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笠原太太和星見太太
竹內司長毫不猶豫地就把川島美記賣了。
圍觀的人聽到這話，臉色各異。
「可不止她一個人對你意見大，」星見太太帶著笑意的聲音，悅耳動聽，「應當說在這個院子里，對你沒意見的人，屈指可數。」
本來把方法告訴川島美記，就是為了把淺草神社的鍋甩出去，現在眼看著就要背上另一口鍋了，他當然不會講什麼道義。
那活潑的神態，和女高中生沒什麼區別，卻又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藤原臨也本想著來上一句「第一美人有兩個」矇混過去，但恰好看到穿著九課警服的笠原深繪里從面前走過，便脫口而出：「當然是深繪里姐姐。」
大。
「唔，他的話不能信。」笠原太太看似解圍，實際上卻是拱火地說道，「彌子你聽我說，剛才我和這小子一見面，他就誇我是這個院子里最美的女人呢。真是的，他完全就沒考慮彌子呀，太可惡了。」
「昨晚我不在家，早上回來就發現家被人拆了。」藤原臨也和她如實告知，順帶陰陽怪氣一句，「怕是有人想把我的地改成商用，所以連夜趕人了呢。」
「竹內司長，」笠原太太出聲敲打他，「身居高位，你要牢記責任和使命，不能被錢財美色所誘惑；要秉公處事，不能徇私枉法。」
藤原臨也倒沒想到她會表現出善意。
這時，星見太太眼神終於捨得從笠原太太身移開。
女商人……藤原臨也心念一動，出聲問：「我去拜訪司長的那天？」
星見太太反問一句：「所以就在她面前叫我阿姨？」
「你認識我？」笠原太太好奇地問。
「藤原君對嗎？」笠原太太像在評估值多少錢一樣地打量他全身上下，臉上始終帶著沒有什麼特別意義的微笑。但她的聲音流暢平滑，笑容始終給人一種充滿溫情的好感。
「請說。」年輕婦人親切地微笑。
「就是那天。」
竹內司長瞬間一個深鞠躬：「感謝理事長大人的教導，我會一直記著！」
「忙於生計，」藤原臨也苦笑一下，「沒有時間練習。」
「你不會不知道的。」笠原太太溫柔地說。
「……理事長大人。」藤原臨也看了眼笠原太太，讓她幫幫忙。
「是的。」
「和我聊天的那個？」
「對的。」
停下腳步，把龍蝦放回桌面，藤原臨也轉過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果然和明日香說的一樣，看著帥氣又有才華，還很勤奮。」笠原太太伸出雪白纖細的胳膊，把hetubook.com.com他拉到自己這一側，「過來我這邊站著，不用那麼拘謹。」
不管這位理事大人有什麼心思，先說點好話吹捧一下總沒錯……
藤原臨也看向她的眼睛：「淺草神社的過去？」
「是的。」兩位太太同時點頭。
「笠原姐姐好。」藤原臨也乖巧地一笑，和她握手。
笠原太太看著竹內司長，意味深長地笑笑。
興許是和星見學姐太熟了的緣故，他對這位太太自帶一點親切感。
笠原太太目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充滿威嚴地看向竹內司長，好像認定是他在暗地裡使壞那樣。
「去拿點吃的來，我們到那邊坐著，邊吃邊說。」笠原太太風姿卓越地一笑，像個高中生一樣挽著星見太太的手臂，兩位太太優雅地邁開腳步，朝廊檐下布置的休息區走去。
原來是個結界啊，大白天的真不好發現。
藤原臨也打心底里想逃跑。
她這時候，一點都不關心女兒是不是被綠了，反而更關心在笠原太太面前變老成老阿姨的事。
「放在進門時，有人和我說，」藤原臨也刻意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視線，「她說這院子里最美的女人，就是理事長大人。」
