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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響起一道雷聲，雖然離得還遠，但在一點點移近。藤原臨也儘可能地，對著她露出親切的微笑：「因為笠原小姐一個人來了，所以我信你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

「為什麼不明確推開她？」她忍著摔杯子的衝動問。

藤原臨也有些疑惑。

「先說。」笠原深繪里把一直曲著的腿放下來，輕輕伸出舒展。

笠原深繪里定定看著他的臉，像在觀察天空流動的雲朵似的，然後視線又稍稍垂下，看了看她剛才喝酒用的酒杯，甄別留在上面的唇印是否和藤原臨也現在喝酒時嘴唇的角度重疊，最後才撇開臉，輕輕說道：「謝謝。」

於是，他趕緊補充：「對待好人時，我才是個好人。」

不知怎地，藤原臨也覺得她這句謝謝，出乎意料的有點溫柔。

笠原深繪里輕咳一聲。

笠原深繪里還在思考。

色|色的小婊砸學妹、塞長筒襪陷害、充滿活力的笑容、古靈精怪的性格，還有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與生俱來的嬌氣，全然不會考慮普通人處境的高高在上……想著這些事，藤原臨也用手撥了撥濕漉漉的頭髮，感慨道：「日本是個披著現代制度的封建國家，醫生的兒子當醫生，律師的兒子當律師，銀行家的女兒……」

一向臉皮很厚的藤原臨也，現在尷尬到想去死。

算了。

天色始終陰沉，遠處晴空塔的塔身也好，近處建築工地高大的吊塔也好，空中飛機的警示燈也好，所有顏色無不被吸入深沉的雲影之中。

「理事長的女兒，自然也要當理事長。」藤原臨也堅持說完自己的話，從桌面拿起一塊蜜瓜，邊啃邊說：「明日香的性格嘛，說不上壞，當理事長也不會是個大反派。但她有個很大的問題……」

笠原深繪里把臉歪向一邊，絲|襪里的腳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害羞地蜷縮了起來。

以欺騙謀生活下去才是正義嗎

只穿著短褲從泳池裡爬起來的藤原臨也，身材完全被她看在眼裡。體態雖算不得魁梧，但身體各處的肌肉都緊實分明，尤其是馬甲線的勻稱肌肉和_圖_書線條，美感和力量感恰到好處地糅合只一起，只要看一眼，沒有哪個女人不想上手摸一下感受一下的。

「是的。」藤原臨也答道，「一個溫柔到極致的人。」

要不越矩直率的活著

望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微微蹙起眉，好看又惹人憐愛的同時，還透露年輕太太著對花心丈夫的埋怨。

「嗯。」

藤原臨也在心裏問自己。

略微加重的呼吸，彷彿從長長走廊的另一端傳來的響聲，帶有奇特的迴響，內容聽不真切，但似乎她有點生氣了，這是藤原臨也可以分辨出來的。

笠原深繪里搖頭。

這姐姐也太冷淡了吧……藤原臨也暗暗在心裏叫苦。

「糾正過來后呢，做出決策時，她就會考慮到更多人的立場了。」藤原臨也把酒杯端到自己唇邊，喝了一口，「尤其是那些她認為不重要的，可以被忽略的，但事實上是更應該受到保護的普通人。」

「重建淺草神社。」

「那麼，」笠原深繪里不發出聲音地喝了一口松子酒，「為什麼忽然就坦白了？」

「這話有歧義，」藤原臨也神情嚴肅地糾正她，「是明日香接近我的，不是我主動啊，請別把責任推到我身上，也別想著用這個理由要我退錢。」

但也因為神秘，難以接近，所以她身上才有自然而然的，吸引人靠近探尋的魅力。

「嗯？」

握了相當久的時間。

解釋完學妹的問題，藤原臨也重新地躺到椅子，愜意地哼起歌來。

深深呼吸幾下，她想要在腦海里搜刮詞彙，卻怎麼也搜刮不出。

「她不會考慮普通人的感受。」藤原臨也把瓜皮扔進垃圾桶，一邊用毛巾擦嘴一邊說，「剛認識沒多久，她就可以用兩雙長筒襪來陷害我，還直言不諱地說要是不按她說的去做就要把我偷襪子的事公布出去。後來和她一起除靈，遇到一個身世比較坎坷的受害者，她自始至終都是站在自己那生來就是人上人的立場，漠然地看待受害者那悲慘但絕不卑賤的人生。」

