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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在修建完成前發動進攻，那麼燕軍承受的壓力就不會那麼大，如果能發現一些破綻，那麼這十二衛城……說不定還能成為燕軍的橋頭堡。

冬風還是有些大，風把屋檐下的雪沫子吹上半空，灑到行人的脖頸里有些涼，顧懷緊了緊衣領，腳步也加快了些。

能看出來，修建衛城調用了大量的民夫雜役，這裏上工的多半是百姓，士卒多是警戒輪值，忙碌的百姓有些還拖家帶口，男的築城女的做飯洗衣，倒是不見什麼哀愁情緒，細細想想，李景隆這事起碼還是幹得地道，畢竟隆冬時節嘛，呆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能全家在這兒混口吃的，怎麼也比在家裡待著強。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心裏有些不安穩，朱棣手裡有了南王蘇克齊，大同很快就可以打下來，而李景隆也不可能坐視朱棣完全掌握大明邊關，那意味著朱棣已經不怕拖了，修建十二衛城也失去了意義，所以下一場戰爭很快就會打起來，這些時日德州這些情報站肯定沒有停下收集情報，但那十二衛城不親自去看看，顧懷終究有些不放心。

一向搞不明白芒種心思的顧懷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這女諜子，他皺了皺眉，轉過身子準備走出酒樓。

「沒怎麼，就是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這樣的大人物，」芒種冷笑一聲，「做得好大的事情……孤軍入草原，奔襲王庭騎兵，卑職看了好幾遍戰報，都覺得大人怕是回不來了呢。」

為什麼？要造反要揭露朝廷黑暗還有什麼htｔｐs://m•hetuｂｏoｋ.ｃom.cｏm書比水滸更適合么？要是再加點私料進去，比如用秦檜影射如今削藩三人組什麼的……那就更合適了。

進了城門，顧懷並沒有急著趕回酒樓，好歹是元宵，如今整個大明都在享受節日的氛圍，那酒樓空空蕩蕩，還有芒種要給臉色看，顧懷心性再怎麼堅忍，也是想要休憩片刻的，便沿著長街漫步起來，等到了街角，視線就被一處新開的勾欄吸引了過去。

顧懷愣了愣，倒是沒想到這一茬，看來李景隆是真的鐵了心要在開春北上之前把十二衛城修好了，居然讓當兵的去干民夫的活……他轉頭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大堂，有些無奈：「這酒樓算是白開了。」

離開之前，顧懷用的是老家有事的借口，如今看到掌柜回來，酒樓里的一行人都迎了上來，只是視線都落到了顧懷肩上那極嚴實的包紮上，也還好顧懷之前就想好理由，說是半路遇上了歹人，多虧身邊跟著的這精壯漢子出手相救才幸免於難，所以也就帶上他回了德州準備給他一份飯碗，這才將此事糊弄了過去。

「可不白開，」這話一出芒種語氣更酸了，「大人是不知道呢，你走了的這些日子，那小娘子天天跑到卑職面前問大人什麼時候回來，整個一思春的小妮子……大人的手段可真是高明，有這本事怎麼也不教教討不著婆姨的魏老三？」

往屋裡看了一眼，房中極為簡陋，又很昏暗，不過因為狹小，而且正在燒火煮m.hetubook.com.com飯，整個房間倒是暖烘烘的，顧懷在土堆旁站定，藉著問路的功夫，就和老大爺搭上了話。

「你管我。」

往日德州這種軍事重鎮，勾欄是沒什麼市場的，但大概是最近德州煥發了生機，所以各種各樣的商鋪也就聞風而來，能開個勾欄倒也不奇怪。

帶著王五的效果其實和帶著魏老三也沒什麼區別，兩人都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極具壓迫感的體格，只是和魏老三那種讀過書的兵痞性子不太一樣，王五有些老實巴交，唯一的特點就是話多，如果顧懷不是看過他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模樣，好像王五更像是個地里的農民而不是個軍人。

等到眾人散開，又讓王五跟著小滿去后廚打雜，顧懷這才走向芒種，只是芒種一直低頭算賬像是沒見到他，不禁有些疑惑：「怎麼了？」

所以說這勾欄的東家去過北平，聽過西遊記學來將就著演那也可以理解，畢竟學這個又不用什麼成本，但開演水滸傳……那就很奇怪了。

顧懷身後的高大身影撓了撓頭，湊近了低聲問道：「這酒樓是大人開的？生意……可真不咋地啊。」

跟著顧懷一起南下的是王五，畢竟顧懷身上帶傷，一個人過大同總是有風險的，從丘城分開后，陳平就讓王五在顧懷身邊做了親衛，當然，最緊要的還是顧懷沒忘記奔襲戰時對王五說的那番話，他總有種預感，王五和魏老三……說不定能很合得來。

走上街頭，行人比平時少了許多，偶爾見到一些都是行色和圖書匆匆往家趕，算算時間，今天正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看來李景隆是真夠狠的，這樣的節日都不給當兵的放個假。

