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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青衫讀書人，實在給他太多驚喜了，原本以為會遇到重重阻攔的一些事情，居然就這麼迎刃而解，而起兵前期最大的心腹大患，也被逼到了要和他于城外決戰的地步。

其實還不止五千……王府養的騎兵，整整一萬！

騎兵衝鋒，靠的是駿馬賓士帶來的加速度和力量，但凡騎兵沖陣，這種突鑿陣形是最為有效的，就像是一支羽箭的箭頭，箭尖會一頭撞上對面軍陣最薄弱的位置，狠狠地撕開一道傷口，只要前面的人沒死絕，後面的人就能省下力氣，在面對敵軍的一剎那用奔襲帶來的慣性將陣形直接鑿穿。

因為人是有喜怒哀樂會恐懼會集群的，士卒也不例外，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上戰場，但士卒們都會想活下來，不想成為死去的那一個，當發現自己這邊的人遠遠多於對面的人的時候，無論是誰都會生出些勇氣，覺得自己是能活下來的那一個。

朱棣睜開眼，拔出了腰間的劍，無聲地發起了衝鋒。

宋忠啊宋忠，你現在會是什麼表情？

大明軍隊以步卒居多，一方面是步卒訓練簡單，維護便宜，另一方面是騎兵在許多地形作用有限，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騎兵……實在太貴。

難怪道衍也曾直言，就算他竭盡所能也做，也不一定能做到顧懷這個地步。

啟動，加速，人和馬達到了完ｍ•ｈeｔｕbｏｏｋ.coｍ.ｃoｍ美的和諧，戰馬的肌肉舒展開來，騎兵們的身子上下起伏，已經有騎兵嘶喊起來，雖然應景而且頗壯聲勢，但一支真正的精銳騎兵，衝鋒時是不應該有任何感情乃至憤怒暢快等情緒的。

他咬了咬牙，看向一旁的傳令官：「傳本將軍令，兩翼騎軍整隊，衝擊城門！」

當然也有很多其他的因素，比如統帥是否出名，後勤是否充足，裝備是否有差距之類的……加起來就大概能模糊稱為軍心這種東西。

九百……七百……還剩五百步的時候，顧懷揮下了手。

慘叫聲肯定會讓後面的步卒方陣起些騷亂，但最能擊潰他們心防的還是那爆炸的威力，這種猶如天雷一般的事物，把宋忠最後的算盤一把掀翻在地，讓那些還想堅守的步卒兩股戰戰……

從某種意義上說，除了攻城戰和埋伏，其他時候兩軍對壘還真就是比人數，這種情況在火器發明之前尤為嚴重。

……

一個步卒，只需要一個青壯，配給制式的武器，在軍營稍加訓練，就可以上戰場了，但騎兵呢？不僅要養兵，還要養馬，甚至重騎兵連馬都得配甲胄……雖然得益於從元朝繼承下來的馬政，大明並不像之前那些朝代那般缺馬，但養一個騎兵的費用，完全是一個步卒的十幾倍乃至幾十倍。

近水樓台wｗｗ.hetｕbｏｏk•ｃoｍ.ｃom先得月嘛……什麼武器裝備截留一點，什麼戰馬分放動動手段，反正朝廷也不會在意這些，長年累月下來，王府的三護衛撐得都快打飽嗝了。

朱棣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五千騎兵，心中湧起一股豪情壯志。

事到如今已經顧不上宋忠會不會發現了……事實上就算髮現了也無所謂，大不了就讓他收縮軍陣等朱棣去攻，步卒面對騎兵，只要維持陣形依託拒馬長矛，還是有可能打一打的。

處於中軍的宋忠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看著那些從北平出來的逃兵再次逃走，甚至引得自己從開平帶來的駐軍都惶恐不安……這種謊言被戳穿的感覺是極其難受的，但他很快就拋棄了這種悔之晚矣的無用情緒。

到時候奏摺該怎麼寫？都督宋忠獨軍平叛！在謝貴身死張信背叛的局勢下，朝廷該用多大的封賞來堵住天下人的嘴？

沒有羽箭射出來，士卒們將一個個木箱抬上了城牆。

宋忠下了血本。

兩道騎兵的洪流，掀起滔天的煙塵，朝著那已經不成陣形的方陣，攔腰合攏！

「這是……什麼？」

已經好幾年沒有親自上馬領兵的朱棣扶著腰間的劍，靜靜等待著什麼。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比如騎兵衝到城門前要幹什麼，衝進了城門又該幹什麼……傳令官心領神會和圖書地撥轉馬頭，一旁的旗兵立刻揮舞起了手中的小旗。