「不犯法！」藤原臨也保證道，hｔｔps://wｗw•hetｕｂook•com•cｏm「絕對不犯法，我不會犯，也不會讓你犯。」

「停！」笠原深繪里喝道。

過了好久，雷聲響了又響，笠原深繪里才捧著酒杯，冷淡地說道：「你不是個好人。」

「哈哈，我當然有企圖。」藤原臨也拿起松子酒，往杯子里倒了點松子酒，「只是一個嬌氣的大小姐，現在的她再怎麼頑劣都無所謂，反正影響的也只是身邊人。可若等到她長大了，接了母親的班，那她的一言一行，將會決定著許許多多人的命運。」

這時，穿上衣服的川島美記從走廊里喊道：「吃午飯了，你們兩個動作快點。」

泳池旁邊掛有乾淨的浴巾，他收起大天狗的形態，低著頭衝過去，一聲不吭地用浴巾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笠原深繪里就此收住念頭，凝望窗外的雲。

她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手托下巴，凝然不動。

藤原臨也一時間沉默下來。

笠原深繪里思考著他的話的含意，眉心又好看地蹙起。

不能想！

蜜瓜很脆，一咬下去，滿嘴清甜的汁水。

「還有八個月就十八了。」藤原臨也回答。

潔白的羽翼，在他背後張開，同時，他的發色和瞳孔也變成金黃色，一股睥睨的氣場，從那微微扇動的羽翼中迸發出來。

對啊。

「我說，請把我是妖怪的事散布出去。」藤原臨也重複一遍，接著補充道：「然後呢，讓陰陽寮的人開一場大會，把我抓去批判。人越多，動靜越大越好，最好就是鬧得人盡皆知。」

「笠原小姐，」他問，「看了那麼久的表演，不評價一兩句？」

「非常感謝！」

這種人，是絕對不能成為雜誌模特、偶像歌手、演員這類職業的。

藤原臨也從水裡爬起來，甩了甩頭髮的水珠，往躺椅那邊走去。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可能聽錯了。

「夏希凜。」

「大概，找個人接我的班吧。」藤原臨也答道，「又或者和我爸一樣，生個男的來讓他繼承神社。」

雷聲也在響個不停。

笠原深繪hetubook.com.com里又沉默下來。

誠然，她身材高挑曼妙，腿長的比例甚至比藤原臨也還完美，那頭近乎火紅的橘色長發也足夠吸引人眼球。可她的表情缺實在乏生活氣息，像座尖利的冰山那樣，使人覺得危險以及深不可測。

「暫時見不到啦，」藤原臨也聳聳肩，「我家人都不在啦，或許明年老媽會過來一趟，其餘時間你找不到他們的。」

「之後呢？」

「叫《怪物》！」藤原臨也身體探出來，壓到她那張躺椅上，齜牙咧嘴地說道：「很可怕的怪物，就像這樣，嗷嗚～」

「長野縣大山深處的一個神隱小鎮。」

「呃，讓我想想……」笠原深繪裡頭輕輕搖了幾公分，翻過來看向他的臉，皺著眉頭思考。

那冷淡的表情，像是在說「不用說這些小孩都知道的東西」。

說完后，她眯細眼睛看著窗外，表情像是思考事情。身上穿著事務性的黑色套裝，架在躺椅上的雙腿，裹著看上去光滑細膩的黑色絲|襪。從側邊看她，她好像什麼也沒看，什麼也沒想，靜靜發獃的樣子，就像用特殊硅膠塑成的寫實主義雕像。

