗星稀，亂葬崗看起來有些凄涼而陰森，幾個跟在後面的家僕有些不安，零碎的腳步聲驚醒了道旁的野狗，難聽的犬吠聲在黑暗處響起，小路的盡頭處，一塊有些歪斜的木牌露出了影子。

「顧三那爛窮鬼……哪兒來的有錢親戚？怕是麻煩上門才對。」

對面的年輕人終於察覺到了有些不對，轉身想跑，卻被魏老三一腳踹倒，只能看著顧懷提刀走上來：「你……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鄉親們，救命！殺人啦！」

「你爺倆這麼些年上哪兒去了？還以為你們死在外面了，」年輕人沒有回答，而是打量了一下門外那十幾輛馬車，眼睛亮了亮，「你這是發跡了？可別忘了你表兄我……」

一旁的顧三捂著耳朵，看起來是想要說點什麼，顧懷沒有回頭：「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