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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俺，北平城破，老十七你就算在關外，又能過幾天安生日子？咱們畢竟是親兄弟，你到底在想什麼？」

棵面容明顯憔悴了很多的朱權沒有回答，甚至連身子都沒轉過來，依舊靜靜看著花園裡那棵還沒開的梅花。

對啊，都是靖難，燕王寧王只需要一個就行了，另一個關在王府就好，那為什麼只能是燕王，不能是寧王？

當年來關外的時候親手種下的……也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看到它開花了。

沙滿收回了手，雖然心虛，但並沒有移開目光。

朱棣幫忙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俺送了錢……很多錢。」

他看向已經獃滯當場的朱權：「是不是覺得你很捨得？其實俺也不差的。」

反正燕王又不會死。

朱權的臉色有些猙獰：「四哥，都到了這步田地，還談什麼兄弟不兄弟？我不想做你手裡的傀儡！我也不會殺了你……北平我幫你救，靖難的事，我幫你做！」

「我什麼？」朱權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孤為什麼不調回三護衛？孤為什麼不接手大寧？孤為什麼沒有送走四哥？」

「為什麼不晚點到？」

他抬起腳步，慢慢上前：「顧懷和俺談過，俺覺得他說得很對，朵顏三衛既然是三衛，那為什麼一定要你點頭？福余衛朵顏衛難道就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所以顧懷到了大寧，第一件事就是找俺要錢送給福余衛朵顏衛的頭人將校，而俺現在拿錢也確實沒什麼太多的用。」

朱權一副混不吝的態度，雙手一攤：「想來想去，雖然ｈｔtps://ｍ•ｈeｔｕboｏk.ｃｏｍ•coｍ孤也有責任，但最讓孤想不通的還是……朵顏三衛為什麼到得這麼晚？」

他突然又暴怒起來，轉向那兩個頭人：「你們就不敢賭一把？」

帶著親衛準備走入寧王府的朱棣皺著眉頭，看著阻攔的老管事：「不讓俺帶親衛？這又是哪門子道理？」

沙滿獰笑一聲，揮了揮手，花園四周立刻出現了許多他們三人帶進城的親衛，有些甚至已經彎弓搭箭，殺氣騰騰。

身後的親衛自然快步跟上，朱棣眉頭緊鎖，總覺得朱權所謂的「大事相商」有些蹊蹺。

三個朵顏三衛的頭人愕然抬頭，但他們看到的只有朱權眼中那份野心：「孤的四哥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從今以後孤就只能被關在王府，或者被帶到北平，當一個招牌，朝廷清算孤跑不了，打了勝仗也跟孤沒什麼關係……憑什麼？孤難道就做得比他差？既然你們明白在四哥手底下沒什麼好處，就只能跟著孤走。」

沙滿吐了口血：「錢？就因為錢？」

……

他略抬下巴：「在你們進王府的時候，孤派人去見了四哥，如果不出意外，他現在在過來的路上，你們還有一點時間考慮，但相信孤，孤會比四哥更適合你們，因為孤的四哥絕對不會把大寧給你們……甚至孤會給更多。」

沙滿舉起了手裡的刀，但預想中的合圍場景並沒有出現，他反而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腰間。

朱權突然抬起了頭：「所以還有一個法子。」

朱權笑了：「四哥，這就是ｈｔtps://wwｗ.heｔｕbｏoｋ.com•com你說的兄弟？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我？甚至連沾些關係的朵顏衛都沒放過？」

不是說好了燕王會乖乖出城，讓朵顏三衛接手大寧？不是說好了三護衛會隨同起兵，打下松亭關，徹底控制大寧，然後轉頭打下遼東？

腳步聲響起，最後一句話是對朱權說的：「就在王府修身養性吧，戰火紛飛，就別出王府一步了。」

北平需要解圍，至於那些燕軍將領？等打完了仗，要怎麼收拾還不是寧王一句話的事情？

「說來有趣，孤也想問這個問題。」

語氣嘲諷到了極致，沙滿只覺得一陣怒氣湧上心頭，但看著朱權的頹唐神色，他還是強忍了下來：「沒有好處，憑什麼要孤們用族人的命去給燕王打仗？他能給孤們什麼？剛才孤們去見他的時候，他甚至不願意給孤們一片牧場！」

地上的沙滿感受著自己妹妹的淚水和撫摸，他睜大了眼睛，滿是血沫的嘴卻說不出話來。

「夠了！」朱權狠狠一跺腳，「不要放箭，就幾個親衛，控制住他！」

沙寧跑了過來，哭喊著廝打兩個捅刀子的頭人，他們皺了皺眉退後兩步，誰也不願意招惹這個潑辣的女人，隨著刀抽離身子，沙滿顫顫巍巍地跪坐了下去。

這番作態讓沙滿心中不滿更甚，自從露出獠牙的那一天起，他在心中對於眼前這人的敬畏就越來越少，見朱權一直不回答，他快步上前就想抓住朱權的肩膀：「王爺，你……」

「什麼？」

怎麼他娘的現在朵顏三衛成了來大寧m.hetubook.com.com做客的了，連城門都不讓進？剛才他們三人去拜訪燕王的時候，燕王居然還問起他們能帶多少人入關？

老管事結結巴巴扯了一通，朱棣哭笑不得，還以為朱權是鬧了小脾氣，要在這種場面事上找點自在，不過此刻他心憂前方戰事，也就不怎麼在意這些細節了，擺擺手便準備讓親衛退下。

