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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變成了富家翁，有人飽經風吹日晒變成了底層的力夫，有人經營著小店看著眾生疾苦，也有人已經成了名冊上已經被劃掉的名字。

顧懷，你終究是輸了一籌，如今的你，又該怎麼破局呢？

王二點點頭：「這點我認，主官大人打仗都比他猛，你是不知道，之前在草原上……」

見到自己親手培養的人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而且這個人還有可能接過自己手裡的火炬，怎能不開心呢？

錦衣衛的小院，裴昔沉默片刻，輕輕地笑了起來：「那就是個假消息了。」

他喝了口茶：「……當然，所有的地方都是假的，現在再去看已經沒意義了，也沒必要再去找那幾枚棋子，顧懷……應該已經清理完了。」

……

他看向金陵方向：「準備一下，走一趟金陵吧。」

正說著，一道身影走到他們身邊，若有所思：「怨言？」

很顯然，秘諜司的主官重回金陵，對諜子們士氣的振興作用是很大的，起碼在顧懷一個個去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對於這些時日以來種種動作的不安平定了很多，當然也有人對顧懷的這些做法提出了質疑，但顧懷並沒有解釋，只是深深地看了那個諜子一眼，然後繼續去見下一個。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只見狠厲，卻不長遠。

這麼一來就能想得通了和*圖*書……這些時日以來秘諜司莫名其妙的動作，那些看起來沒有任何意義的行為，都是為了今天么？

別說那幾枚棋子了，或許那幾枚棋子所在的情報線，都會被顧懷徹底清掃一遍？只是這樣一來，顧懷還有多少人手可用？大部分錦衣衛是出京巡視地方了，但如今的錦衣衛衙門，仍舊不是秘諜司所能抗衡的，死了這麼多人，他們接下來拿什麼給燕王傳遞情報？

這天夜裡，當他回到棲霞山下站在夜色下面無表情時，魏老三趕來說出了那個消息。

想到當初在秘諜司里看到的那個諜子，那個叫「春分」的諜子，顧懷的眼中有些黯然，當初那麼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軍人，只是在金陵這個花花世界呆了一年，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墮落，那……其他人呢？

遠處樹下，魏老三看著那一大一小釣魚的兩個身影，拔起草根咬在嘴裏，皺著眉頭向一旁的王二問道：「大人……到底想做什麼？」

於是顧懷再次去了城外的那個茶鋪，坐在了驚蟄對面。

眾人一驚，裴昔接著道：「那個主官，也就是顧懷，如果告訴每一個人能找到他的地方都不同呢？只要盯著那幾個地方，你們在哪裡出現，就很容易能知道是誰出了問題。」

「沒什麼，」顧懷搖了搖頭，「也該見他們一和-圖-書面了。」

見顧懷過來了，魏老三和王二連忙站起身子，顧懷讓魏老三就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得知現在好多諜子都對這些時日的行動有所不滿，他臉上卻並沒什麼怒意，反而點了點頭：「說來也是，差不多也到時候了，再壓下去，只會適得其反。」

一個千戶皺了皺眉頭：「大人，那人何必傳假消息出來？他難道不知道只有咱們才能給他一條活路？」

魏老三頓了頓：「說實話要俺去吹俺是動不了這嘴，王爺打仗才是真強，那盛庸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和王爺相提並論？」

「大人在說什麼？」

有東良才在金陵城裡坐鎮，顧懷是不用太過擔心的，眼下和錦衣衛的諜戰雖然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但越是這種時候，他就越不能急，一旦暴露，不止他有危險，連徐妙錦……可能就再也不能離開金陵了。

但手筆一定不能太大，因為大了，就很容易引起警覺。

「你說金陵城裡死那麼多諜子，錦衣衛撈得盆滿缽滿，好些埋的暗線都被挖出來了，主官大人咋還能笑出來？天天就是發傳單，老百姓都不吃這一套了，還有吹那盛庸……」

一年的時間，足夠錦衣衛在秘諜司里策反幾個人了，要知道之前紀綱還在錦衣衛的時候，裴昔就一直在這個小院里沉默地、安靜地看著秘諜司和*圖*書蹦躂。

王二摸摸腦袋，突然說道：「你說主官大人會不會只是想把金陵的水攪渾？」

以前說顧懷心不夠狠，倒是說錯了，如今看來，起碼他對自己人，是夠狠的。

他怎麼可能一點事都不做？

裴昔眼裡滿是欣賞，金陵對於燕王來說太遠了，對於顧懷來說也太遠了，沒人能保證其他人對自己永遠忠誠，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從一開始就不要相信任何人。