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的騎兵，比起宋忠大軍里的那些，這些沉默的騎兵素質和戰鬥力都要高上太多太多--事實上如果不算遼東的那些蒙古人，這些騎兵應該就是大明最精銳的騎兵了。

大概是感覺到了這種氣氛，戰馬的嘶聲連綿起來，四蹄輕揚，馬上的騎兵們舉起了手裡的武器，眼裡漸漸只剩下那座洞開的城門，還有那些奔走的士卒百姓。

他微微閉上眼，想象著那一副畫面：衝到城下的騎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駭得人仰馬翻，倒霉一點的就直接連人帶馬散落一地，後面的騎兵無法減速，直直撞上前面那些勒馬的同袍，猶如一道血肉牆壁，在北平城下盛開一道道血花……

一步一步……就像獵物走進獵人的圈套，而那個獵人就在遠處靜靜看著一樣。

一萬騎兵，分居兩側，他帶這五千，張玉朱能帶那五千，從左安門右安門外突襲宋忠中軍大帳……只要功成，宋忠帶過來的這些開平駐軍，就是一份天大的禮物！

還來得及……城門還沒關！

騎兵衝鋒的速度，比起步卒要快上太多太多，見城牆上的守卒遲遲沒有反應，領頭的騎兵心裏輕鬆了些，攻城傷亡最大的時候往往是接近城牆時密集的箭雨，看來城牆上的守卒確實是嚇傻了，白白浪費了這個和*圖*書射殺騎兵的大好機會--比起能舉盾的步卒，騎兵面對鋪天蓋地的箭雨就算能靠甲胄撐過去，往往也會更加容易落馬死在馬蹄下。

宋忠很需要這批騎兵，他想把朱棣困死在北平，就需要騎兵巡弋官道，遮蔽四方，但眼下實在不是心疼的時候，只要能把城門佔住，衝進城內攪動防禦，中軍跟著壓上，北平城甚至可能今晚就要易手！

慣於使用騎兵的名將數不勝數，在這樣的使用方式之上，也可以引申出各種戰法，比如騎兵來回迂迴切割戰場，比如騎兵不惜馬力長途奔襲，上一個因為騎兵聞名天下的，就是大明開國時最善騎兵奔襲，被譽為「第一先鋒」的常遇春。

但宋忠畢竟不是常遇春……常遇春也干不出這樣讓騎兵打頭陣攻城的事情來。

真正決定這場大戰勝負的，還是在城門前。

位於大軍兩側的騎兵原本只在外圍巡弋，防止從其餘城門出來的燕王護衛突襲，在收到軍令后，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迅速集結在了一起，組成了騎軍最常用的突鑿陣型。

自己確實是手忙腳亂，但朱棣也沒好到哪兒去。

實在是想一想都讓人興奮得戰慄啊……

回想起顧懷走入燕王府的這半年……朱棣不禁想到，這一切難道真的是上天的意思？

即便是駐軍極多的開平，騎兵數量也是不多的，滿打滿算加起來也不過八千之數，和_圖_書如果不是到了這種生死存亡之刻，宋忠是真不想把全部騎兵壓上去，代替步卒強行攻城破門。

他們只是無情的槍尖。

是的，朱棣有這份自信，大明天下最精銳的漢人騎兵，就是燕王府的三護衛。

不知道是不是朱棣百密一疏，這樣的法子確實可以讓宋忠的攻城部隊止步不前，但那些逃兵帶著家屬湧進城門，也讓這城門沒法關上，除非朱棣打算當著所有人的面強行關門把他們關在外面。

爆炸聲遠遠傳了過來，就如同那天夜裡他在王府聽到的那樣，掀起的風吹過他的耳畔，吹過他身後已經完成集結的騎兵。

一個人的勇氣能激起另一個人的勇氣，一個人的恐懼也會帶動其他人的恐懼，一個人的潰逃……很容易引起大片的不知所措，蔓延出去就是軍陣的崩潰。

領頭的騎兵終於迎來了第一波攻擊，卻不是預想之中的任何場景，他們任由身下的戰馬帶著自己飛馳，瞳孔里那些落下的黑點迅速放大：

就藩北平十幾年，大大小小和蒙古的仗也打了十來場，朱棣擔負著把蒙元完全趕出中原的重任，打贏了沒什麼獎勵，打輸了卻要背鍋，不撈點好處實在說不過去，乾脆就打起了軍中精銳騎兵的主意。

也難怪燕王府窮成那樣……畢竟有這麼多騎兵要養。

等到速度越來越快的騎兵已經離城牆一千步時，一直靜靜看著的顧懷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