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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想到這兒，他就越是心急如焚，只擔心自己到得晚了，戰功全被那瞿能和三位都督搶了去，身為三軍主帥，雖然功勞是少不了他的，但陛下的心意誰看不明白？誰能把燕王就地格殺，誰從此就簡在帝心！能替陛下辦這種事，還愁以後的建文朝沒自己的一席之地？

「說起來刀練得怎麼樣了？」

「男人的浪漫么……」馬三寶抬頭看著星空，「好像也有點道理。」

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

面色緊張的顧懷在馬上動了動身子，苦笑道：「你不說還好，一說這些我就更緊張了。」

「就別挑三揀四了，」馬三寶突然凝重起來，抬手示意噤聲，「有動作了。」

人力有時盡，這幾萬南軍才來了一段長途拉練，正是腿腳酸軟無力的時候，結果正好撞上和三位都督繞了半天圈子，軍容整齊士氣正高的朵顏三衛，自然一觸即潰，一潰再潰，軍不成軍，落荒而逃，一時間南軍在黑夜裡自相殘踏，死傷無數，面對那砍過來的馬刀，居然無法組織起像樣的反擊。

「大將軍？」

「報！大將軍，燕逆帶兵圍了城外大營，正率軍猛攻！大營未破，但都督瞿能派人告急求援！」

一條條軍情不斷地送到李景隆的手上，帶領大軍赴援的李景隆一時手忙腳亂，真實的戰爭本來就是這樣，統帥不僅僅是要在戰前做出決策那般簡單，而是要在紛至沓來的雜亂信息中尋覓到勝機，每一個選擇都會直接影響戰爭的走向，李景隆練兵是一把好和_圖_書手，但真到了這種兩軍短兵相接的玩命時刻，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馬三寶拍了拍身下的戰馬，對著一旁的顧懷開口道：「到時候衝起來，兩腳夾緊馬腹，保持好刀的角度，身子能縮就縮，這樣就不容易死在第一波衝鋒里……比起避開對面的刀，要更小心不要落馬，挨一刀可能還沒什麼事，落了馬就基本活不下來了。」

「報！陳都督已拿下燕軍大營，正率軍馳援，該攻何方，還請大將軍下令！」

「報！斥候回報，前方有燕軍蹤跡，打的是燕將朱能旗號，貌似分兵來阻！」

顧懷突然笑了：「我本來以為李景隆之前乾的事情已經很蠢了，沒想到居然還能更蠢……不過也確實，是人總會有些貪心的。」

他下了決定，厲聲喝道：「傳本將軍令，中軍全部開拔！令陳壽、謝俊兩位都督帶兵緊隨本帥身後，赴援北平城下！」

南軍大營已經燈火通明了半夜，隔了太遠的距離，看不見那些光芒里南軍的身影，但那突然分離而出的火把，宛如一條火龍移動向了北平的方向，卻是能看個清清楚楚。

傳令官咽了口唾沫，有些想不明白李景隆怎麼在這個時候發獃：「還請大將軍早下決斷！」

「不等了，不能像李景隆那樣貪心，」顧懷在夜色里伏低身子，「走一個！」

「這麼多的人數，只能是咬鉤了，」馬三寶沉默了一下，有些感慨，「居然……真能成功？」

……

「殺！！！」

自己怎麼可ｈeｔｕboｏk.com•cｏｍ能給他這樣的機會？

於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士卒們又聽到了新的軍令，這一次更為誇張，居然是要他們去堵燕軍的後路！

……

這些消息看得李景隆心花怒放，北平城下十余萬人馬，三位都督帶兵五萬，加起來二十余萬都能和燕逆打個有來有回，自己這裏的大軍再加上後方從大營開拔|出|來的援軍要是加入戰場，豈不就是一邊倒的局面？

「其實也就那麼回事，打仗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馬三寶寬慰道，「大部分將領是不用親身上陣的，更不用帶頭衝鋒，打過一兩次也就學會糧草轉運安營紮寨之類的事情了……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倒霉。」

李景隆瞥了他一眼，越發心煩氣躁，若是換了以往，他何必去和朱棣賭這一把？但最近軍中謠言四起，士氣低迷是不爭的事實，再讓朱棣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指不定還要出什麼事。

看起來像是朱棣出了個實打實的昏著……到了這一刻，也就談不上什麼戰術了，一切都只剩下了死戰而已。

「你還能說得過去，怎麼連我也來了？」

馬三寶有些驚奇：「你居然會想這些？」

兩隻騎軍，一前一後，直直衝向了從南軍大營匆匆趕到的援軍，在李景隆扭曲的神色，和那些南軍的茫然下，狠狠地沖入了敵陣。

「要打消李景隆的顧慮，王爺必須做出一副全力猛攻的模樣，各個將領都要打明旗號，連朵顏三衛都不能藏，」馬三寶也隨著顧懷的目光和圖書看去，「所以這一萬騎兵也只能讓我們來帶了。」

