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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贏了一切好說，打輸了……只能說沒想到這一步閑棋居然真的起了作用。

但有趣的是，估計老侯爺是對李景隆失望透頂，連逃命也不願意和他一起了，李景隆逃竄的方向是德州，他就向西直奔了真定，顯然是懶得再跟李景隆這個廢物廢話。

在北上之前，他和齊泰見過一面，因為齊泰對李景隆實在太過懷疑，所以他動用兵部尚書的權力，交給了徐輝祖一支軍隊，而這支軍隊，就是用來給大軍殿後的。

越過南軍大營，追擊潰兵的顧成也很是缺德，此時南軍大營里也是亂糟糟的一團，顧成便順勢放了把火，火借風勢，風助火威，不少還拚命抵抗的南軍士卒回頭一看，降臨的夜色下大營陷入一片火海，而這把火不僅徹底斷絕了他們最後的僥倖，也讓北岸的瞿能遭了殃。

領軍的人是徐輝祖，這支軍隊，是他最後的底牌。

不過終究是等到了，等到了戰場形勢逆轉的這一刻，那麼這支突然出現的騎兵，就會成為壓死南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收回長刀，顧懷換了口氣，看向已經完全呈現潰敗之勢的南軍，轉向一旁的顧成：「再往南行，就是山地了，一定要把他們衝散！若是讓他們逃入山地，就沒辦法追了，只有讓他們完全散開，他們才會一直往南逃，逃到德州去！我帶一半去赴援北岸，追擊之事，就交給你了。」

而此戰過後，戰場的主動權，就不再像以前一樣握在朝廷手裡了。

之前的攻防，燕和_圖_書軍是損傷慘重的，十萬余士卒，除去遊離在外的騎兵，戰死當場的步卒就有近兩萬，也就是燕軍素質強過普通軍隊，不然減員如此之多，怕是撐不到變數到來就要潰敗了，但隨後攻勢逆轉，南軍望風而逃，就讓燕軍殺了個痛快，光是白溝河畔，落水溺死或是戰死的士卒就過了四萬之數，白溝河幾乎被染成紅色，河岸橫屍百余里，當真是慘不忍睹。

渾身浴血，從清晨廝殺到入夜的瞿能有些累了，他顫抖的手鬆開了刀柄，坐倒在了山坡上，而他的兒子，還在山坡下奮勇拼殺。

但好戲還在後面，當朱棣帶兵從白溝河一路開始追殺后，戰果又不斷擴大，一路下來，南軍死傷又近七八萬人，李景隆六十萬大軍，居然只因這一戰，就折損了快三分之一。

露出的臉龐正是陳平，他看向南方，嘆了口氣。

……

看來李景隆的逃跑功夫一如既往的了得，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居然還是給他逃掉了。

按理說這支騎兵的指揮應該是由顧成來，但不知道是因為之前見過的數面，還是因為草原奔襲戰傳進了王府將領的耳朵里，顧成竟然隱隱以顧懷為首，這要是傳出去，怕是能超出好多人的預想了。

而其他將領，諸如郭英等，也是在一聲聲無力回天的無奈嘆息中往南逃去，等顧懷帶兵衝到白溝河北岸時，這裏幾乎已經被燕軍肅清了。

戰場的變化，瞿能不可能沒注意到，本來已經被撕破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燕軍防線突然被穩住，本來已經面露絕望的燕軍士卒一個個變得生龍活虎，原本已經岌岌可危的燕軍突然就像是吃了葯般把他圍了起來，而最為可悲的是，瞿能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至於李景隆……倒是想追，但可惜他逃得實在太早太快，根本就追不上。

眼下南軍已經開始不可挽回地潰敗，這一切的發生其實並不在顧懷的預料之內，恰恰相反，這一萬多的騎兵，並不是朱棣和他用來翻盤的底牌。

按理說這種追擊應該會一直持續下去，持續到南軍逃回德州據城而守為止，朱棣一開始也是這麼打算的，騎兵在前只管衝殺，步卒殿後收納降卒，沿途搜羅南軍丟棄的甲胄帳篷、輜重糧草，撈得盆滿缽滿，但這種情況在往南兩百里，又一條河流旁停止了。

但現在看來，命運好像依然站在朱棣這一邊。

比起平安，他沖得更遠更深更接近朱棣，理所應當的，他成了第一個被徹底圍困的南軍將領，直到南邊的大火染紅了天際，直到他爬到高處看到一支燕軍騎兵撕裂了南軍出現在南岸，他才知道……大勢已去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他也知道到此為止了，徐輝祖有沒有在對岸埋雷他不知道，那些逃回德州的士卒會不會成為下一次反攻的力量他同樣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的大軍需要休息，需要時間消化戰果，然後才能繼續南下。