藤原臨也只能放棄自己先開口的想法，安靜地等待下文。

到底怎麼說好呢？

被她這樣盯著看，藤原臨也下意識地挺直背脊，像個被訓的小孩那樣坐正姿勢，同時也在心裏感嘆明日香真可憐，在家裡天天都要被這樣的姐姐壓迫。

笠原深繪里拿起杯子，在等回答的時間里喝光杯子里的松子酒。

笠原深繪里的回答，總是那麼的簡潔。

為什麼呢？

「你來自哪裡？」她問。

笠原深繪里搖搖頭。

「麻煩把我是妖怪的事散布出去。」

「所以，你對明日香有企圖，」她說道，「別否認，我看得出來。不然以你的性格，肯定不會被陷害了，還可以保持和顏悅色的姿態來面對她。」

「所以嘛，要在她年齡還小，還處在可塑造的年華里，把她糾正過來。」藤原臨也把倒出來的松子酒遞給她。

彷彿看到了什麼刺眼的東西，笠原深繪里不由地細眼睛注視著他。

「和*圖*書砰——」

他也不確定。

「是什麼問題？」說到妹妹，姐姐冷淡的表情有所緩和。

「謝謝就不必啦，」他受寵若驚地說道，「既然說清楚了，退錢的事你可不能再提啊。」

這位姐姐不是一直都對他的身份感興趣的嗎，怎麼現在自己主動自爆，她就拒絕了呢。

「我聽到了。」笠原深繪里說道。

「我知道你能聽到。」藤原臨也腳步不停。

「……你，你把……」笠原深繪里支支吾吾片刻，吸了一口最深的氣，用最小的聲音說道：「你把衣服穿上，再過來……」

「……」

「唔。」

藤原臨也雙手合十，朝她微微一拜。

我應該存在的姿態是什麼

然後，梳著危險太太髮型的川島美記，緩步從通道走出來。

笠原深繪里的呼吸緩和下來。

接著，他抬起頭，臉上綻放出純潔的笑容：「還請笠原小姐幫我一個忙。」

打住！

豆大的雨點橫掃過來，不停地敲擊九樓的玻璃窗。

笠原深繪里略一躊躇，把手神前，柔柔地握住他的手。

她的眉間聚起細小的皺紋，嘴唇緊緊地閉著，直到藤原臨也唱完，才說道：「你想表達什麼？」

「你的父親？」笠原深繪里眯細眼睛說。

不和他計較。

說著，他做了個很滑稽的兇狠表情，手還在她面前虛抓了下。

「你不說話我就走啦。」藤原臨也說道。

輕快調子，節奏感很強，歌詞很有力量，唱著唱著，藤原臨也忍不住抖起腿來。

笠原深繪里摔到躺椅下，眼神獃獃地看著天花板。

「唔……」

笠原深繪里猶如局外人一般地說，聲音像是電視里的新聞播音員。

每次空中白光閃過，都會震得玻璃窗一陣抖動，室內物體的輪廓也會被短暫刷上一層白漆。

她搖搖頭表示不喝。

笠原深繪里腰身直起一點，只以眼睛露出躺椅，仔細在他臉上端詳一會：「你瘋了？」

和冰冷的氣質不同，她的小手玲瓏而溫暖，意料之外的柔軟觸感，把她收起稜角的那一面，泄露了一點點出來。

「我從沒說我是好人啊。」藤原臨也聳聳肩膀。

「不不hetubook.com.com，相反，前所未有的清醒。」藤原臨也用指尖戳戳自己的腦袋，「所有的事情，都藏在這顆小小的腦袋裡。揚名立萬的機會就在眼前，要錯過了的話，我會遺憾死的。」

「你知道這歌叫什麼不？」藤原臨也反問。

笠原深繪里什麼也沒說。

「噗～」笠原深繪里忍不住笑了一聲，旋即馬上咬緊下唇，靜待笑意過去后，才冷冷地開口：「知道了。在你沒做出違法的事情前，我會替你保密。」

姐姐強行在心裏說服自己，那5000萬円，就當是幫妹妹付的學費。

那眼神無論怎麼看都不像平時的她，但也僅限於一瞬之間。兩秒過後，她就迅速把目光撇向另一邊，臉頰微微泛紅。

「為什麼來東京？」

要正確不犯錯的活著

「笠原小姐，今天的事謝謝你。」藤原臨也裹著浴巾回來，在她旁邊的躺椅躺下。

那黑珍珠似的眸子上，流轉著有如綢緞般鮮明的光澤，但和上次見面時一樣，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

「嗯，沒事。」

電光閃過，遠處傳來雷聲。

「對了，你多大來著？」過了一會，笠原深繪里才小聲問，「十七？」

想了一會，大概有了結論，她沒再關心這件事，轉而問：「你接近明日香有什麼企圖？」

「這個評價很不可思議，」笠原深繪里點點頭，「想見一見他。」

笠原深繪里曲起雙腿，纖纖小手握拳放在膝蓋上，視線一直盯著藤原臨也的臉，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達反對。她把嘴唇緊閉著，明明隔得很近，給人的感覺卻彷彿是在兩公里開外的地方對視。

饒是情緒一直很冷靜的笠原深繪里，這時也覺得頭有點疼了。

「咳！」

「你的母親？」

「……」笠原深繪里一時間很想站起來，一個飛踢將腳結結實實地印在他臉上，把這個只認錢的小鬼一腳踢去異世界。

實事求是的活著是正義嗎

「……」

「來，邊吃邊說。」藤原臨也朝她伸出手。

藤原臨也邊靠近她，邊說：「輪到我們談一談了。」

「……你這人，真的……」

笠原深繪里輕點一下頭，表示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