修建的進度趕得很快，臘月開的工，如今進度已經鐵定過了一半，想來等修建完成，鮑家莊就要變成一座小城池了，顧懷在工地附近晃悠了一陣，就看到了就地扎著的許多帳篷，或者簡陋的土坯房，想來是民夫的住處，他走到一處土坯房旁，就看到兩個老大爺正在門口蹲著抽旱煙。

顧懷首先想去看看的是鮑家莊，離德州城算是最近的一個，租了輛馬車出城不過個把時辰，就已經看到了初具雛形的防禦工事，土築的城牆不算高但勝在就地取土原料充足，城牆前也挖了深深的壕溝，如此以來，用來防禦騎兵衝鋒的壕溝和城牆掩體就有了，雖然這樣的城牆經不得風吹雨淋，但至少幾年內的軍事作用不成問題。

那就很有意思了，看來這半年煙墨姑娘也做了很多事情……就是不知道報坊什麼時候能開過來，如果以後每座城池都有一座勾欄，都有一份報紙……

「不是在修十二衛城么？我過去看看進度如何，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這酒樓就可以停業了。」

不應該啊……這話本的大綱顧懷前些日子才寄去北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出現在德州的勾欄里？如果是西遊記那還可以理解，畢竟顧懷有意讓柳煙墨加快了西遊記的收尾，為的就是讓水滸早點登上勾欄的舞台。

看得差不多了，其他各個衛城倒是不用急著再去看看，進度雖然過半hetubook.com.com，但至少也還要個把月的時間才能修完，也不用一天兩天就了解每一個細節，就這麼粗略看一看，就差不多估算出了攻打這些衛城需要預先準備的器械和攻守難易程度，接下來就只要把這些信息送到北平即可，相信朱棣和一眾將領文官會想到顧懷考慮不到的一些方面。

重新回到德州，正月已經快過去了一半，出乎顧懷的預料，酒樓的生意並不好，離開之前門庭若市的場景好像只是一場夢而已，如今大堂里只有寥寥幾個客人，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剛開業的那幾天。

眼下夜色降臨，正是上燈時候，勾欄外面便已經有了百姓在等候，想來這勾欄和後世的劇院差不多也是一個性質，開戲總是在晚上會適合些，顧懷看著那勾欄的招牌和圍欄前密集的人群，突然就想到了北平的那條巷子，還有那個勾欄後頭的小樓，便笑了笑也過去買了張票，權當是回酒樓之前打發些時間。

難道勾欄也和香水鋪子一樣開分店了？甚至還開到了德州來？

嗯……倒是託了煙墨姑娘的福，看來下次得給她帶點小禮物。

台上講的故事不是往日那些駙馬公主的狗血情愛故事，也不是清官為民做主的百姓自我感動劇情，而是一個顧懷再熟悉不過的名字--水滸傳。

芒種翻了個白眼，配上那張臉有些滲人：「還能因為什麼，沒人唄，朝廷自從要修十二衛城，當兵的都不能休假了，訓練完就去挖土砌牆，哪兒有人來吃飯？」

……

顧懷搖搖頭，沒搭理他，抬腳進了酒樓和圖書。

問了些家長里短，又聊了些最近民間起的風聲，老大爺聊高興了倒是遞過來旱煙桿要顧懷來一口，顧懷笑著擺手拒絕，便施施然出了工地，此時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倒是能看到成群結隊下工的民夫回到各自的帳篷土房享用晚飯，好不熱鬧，顧懷又站住腳步看了一陣，便上了馬車告訴車夫回城。

腳步聲逐漸遠去，芒種跺了跺腳，怨氣更重了些：「一路南下，歇都歇不安穩，忙死你！」

一想到這個場景出現的可能性，顧懷喝了杯熱茶，眼神火熱了起來。

「你到底怎麼了？」

這陰陽怪氣的……顧懷皺了皺眉頭：「是有些冒險，但事實證明還是值得的……對了，酒樓生意怎麼這麼差？」

關於勾欄的發展，顧懷是沒有太多過問的，雖然勾欄有他一半股份，香水鋪子那邊應該也在不斷出錢提供給勾欄擴大規模，但勾欄和報紙，交給熟悉勾欄事務的煙墨姑娘，以及秘諜司招攬來的文人就夠了，顧懷除了偶爾寫些大綱和手稿送過去，實在不需要問什麼。

尋了個角落位置坐下，點了兩個果盞，顧懷才聽片刻，就微微怔住，眉頭不經意地皺了起來。

這一下原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芒種還急了：「你去哪兒？」

不知道天底下勾欄是不是都一樣的陳設，剛走進勾欄，顧懷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數月前北平的那個小小舞台下面，也是清一色的密集座椅，還有簡陋打著補丁的幕布，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台上說書的老者換了個人，拉二胡的也變成了個年輕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