她像是在校對女兒的話一樣，一邊審視藤原臨也一邊說話，「不只是長得帥。凜子說你的神情總讓人無法猜透你內心的想法。說你這傢伙下一刻究竟會直接動手還是張口罵人，又或者作出其它讓人瞠目結舌的事，講出讓人無法預料的話都難以預料。無論你做什麼、講什麼，鐵定有你獨特的風格或說是魅力，要麼戲謔地嚴肅，要麼嚴肅地戲謔。」
那是一位眉眼和星見學姐有著八分像，穿著水藍色和服，年輕又美麗的太太。
「嗯？」笠原太太發出溫和的疑惑音。
笠原太太不再理會他，而是讓藤原臨也跟著她，去認識到場的各大神社寺廟的主事人，儼然是把他當成後輩一樣提攜。
少婦。
語氣非常真誠，不像說謊，她也沒必要和個小孩說謊。
實際上，當時父親前往高天原之前，是這樣跟他說的——有山神和大天狗的傳承在身，你要死在東京的話，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藤原臨也心裏有些吃驚。
「對我來說，藤原君也是老相識了。」星見太太笑著說，「凜子時常我和說起你來著，對你的評價很高。」
「還有呀，凜子說你這個人即便一句話都不說，光就一張臉擺在那兒也是有味道wwｗ•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oｍ的。」
瞧著她們倆的笑容，藤原臨也趁熱打鐵地說：「我還想知道，為什麼兩位理事長大人對我沒意見，反而還讓星見學姐和明日香來接近我。」
「理事長大人，我有事和您彙報。」
「呃，阿姨……」藤原臨也忽然覺得背脊有些涼，趕緊解釋：「笠原理事長剛才說讓我叫她姐姐來著。」
「？」
「我要生氣咯……」星見太太殘忍地對他笑著。
藤原臨也不確定地問：「單純因為長得帥？」
看熱鬧的兩位貴太太，花枝招展地笑了起來，風情蓋過盛放出櫻花的妖精。
隨後，一個太太笑了起來，另外一位太太也跟著笑，櫻花在她們笑顏中間飛舞。
藤原臨也看上去，藍光在頭頂若隱若現。
「彌子，過來過來。」笠原太太對著她招手，一副很開心的表情，「有個小傢伙要介紹給你認識。」
「……」
「不知道。」藤原臨也給出確定的回答。
「沒有，那方面的事一個字都沒說，」竹內司長彎著腰，大氣都不敢出，「反而還不斷和她強調『宗教用地不可商用』的規則。」
「可以告訴我嗎？」藤原臨也誠懇地問。
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理事長大人好」的問候。
「為什麼呢？」藤原臨也充滿求知慾表情，像課堂上的學生提問老師一樣。
「對的。」
手抽不回來了。
「感謝理事長大人的指導。」竹內司長這才把腰直起來。
一時間，兩位貴太太都沉默了下來，風吹著花瓣翩翩落下，朦朧了視線。過了許久，星見太太才搖搖頭，甩掉頭髮上的花瓣，以近乎不可思議的無表情眼神盯著藤原臨也：「你的父母什麼都沒和你說，不怕你死在東京？」
沒辦法啦，這兩位太太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暫時不是他能招惹的。
踩著草坪，藤原臨也逆著風來到兩人身前，以晚輩的姿態行禮：「竹內司長好，笠原理事長好。」
不愧是神職人員的派對，有意思……藤原臨也笑了下，拿起一整隻龍蝦，準備到一邊坐著吃。
「關於淺草神社的問題，我這邊是沒有異議。」竹內司長謹慎地挑選用詞，字斟句酌地說，「但這些天里，有不少人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否決掉。所以我想趁這個機會，和理事長大人通報一聲，請求理事長大人的指導。」
「有規則，那就按規則來辦事。」笠原太太恢復溫和的表情，聲音輕柔但蘊含硬度地和竹內司長說道，「關和圖書於淺草神社翻新的事，一切按照規則來辦即可。程序上如果沒有問題，你就不許阻攔，更不許節外生枝。」
類似的話，川島美記也說過。
「阿姨好。」
「深繪里對我的意見好大。」藤原臨也委屈地看著女警官窈窕的背影。