沒有不甘，沒有後悔，只有認命般www.hetubook.com.com的無奈，話音落下，山坡上最後的百來個南軍士卒，盡皆隨瞿能父子拼殺赴死。

見到顧懷來援，朱棣也沒有廢話，他打仗一向喜歡趕盡殺絕痛打落水狗，便點起騎兵往南追擊而去，之前因為白溝河畔的地形，騎兵不易發揮，但此刻正面戰場已經演變成了追擊戰，騎兵可以充分發揮長處，朱棣就如同一貼狗皮膏藥般，死死黏上了那些往南逃命的將領。

舉目四望，外圍已經被燕軍步卒徹底圍死，一支燕軍騎兵在戰場中橫衝直撞，無情而又冷厲地將他手底下的士卒分割開來，然後燕軍一擁而上，將武器刺入他們的身體。

隔著一條河，丰神俊朗的徐輝祖騎在馬上，好像沒有受到白溝河戰敗的影響，他遙遙看著對面疲憊不堪的燕軍，視線巡弋許久，終於落到了那個身影上。

收回思緒，顧懷嘆了口氣，剛才在河岸一直旁觀，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以為燕軍要敗了，朱棣……要敗了。

「今日便在此為國盡忠吧。」

一切都只是因為對面那支士氣高昂、未受損失的精銳部隊擋住了燕軍的南下路線。

……

能走到今天，有太多的意外和巧合，有時候顧懷也不由想到，如果有一天這種類似命運的巧合和意外消失了，朱棣還能贏下去么？

明明是親戚，這一刻卻像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朱棣知道徐輝祖想說什麼，他也明白對岸會有什麼。

包圍圈正在不斷縮小，瞿能已經能看清那燕軍騎兵主將的臉龐，hetubook.com.com不用多想，燕軍能緩過氣用兵力來圍堵他，南邊……必然是徹底敗了。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這萬把騎兵丟進戰場，連水花也濺不起來。

彷彿舊日重現，和上一次在北平城下一樣，莫名其妙的仗，莫名其妙的輸，這世上最為可悲的事情，莫過於連輸都不知道是怎麼輸的。

長刀閃出一片耀眼的光華，狠狠砍入對面那個南軍士卒的脖頸，嵌入鎖骨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一道血光迸射出來，灑在了河岸的青草上，映著落日最後的餘暉，有一種極致暴力的美感。

大概是由於時代的局限，這個年代的士卒，十有八九是封建迷信的受害者，時至今日，燕軍中還有不少死心塌地的士卒是被當初北平那「紅光滿屋、九五之命」的說法吸引來的，所以如今南軍帥旗倒了，就算現在隱隱有消息傳出來主將沒有身死，而是被大風颳倒，也止不住士卒們的崩潰。

隔河相望，這次戰爭的主力變成了步卒，騎兵的作用遭到了極大的限制，朱棣的性子一如既往，讓顧懷和顧成帶了孤零零的一支騎軍遊離于戰場之外，至於要做什麼，能做什麼，則全靠他們自己判斷。

一旁同樣渾身浴血的顧成點頭示意明白，回頭喝令之下，一半的騎兵立刻開始了轉向，殺向那些丟盔棄甲倉皇逃竄的士卒，人命的收割此刻彷彿變得像老農在地里收莊稼那般簡單。

李景隆的帥旗為什麼倒，顧懷並不知道，大概也可以歸結為意外和巧合，重要的是，這一次朱ｈetｕｂooｋ•ｃｏｍ•ｃom棣依舊贏了。

朱棣撥過馬頭，停止了追擊。

南軍這次選的戰場實在太好了，白溝河南岸的南軍大營，幾乎不可能像之前一樣被騎兵衝垮，兩側長長的河岸囤積了大量的士卒，而後方則是山地，騎兵無法再進行迂迴突襲，只能硬著頭皮突破步卒方陣，而用步卒的命換騎兵的命……南軍是一定願意的。

戰場各處的消息不斷傳來，往南追擊的顧成部好巧不巧碰見了姍姍來遲的后軍吳傑，老侯爺才到戰場，就看到南軍敗得如此莫名其妙，氣得幾乎吐血，但李景隆已經率軍南逃，他也沒辦法獨自抵抗燕軍，只好也領著兵馬轉頭後撤。

白溝河一戰，至此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兒子也退到了他的身邊，一匹奔馬在山坡下停住，馬上的年輕將領抬起了頭，嘴唇動了動，只說了兩個字：「投降。」

瞿能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了自己還年輕、一直隨自己拼殺的兒子：

馬上的年輕將領靜靜地看著瞿能父子最終死於陣中，沉默許久，才摘下了頭盔開口道：「不要割頭，給他們個全屍。」

大風？那就更離譜了，打仗的旗幟都能被吹斷，就好比做生意的被人砸了招牌，惶恐不安之下，哪兒還有心情打仗？

他提起了刀：「傳令，組突鑿陣型，全軍衝鋒，赴援王爺！」

朵顏三衛馬踏連營，一路從白溝河南岸衝殺到了北岸河堤，已經精疲力盡換左手持刀的顧懷有些遺憾，這一路衝過來見人就殺，南軍將領倒是見著了好多個，但偏偏沒見到李景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