但那可是實打實的戰功啊……燕逆在和攻城大營僵持，而且燕逆各個將領都出現在了戰場上，什麼張信張玉顧成譚淵，喊得上名號的基本都在鏖戰，連唯一不見的朱能現在都堵在自己前面，看來基本是沒打算奇襲，自己要是也全軍壓上，把燕逆結結實實地圍在北平城下……

「之前我一直有種感覺，就是少了很多參與感，」顧懷輕輕皺了下眉頭，「出謀劃策，做些策反間諜之類的事情固然很安全，卻總是沒什麼真實的感覺，這場靖難之役已經開始半年了，我卻好像在看一個宏大的故事，比起裏面的角色，更像是個戲外人。」

當下也就顧不得慢慢行軍保持前後呼應了，李景隆一聲令下全軍提速，瘋狂地往北平城下趕，可沒走上幾里地，前方傳來的消息就讓他有些意外了。

幾萬人去堵十余萬？

「不要這麼緊張。」

「讓大營堅守！若是大營出事，本帥饒不了他瞿能！告訴他，本帥已經在赴援的路上了！」

「為什麼不會想？那天在滹沱河邊，看見你帶兵衝過來，然後一路馬踏連營，我才發現這是男人的浪漫，當時還想自己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機會，沒想到今天就報應上了。」

顧懷一刀砍掉了一顆南軍的腦袋，鮮血灑了他滿頭滿臉，他看著對面那騷亂起來的軍陣，還有那些南軍臉上露出的恐懼神色，突然感覺一股豪氣從心底迸發出來。

事還沒完，軍令才剛剛和-圖-書傳下去，大軍剛剛轉變方向，前方突然就響起了整天的廝殺聲，李景隆位於中軍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伸個頭就發現了對面朝自己猛衝過來的朵顏三衛。

「大營沒了，兩軍又在廝殺，這個時候全軍壓上，能一戰平叛，何必還傻傻地攻城？」馬三寶也笑了：「還繼不繼續等？」

夜晚會極大削弱騎兵的作用，再加上今日攻城鳴金收兵之後，南軍多半是在軍營里，這也就給燕軍造成了極多的麻煩，而打下了燕軍大營的三位都督綴上了燕軍的尾巴后，以往無堅不摧的朵顏三衛，居然淪落到了只能被顧成帶著回護后軍的地步。

燕王放棄了攻打大營，繼而反身干起了三位都督？這動作妥妥的是要逃命，難道燕王也知道事不可為，準備撤兵然後徐徐圖之？

而當李景隆拚死突圍，帶領殘兵敗將才和後方的援軍會和準備硬擋朵顏三衛時，援軍的屁股後頭也響起了喊殺聲。

「嗯？」

就這般過了半個時辰，那道火龍依然沒有斷絕的痕迹，顧懷挑了挑眉頭：「咬鉤了？」

狠狠揮動了馬鞭，李景隆咬了咬牙：「這一遭，定要讓那燕逆全軍覆沒在他心心念念的北平城外！」

事實上已經有好幾個將領來勸了，攻城大營那邊既然沒有出事，自己最擔心的敗兵南逃沒有發生，就證明燕逆今日全軍壓上搞夜襲的戰術宣告失敗，那自己現在該不該把中軍全部壓上去，痛打一番落水狗？

這話反而讓顧懷精神了一點，稍微直起了身子：「其實也不是倒霉。」https://m.hetubook.com.com

「至於本帥的中軍……」李景隆猶豫起來，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選擇。

「所以陰謀詭計終歸是落了下乘，真到了這一刻，還是手裡的刀更讓人心安一些。」

消息接連不斷地送過來，北平城下的廝殺越發難解難分，燕軍已經沒有退路了，大營被破，城門緊閉，只能拚死作戰想攻破南軍的攻城大營，但那個曾經一度攻入北平城的瞿能瞿都督果真是好樣的，居中指揮之下，竟然讓燕軍一波波的攻勢得以無功而返，雙方就在冰天雪地里拚命廝殺起來，燕王中軍往前一步，瞿能的大旗也果斷前移，兩邊都寸步不讓地爭奪著有利的陣地。

他看了看身後連綿的騎兵，又看了看平原盡頭那燈火通明的鄭村壩南軍大營，嘆了口氣：「誰能想到……終究還是要上陣帶兵？」

兩處大營都沒出問題，糧草輜重都落入自己的手裡，城內燕軍沒法出城，冰化了守城也夠嗆，他們拿什麼來打接下來的仗？

「還行，不過我他媽明明是想練劍的……」

不過眼下燕軍大營已經沒了，三位都督傳信過來，糧草輜重繳獲了不少，燕軍已經失去了對峙的資本，自己若是小心為上，還是應該留些兵力在鄭村壩的大營，只帶少數兵力赴援，到時就算不能大敗燕逆，北平城下的戰事基本也宣告落幕了。

顧懷和馬三寶就這麼靜靜地坐在馬上看了很久，看著那條綿延極長又無窮無盡的火龍久久無言。

「打哪兒？本帥不是已經下過軍令了嗎！讓陳都督綴上燕逆，猛攻他的后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