沙滿舔了舔嘴唇，聲音沙啞：「有道理。」

朱權跌坐在地，片刻后狂笑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幽閉在王府的結局？

果然不該聽那車馬行的東家一頓瞎扯……他娘的一個做生意的娘們，也敢對這種大事指手畫腳？但這些時日那車馬行出手太過大方，大方到連糧草他們也插|進了手，所以在聽說朵顏三衛要南下的時候，那個娘們挽了挽頭髮，說出了那句讓沙滿後悔莫及的話：

陳亨死了，劉真投了，松亭關很快就可以打下來，他可以帶著大軍回去救心心念念的北平，朱權之前也一副認命的模樣，哪裡來的大事好商量？

朱棣長嘆了一口氣：「實話實說，俺雖然存了從你這裏借兵的心思，卻從來沒想過要對你做些什麼……甚至俺還想讓你帶兵，畢竟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有能打仗的你在，俺的擔子終究要輕很多……四哥不是那種吃完了抹嘴不認賬的人，咱們兄弟何必到這種地步？」

「所以現在是什麼個意思，王爺？」

「孤和四哥，只需要一個人發號施令，」朱權眼中閃著詭秘的光，「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起兵靖難已是定局，那為什麼發號施m.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ｃoｍ令的只能是四哥不能是孤？大寧衛三護衛，再加上四哥的人馬，只要到了孤手裡，北平孤依舊會去救，到時候也許還能迴轉打遼東，論起打仗，孤……並不比四哥差太多。」

算了……從她做生意的手法就能看得出來，不就跟白白送錢一樣？這樣的娘們說話自然是不靠譜的，也怪自己失心瘋了居然覺得有道理，還帶著她一起南下，許諾大寧打下來給她一條街開商行。

但他的手僵在了半空，怎麼都揮不下去，他皺眉想了想，不顧老管事的阻攔，大步走進了王府。

「啊！」一聲驚呼從迴廊響起，聽了老管事稟告，察覺事有不對趕過來的沙寧捂住了嘴。

真他娘的……後悔啊。

他強作精神：「王爺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朱棣停下腳步，負手看了一眼四周，若有所思：「難怪顧懷叫俺小心一些……原來是印在了這裏。」

「他們不敢，因為顧懷清清楚楚告訴了他們，想要翻臉不認賬，就要做好俺死了也要咬他們一口的準備，就算你們打下了大寧，俺的大軍和遼東楊文也會直撲你們的牧場。」

他的聲音嚴厲起來：「你是不是不知道，四哥入城的兵馬只有不到五千？！你是不是不知道，要是你早到半日，能不能進城不是四哥說了算？！」

因為攻城混亂了幾天，到現在還沒徹底安定下來的大寧城內，沙滿帶著福余衛、朵顏衛的兩個頭人走進了王府，才剛剛見到朱權，就問出了這幾天讓他心急火燎的問題。

「當然，你可能覺得錢沒什麼，但俺得告訴你……那個幫你們轉運糧草和*圖*書的車馬行，是顧懷的。」

「多到俺都覺得心疼的一筆錢，」朱棣腳步沒停，「多到比任何許諾都要讓人心動，更何況俺還答應了更多。」

朱棣臉上露出些憐憫，大概是說得夠多了，還有軍情要處理，他並不准備在這裏耽擱時間：「泰寧衛現在是你們的了……俺只要你們能準時開拔就行，其他的俺不想管。」

沙滿看向和自己一起進了大寧的兩個頭人：「為什麼？」

朱權掃了一眼其餘兩個頭人：「已經咬了人的狗，你們猜朝廷還願不願意養？除了跟孤那四哥起兵靖難，你們還能做什麼？回草原上放羊？」

那個突然出現在牧場外面，說自己是來做生意的女人……哪裡蠢了？

「怎麼辦？」朱權冷笑一聲，「你還看不清楚？大寧城已入孤四哥手，三護衛也是早晚的事情，只要松亭關打下來，還需要孤做什麼？大寧都司已經是他的了！至於你們，呵……」

走入花園，朱權正站在花樹下，三個朵顏三衛的頭人環繞在側，一切看起來倒也正常，只是朱權看到他到了，臉上露出些奇怪的笑容來：「孤說了，四哥絕對會帶著親衛，是不是？」

「答應俺一起靖難，朵顏三衛就還是朵顏三衛，但若是俺不能把朵顏三衛攥到手裡，只剩下兩衛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朱棣微微彎腰俯視著沙滿，「沒想到今天還真派上了用場……這個時候俺就無比慶幸顧懷是俺的人，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是他算不到的？」

死寂籠罩了花園，沙滿握緊了刀，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藩王，居然比他想的還要狠辣，還要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