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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簾被重新放下，傳令官正想轉身，李景隆的聲音又傳了出來：「至於耿炳文……讓他自己孤身南下，回金陵向陛下請罪吧，至於那些殘兵敗將，一個都不準南下，本帥要帶他們……打回去！」

不對，或許還有顧懷。

沒辦法，亂世中黑色行業自然是最煥發生機的，城裡在收保護費，城外在攔路打劫，走投無路的漢子們給自己取個響亮點的名號就敢做無本買賣，比如最近忽然蓬勃發展的盜版行業就是冰山一角。

「遵命！」

朱棣居然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來跟他混的？

雖然前面說的那些李景隆也頗為贊同……畢竟他是個武將，朱允炆重文抑武的動作實在太大，他不可能沒有一點怨言，但朱棣想勸他一起造反，那真是萬萬不可能的。

朝廷大軍直撲北境，而原本形勢一片大好，已經佔領了不少地方的北軍自然一退再退，大部分步卒匯聚在保定一線，組成了一道鬆鬆散散的防線，看起來彷彿一撞就破，但這道防線實際上也不是阻攔那五十萬朝廷兵馬的，和_圖_書而是為了攔住一些零散的北上部隊。

於是九月初五的黃河邊上，就出現了幾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過黃河的場景。

從開拔到渡河一共花了多久？僅僅半個月！

曹國公李景隆坐在寬敞豪華的馬車上，手上是一封書信，這是朱棣知道他領兵北上，派人給他送來的。

五十萬大軍吶……光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大明開國以來，連父輩們都沒有這樣的風光榮耀，相信以後也很少會有將領能統領如此兵馬，而這份榮耀……現在是獨屬於他的。

五十萬個各有想法的人湊在一起帶來的後果，大概就是軍營里每天都會有各種地方方言組成的對罵，以及各種因為小小摩擦引起的械鬥，對於這些事情，李景隆是不太想管的，或者說沒辦法管，因為當他意識到軍中存在這種問題的時候，前軍已經到了黃河邊上。

「……祖訓雲，罷丞相，設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官署，分領天下庶務，事皆朝廷總之，才得三十年之盛世。而今天子繼位一載，卻已『後世子和圖書孫繼承大統后絕不可重設丞相一職』之祖訓，今雖無丞相官職，朝中卻有三丞相也，天下之人，只識方黃齊之流，卻不知陛下久矣……」

傳令官匆匆記下，李景隆略一沉吟，又開口道：「送一道令信進真定，河間三府府兵，已經真定所集結的大軍，要全部交出由本帥調度，再令山海關駐軍匯合江陰候吳高直撲永平，為本帥直撲北平掃平外圍！」

看來朱棣這些日子是真的裝得很辛苦啊……

場面話說完，自然就是拉交情，想來朱棣也覺得李景隆沒這麼蠢會被幾句口號忽悠，開口就是當年咱哥倆在金陵怎麼怎麼，現在朝廷逼得緊，你我自家兄弟，帶著五十萬來打仗未免有些不地道，如果有機會還希望私下見一面云云。

朱棣也太看得起當年那點交情了……而且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當年總是被他欺負？

「是！」

一名背插三角紅旗的軍中信卒飛馬趕到馬車旁，勒住戰馬高聲稟報，馬車慢慢停下，李景隆挑起車簾，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傳令，先鋒前軍駐紮于河間和_圖_書，待大軍全過了黃河，本帥行轅要設在真定，讓各路大軍全部集結于滹沱河畔！」

這封信寫得洋洋洒洒，開篇就是曆數朱允炆登基以來的種種，那能安上的罪名都給安一遍，然後再申明他自己起兵靖難的用意，勸誡李景隆身為開國功臣之後，勛貴國戚，應當和他一起匡扶朝綱，誅除奸佞……反正就是勸李景隆和他一起干。

只是顧懷卻傻眼了，妙計？他能有什麼妙計？

這是朱棣的說法，充滿著樂觀，讓他帶往北平城下的騎軍都稍稍安心下來，但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報！真定派人回報，燕逆得知大軍北上，已撤出真定府，轉向保定集結，其主力騎兵已經直回北平！」

吃飽了撐的？帶著五十萬大軍倒向朱棣？唾手可得的功勞不要，反而要舉起反旗讓手底下的大軍嘩變？

北軍兵力少，自然不可能太過分開駐軍防守地方，類似開平懷來永平居庸關這些地方是不能丟的，但又沒兵可守，自然就要防著想立功的將領北上打游擊，而保定往南的那些打下來ｈtｔps://ｗｗｗ•hｅtｕｂoｏｋ•ｃom.com的地方……守不住，也沒必要守，反正戰略就是用空間換時間，只要能解決掉李景隆，這些地方以後再打回來便是。

只可惜隨著北軍撤退，朱棣回到北平，帶來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那是五十萬個人，不是五十萬頭豬。

回北平已經好幾天，算得上起兵以來唯一的一個假期，只是這些日子不僅一點都閑不下來反而還比之前更忙……傲嬌蘿莉把自己關了起來，李子卿忙著分店的事情，小環天天跑到勾欄幫忙，醉墨姑娘聽了故事又變成了瘋狂寫話本的宅女，而顧懷除了每天要去布政使司幫忙處理政務，居然還得處理最近北平頻發的各種社會事件。

在這個年代，大軍開拔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不僅要講究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等後勤準備，甚至就連把大軍平平安安帶到目的地，也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軍帳內，兩眼布滿血絲，頭髮凌亂的朱棣看向匆匆走入軍營的顧懷，聲音嘶啞：「俺現在是步履維艱，危如累卵啊……一想到那五十萬大軍，眾將無不失色，現在想來，只有你神色自和-圖-書若，可有何妙計，能為俺指出條康庄大道來？」

面對這些話，李景隆鄙夷地皺了皺眉，將信扔到一旁，總覺得朱棣是不是被這五十萬大軍給嚇瘋了。

……

有時候他甚至有些後悔跑回北平……比起來好像在軍中還要輕鬆些。

話音剛落，朱棣竟然閃身離開帥位，向著顧懷微長長一揖，當他直起身子，目不轉睛看著顧懷時，那雙眼裡滿是即將絕望的黯淡和瘋狂。

而對於這種做法，李景隆自然有他的理由：真定一戰的敗績還沒傳開，軍中只是有些傳言，士氣還沒受多大打擊，雖然穩紮穩打走慢一些朱棣也不會跑，但大軍數量太過驚人，是能允許他犯一些錯，在一些事上激進些的。

只憑這一點，他就相信自己會名載史冊。

甚至比當初耿炳文只帶京城三大營兵馬過河的速度更快！

輕輕端起細雲白瓷的杯子，李景隆喝了口茶，讓人舒暢的江風吹進窗子，李景隆隨意投向窗外的一瞥，看見的是浩浩蕩蕩不見頭尾的大軍，人喊馬嘶聲中，明軍典型的鴛鴦戰襖和紅纓盔帽好似一片海洋，只是前行，就有無盡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