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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的局限導致這個時代打仗的信息來源全靠斥候探馬，統領大軍並不是帶著一夥地痞流氓去鎮上收保護費，而是帶著以幾萬為基數的人去消滅另一堆人。

先不去想朱棣到底是怎麼繞過大營跑過去的……他這麼做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留在真定的守軍，還有真定這座大城的城牆了？

「大將軍，真定告急！」

但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因為軍報上說得很清楚，朱棣只帶了不到一萬人，此刻應該在玩兒命地打真定城的南門。

真定離南軍大營不過十里，自己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刻派兵回城，看看能不能把朱棣堵死在真定城下……二就是對面的無極城。

但朱棣是懂的，多年的戰火讓他熟悉這些猶如熟悉拿起筷子吃飯，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同意了顧懷的計劃。

這就是指揮一場戰爭的難度，大部分人都不懂，他們以為打仗只是雙方帶著人排兵列陣，然後拼人數，哪邊多哪邊佔優勢，甚至有時候會在網上發個帖，說韓信和諸葛亮也不過就那樣。

不過顧懷那廝是真的不要臉啊……雖然現在不比春秋那會兒，打仗也要講道義，說兩軍對陣互沖就真的死和_圖_書心眼拼人命，抓了敵方將領還要好吃好喝招待最後把人送回去，但這种放鴿子的行為未免也太不講究了些。

「將軍，燕軍……進攻了！」

如果再加一個人，那麼他甚至可以讓兩個人上去揍對方一個人，自己在旁邊坐著看就好，甚至還能喝口水，一邊喝一邊看，只負責指揮就行。

做個決策就已經很棘手了，那如果把這個數字放大一些，兩邊都有數千乃至數萬人，該怎麼去打這一仗？

但很快耿炳文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絕佳的機會。

站在朱棣身後的馬三寶臉色有些難看，王爺的精神狀態……自從出了雄縣就變得有些奇怪了，顧懷那廝到底和王爺說了什麼？兩個人在軍帳里密謀了一晚上，第二天開始王爺就有些不太對了。

如果把範圍擴大，如果兩個人打一個人，只要臉皮厚一些不怕別人說勝之不武，那勝利肯定也是他們的。

沒錯，耿炳文註定等不到朱棣了……他在望樓上發的那些豪情壯語根本是對牛彈琴，朱棣壓根沒打算赴約，而是親自帶著七千多人繞了個圈，繞到了滹沱河的南岸，真定城的西南方。

他狠狠點在了沙盤上：「和圖書這一次，老夫要將燕王……」

可狠話還沒說完，又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帳前。

是潘忠：「大將軍，請速速回防真定！」

如果是兩個人打架，如果其中一方比對方高大，比對方強壯，甚至湊巧還練過武，那他多半可以得到勝利。

而朱棣就要對這五萬人的生命負責，要選擇進攻路線，要保證五萬個人能有飯吃，要考慮戰馬的損耗，必要時候甚至還要考慮讓人去犧牲……比如今天戰場上死去的那些。

也許可以把一千個人分成幾隊去攻擊對面，但對手卻可能集中所有人來各個擊破，這樣的情況下該怎樣保證獲得勝利？

然而真正的考驗，名將的門檻，也就是從這裏開始的。

「俺今天就要給耿炳文上一課……讓他知道老了就是老了，七千人攻真定這種場景，他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能看到。」

這簡直是一場災難。

這就是斥候太過出色所帶來的好處了，從北平起兵開始，這些在北征草原戰事中成長起來的斥候在遮蔽大軍動向，探清敵方虛實一事上簡直難逢敵手。

以眼下朱棣的情況來舉例，他帶的燕軍有五萬人，這五萬人有的性格開朗，有的性格陰鬱，有的溫ｈetubｏok.coｍ.cｏm和，有的暴躁，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方言不同，習慣不同，除了原本就對他死心塌地的燕王三護衛，其他後來歸降的兵朱棣的命令他們迫於軍紀可能會聽令，但也許他們不會出全力。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想通了昨日那場莫名其妙的試探……還以為朱棣給他玩兒了一手空城計，對面無極城壓根沒有大軍，朱棣把全副家當帶著去打真定了，想抄了他耿炳文的老窩。