隨著顧懷的現身，大概錦衣衛和秘諜司這些日子來的恩怨也要收尾了，現在看起來，顧懷的打算似乎真的只是想要清洗一番，而在這個過程里，錦衣衛是獲利的那一方，如今不僅重新站到了朝堂之上，更是將手伸向了許多官員，只要秘諜司敢有動作，錦衣衛就會重演洪武年間的血雨腥風。

顧懷果然來了金陵……雖然早就猜到了一些，但真正確認這個消息的時候，裴昔還是很開心的。

天氣漸冷，但南方的水面是不易結冰的，棲霞山下的小河旁，顧懷正帶著徐妙錦釣魚，偶爾魚竿提起上面卻空空蕩蕩，便惹來小丫頭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顧懷倒也不惱，只是掛上魚餌重新甩鉤，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魏老三愣了愣：「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錦衣衛撿了便宜？現在動不動就看到他們在抓人，換了以前，他們哪兒有這麼囂張和圖書？」

望著夜色下的明月，裴昔淡淡地想。

這不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魏老三至今都對顧懷進草原沒帶他耿耿於懷，眼見王二還要提這事，他一巴掌薅了過去：「主官大人打的仗，你驕傲個屁？」

也難怪蹲在一邊樹下的魏老三和王二臉色都一般難看了。

他從一開始就存了要清洗內部的心思。

他接過驚蟄遞過來的茶，卻並沒有喝，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原來是你。」

……

當然，這些時日以來秘諜司的損失，肯定是會讓人很心疼的，一個一個情報站被搗毀，一個又一個潛伏在金陵的諜子被發現然後自盡而死，雖然確實成功在民間帶起了風波，也達到了顧懷的某些預期，但收穫和付出，看起來是那麼的不成正比。

錦衣衛勢大，秘諜司就只能苟延殘喘，時間一久，難免會起怨言，人心一浮動，就到了該收網的時候。

欣賞過後難免是失望，這份失望不是因為沒有抓住顧懷，而是在於顧懷還是沒能變成自己想讓他變成的樣子。

之前一直和徐妙錦住在棲霞山下，是因為要保證徐妙錦的安全，同時也在等待一些東西，現在看來，這種等待是很值得的。

有過顧懷的開導，兩人的關係現在好了不少，可魏老三這一問註定沒有答案，原本就不是諜子的王二隻是按著顧懷的命令行事而已和-圖-書，哪裡會像魏老三一樣多想，他只是搖搖頭：「我上哪兒知道去？」

他嘆了口氣：「俺去見那些諜子，好多都有了怨言，這些日子死的人有點多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是個頭……」

裴昔收斂了笑容：「如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假消息呢？」

裴昔放下茶杯，擺了擺手，幾個錦衣番子退了出去，小院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你們趕去的時候，空無一人？」

這次南下，顧懷帶了很多諜子，但卻並沒有和他們同行，身邊帶的，也就魏老三和王二兩個親衛而已，這些時日以來他們兩人多半是在金陵城裡干臟活，比如送某些窮途末路的諜子上路，這樣的事情對於兩個軍漢來說的確不好受，比起殺自己人，殺敵人才是他們樂意做的。

顧懷只是秘諜司的主官，沒辦法完全控制其他人的思想，現在的秘諜司，到底有多少人心思浮動，乃至於已經有了和當初潛伏時完全不一樣的想法呢？

也許從一開始顧懷就沒有完全信任過錦衣衛？所以才會搞出那般獨立的情報網路來，讓錦衣衛握著幾枚棋子，卻根本沒辦法將秘諜司一網打盡。

再一次見到那些潛伏在金陵的諜子，顧懷的心情是很複雜的，這一年下來，變的人不只有他，這些諜子，也已經換了一個模樣。

「為什麼要背叛王爺？」

真是讓人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