就沖這位年輕貌美的太太，藤原臨也忽然覺得，明日香這個學妹嘛，還是能處的嘛。
聽著一連串乾巴巴的評價，笠原太太覺得有些無聊。側頭看向認真乖巧的藤原臨也，她心裏忽然升起一絲逗弄的心思。
「我沒有第二個想法，」藤原臨也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我的家都沒了，不重建的話，難道我去睡大街？」
星見太太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
藤原臨也乖巧地應道。
星見太太注視藤原臨也片刻，彷彿在估價，等估價完成後，她輕笑著說：「別那麼見外，叫我阿姨就好。」
「聰明，溫和，不驕不躁。」星見太太望著笠原太太，像是在炫耀自己人一樣，「無論穿什麼衣服，都顯得整潔瀟洒、文質彬彬。」
周圍的賓客，也有人注意到了這邊，移動腳步圍過來旁聽。
竹內司長看了眼藤原臨也，臉色有些糾結。
然後……
藤原臨也輕咬嘴唇，黯然地看一會兒她的臉，然後垂下視線，低沉地說：「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有后怕的、有追憶的、有憤怒的、當然也少不了看熱鬧的。
笠原太太和星見太太相互對視一眼。
被晾在一旁的竹內司長，忍不住在心裏納悶：這小子拍馬屁的功夫一流啊，比他這老油條還不要臉。
「弟弟？」她不壞好意地瞪著藤原臨也。
聽著周圍人的竊竊私語，藤原臨也臉色不變，依然挺直腰站著。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給人充滿自信的感覺，好像可以完全無視旁人的非議。
「我？」
他穿著套英國式細條紋的高雅西裝，再加上胸前塞了一條領巾，賣相很像個英倫紳士。
花園稻荷神社的藤島宮司、日枝神社的石山神官、埼玉喜多院的廣宏住持、豪德寺的一人沙彌……還有藤原臨也認識的，淺草寺的弘文老和尚。
此乃謊言。
「對了，兩位理事長大人懂西班牙歷史嗎？」藤原臨也強行轉移話題，神情鎮定地問：「最近我在學西班牙語，還順帶去翻了翻西班牙內戰的歷史書籍，可以的話，請和我討論一下西班牙內戰吧。」
一時間他覺得有可能有圈套，下意識就進入到警戒狀態當中。
「可她m•ｈ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ｏm們沒有您這麼優雅的氣質，」藤原臨也答道，「況且從外貌上來看，您太年輕了，看起來不超過25歲，和明日香還有她姐姐一起走在街上，人們都會以為您和她們是姐妹三人。」
「最近很懈怠哦，手掌一點都不粗糙，經常偷懶吧。」笠原太太笑著說，「不過有沒關係，你這雙手和你的氣質，看著就不像喜歡打打殺殺的人，當個音樂家或者畫家多好。」
「下次我不在阿姨面前叫她姐姐！」藤原臨也識趣地跟上一句。
竹內司長稍稍鞠躬，從胸前口袋摸出手帕抹了抹汗。
「嗯？」笠原太太歪著頭看他。
隨後，竹內司長不知和她低喃了些什麼，她轉過頭來看著藤原臨也，笑昧眯地點點頭，意思像是在叫他過去。
藤原臨也的表情，要多乖就有多乖。
「……最美的女人？」笠原太太稍稍一愣，隨即好像忍不住發笑似地用手掩住嘴唇，一雙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欸，藤原弟弟……」她靠過來，調皮地打趣道：「星見家的小孩對你評價很高喲，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極富魅力的成熟|女性，給人的第一感覺是保養得很好的貴族夫人，五官細看之下，和笠原明日香有很大的相似之處，應該是母女關係。
未必見得她把藤原臨也當成自己人了，或許只是想壓笠原太太一頭也說不定。
「明白。」