耿炳文皺了皺眉頭：「為何？」

「能出什麼大事？」其餘幾個將領一聽不樂意了，「真定城還能出事？就算那燕王有勞什子新式武器，也斷然打不下真定！更何況只有區區萬人？」

他眉眼堅毅，抬手就想喚過傳令官，但一道身影卻站了出來。

不用多想，肯定是顧懷的主意。

「俺想做什麼？嘿，俺想捅了耿炳文的腚眼。」

假如兩邊都有一千個人，該怎樣獲得勝利？

他看向馬三寶：「讓他們準備好手雷。」

連耿炳文都漸漸堅定了心意，只是礙於潘忠字字泣血，才頷首道：「那就由潘將軍親領五千兵馬回城赴援……其餘人等，集結大軍！」

那裡面至少還有四萬兵馬，四萬群龍無首的燕軍！https://www.hetubook.com.com

說起戰爭，如果剝去戰爭的所有包裝，其實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了：戰爭的形式就是人與人的搏鬥。

真是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潘忠以前也是個敢喊打喊殺的，輸了一陣后簡直窩囊透了。

要是再考慮到這五萬個人不同的素質和智商，這件事就會成倍的複雜起來，他們有的是文盲，有的是學過字的精英，有的是打仗的好手，有的是上陣就腳軟的慫包，假如朱棣下了一個軍令，他們其中有的能理解，有的理解不了，有的能舉一反三，有的能把事辦砸。

負責傳遞消息的探馬飛奔進了軍營，給一夜沒睡好的耿炳文帶來了一個如同五雷轟頂般的消息。

這些目光和這些言語都讓潘忠有些發狂，可就算他再怎麼辯解，其餘將領也不想相信真定會如此容易就被破掉，再說現在滹沱河漲水，大軍過河需要的時間更多，與其去十裡外的真定，還不如去二十裡外的無極城。

真定城外十里處，朱棣舔了舔嘴唇，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言語有多離譜：「耿炳文以為俺會和他面對面打場仗？俺偏不，既然都知道了南軍糧草屯在真定城裡……俺去啃他的王八殼做什麼？那大營又沒背水，衝破了都沒什麼用m.hetubook.com.com。」

這些就是指揮的難度。

「大將軍有所不知……」潘忠一臉急切，「那燕軍有一物，名叫「手雷」，攻城拔寨無堅不摧，連雄縣城牆都被轟倒了！末將雖然不才，但也能勉強猜出來是火藥一類，只是威力不可同日而語……那夜末將領兵赴援，也是被那手雷斷了後路，其威力極為可怖！這些時日大將軍應該也聽那些雄縣敗兵言及此物，末將請求大將軍速速回援，若是晚了，真定可能出大事！」

那如果把這個數字增加，變成一千個對一個，那對方早就逃了。

要是再把這五萬人放進戰場，那麼會需要朱棣做出判斷的事情就更多了起來，他需要判斷敵人在哪裡，需要判斷他們準備用什麼方式進攻或者防守，需要考慮怎麼使用手下的五萬兵馬，而且在不得到補充的情況下保持戰鬥力，還要考慮軍隊行進的速度，要考慮天氣帶來的影響，要考慮士兵們對於向往日自己的同袍揮刀能不能習慣，要考慮士兵的士氣，甚至還要考慮他們會不會撂挑子不幹。

只是一瞬間耿炳文就做出了決斷，沒必要管朱棣！真定城沒那麼容易攻下來，朱棣也沒那麼容易被圍死，但要是無極城的燕軍沒了，朱棣就再也翻不起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