藤原臨也搖搖頭：「前一秒還不認識。」
請求指導什麼的，當然是場面話。這位司長肯定是看到小女兒和藤原臨也走得近，拿不準自己對藤原臨也的態度，所以才過來摸摸底，好清楚該怎麼選一條最有利他的路來走。
一大堆同行中，他最感興趣的，是鎌倉八幡宮的星見宮司。
像雨水滴在透明雨傘那樣，花瓣被擋住，往四邊滑落。
年輕婦人又點了點頭，一陣風吹起，花瓣像是下雨一樣落在她微笑的臉龐上。
星見太太眉頭一皺。
「你有透露方法嗎？」笠原太太威嚴大氣的眸子始終盯著他。
太太的手心溫溫濕濕地，握著極為舒服，他細細地品味著觸感。
極其溫柔的動作，可以讓被拍的人察覺到她帶有出自然而然的好感。說完一句后，她還抬高手，揉一揉少年的腦袋。
手端一杯白葡萄酒的竹內司長，叫停一位年輕婦人。身穿藍色半袖連衣裙，外面披一件薄些的奶黃色對襟毛衣，長發在腦後束起，相貌典雅且睿智。
「好了好了，你別嚇唬一個小孩了。」笠和*圖*書原太太終於開口幫他解圍了。
就這樣，星見太太提著小布袋，出現在藤原臨也面前。
當然。
笠原太太以柔和的眼光看著他：「那怎麼能一眼就認出我來？」
少年手掌的肌膚，比大多數女孩子的手都還要細膩，手指纖細修長，指骨分明；掌心出了點汗，摸起來是溫溫潤潤的觸感，讓人捨不得鬆開。
「沒關係，讓他聽著就行。」笠原太太用不容反駁的口吻說道。
「星見理事長好。」藤原臨也恭敬打招呼。
「西班牙內戰我不感興趣，」星見太太殘忍的聲音傳過來，「但掀起一場神道教內戰，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藤原臨也指了指自己鼻子。
但說這話時，她的眼神卻沒看藤原臨也，而是看著笠原太太，隱約……有挑釁的感覺。藤原臨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不過他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下意識問道：「學姐怎麼評價我的？」
藤原臨也懵了。
「藤原君是練體術的？」笠原太太反覆觀察著他的手。
她的眸子細小深邃，帶著審視的意味，像是小鳥一樣不停地眨著。
「哈哈，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笠原太太開心地笑了起來，朝他伸出手：「初次見面，我其實是明日香的姐姐，請藤原君多多指教。」
竹內司長也注意到了藤原臨也在這，頓時打住話頭，眼神頗有些複雜。
五月櫻花的芳香中，貌美的笠原姐姐，不……笠原太太忽然靠過來，在俊俏的藤原臨也耳邊說悄悄話。不知道兩人關係的外人，看著他們貼貼的姿態，會下意識認為是一對熱戀中的姐弟。
「別緊張，放輕鬆一點。」笠原太太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便把手放到他肩上輕輕拍了拍：「把我當成你的姐姐，把明日香當成妹妹，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就好了。」
「不，此事與我無關。」竹內司長趕緊解釋，「不過前些天有個女商人來我辦公室，詢問把淺草神社地塊轉成商用的辦法，有可能是她下的手。」
笠原深繪里瞪了他一眼，拋下一句「油嘴滑舌」后，冷冷地朝著餐桌走去。
有錢且溫柔。
「嗯？」
「不一定哦，」她愉快地反駁道，「我的兩個女兒都比我美麗呢。」
「藤原君有什麼想法？」她微微回頭，目光像是要看穿藤原臨也的身體。
「？」
「對了，」笠原太太好像這才想起還有個人，看回竹內司長，輕輕笑著：「剛才的事，接著往下說吧。」
星見太太不依不饒地問：「那這個院子最美麗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