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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的話，司蘭盛未找上門之前，他就自解……此舉難以解釋得通……

師玉艷看著徐行雙手捧著的青銅小鼎，內心糾結。

司蘭盛施展的《喪魂咒》雖厲害，但他有衍神體，體質先天，對此還能抵擋住。

只不過為了演一場戲，他假裝自己因此而被迫自解。

然而，徐行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魔心漸息。

對錯，要分清。

只不過徐行在叛教期間，使用的秘法竟能躲避惡咒的反噬和定命鬼仙的探查，這招數稍一想，就知價值不可估量，因而他這次才會出山去尋找徐行。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司蘭盛眉宇一皺。

待見到師玉艷真容時，他臉上露出恭敬之色，對趕到的師玉艷，微微躬身一禮。

「我這一去，不是死，興許……又是再一次的重生。生生死死，誰又能說定。」

此地的陣法設置，頗為精巧。只比黑山教總部的守山大陣遜色一籌。

這青銅小鼎的鼎面上貼著幾張符紙，內里則是一團金液。

她輕喝一聲，雙手結印，速度飛快，宛如千手觀音，又像是多臂的妖魔，半仙半魔，種種幻象在她身邊叢生，夢貘、月神、寒宮……

「此子……竟是神使的兒子？司某想來，這其中或有誤會。神使之子名字中帶一行字，而他叫常坤……」

倘若師玉艷顧忌這鼎中的不死物質，是他的血，而不肯服用。錯失了機緣，錯失了挽回自己道途的可能……

但走出洞府，卻能更好觀察到定命鬼仙這種傳說中高手的特異，對他下一步道途有著好處。

「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我將死了……」

山巒一座座破碎，滾滾巨石跌落。宛如綻放的煙花。

師玉艷沒有心思去查看司蘭盛的遺骸。

下一瞬間。

見狀不妙的司蘭盛不想對戰這個瘋女人。死掉兒子的瘋女人絕對不好對付。

「陪她最後一途。」

此時的徐行，連陰魂都散盡了，又怎會再有轉世投胎的機會？

轟隆！

但偏偏在這喪魂咒之下，他體內的神魂之力，竟然難以調動絲毫了，彷彿成了一個肉體凡胎的凡人。

「時間到了……」

只是神魂崩解之後，他陰魂會大大受損，魂有殘缺，日後想要再修為精進，就萬難了。

師玉艷徒手裂空，驟然來到了已撤到百丈開外的司蘭盛身邊，一隻如美玉雕砌的白|嫩手掌輕輕覆在司蘭盛頭頂。

兩人約距兩三步。

……

見司蘭盛此時的舉止，不和-圖-書像是發現師玉艷蹤跡后的態度，徐行略鬆一口氣。

「神牧司家嫡子司蘭盛拜見神使……」

這小鼎裏面的不死物質，只是他所貯藏的三分之一。

一道道困陣破除。

隨便一趨陽、還幽境的鬼仙，便可使其喪命。

「你的血……」

一個玄袍道人出現在了矮山上空。他面如冠玉，神態飄逸，宛如絕世佳公子。

「好，娘喝，娘喝……」

小小的丹符境鬼仙。

師玉艷怔了一下，不知徐行此舉何意。她不敢耽擱徐行臨終前的最後這個要求。

說實話，黑山教對他亦算不錯。只是他為了自己的道途，選擇了背叛，這才遭至了黑山教的追殺。

在師玉艷趕來之前，他已經選擇了自我了斷，崩解神魂。

若徐行見事不可為，選擇自解。那麼他此行，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話是如此說。

「你好狠的心……司家不會放過你的……」

司蘭盛開口。

此行，對於司蘭盛來說，徐行的性命並不重要。

但她怕因此嚇了徐行，從而母子離心。故此只敢在外面講話。

臨死之前，只來得及說出一句威脅之詞。

「先看看她的修為到了哪一步，打聽一些關於此界之事，走之前，見她最後一面……」

他走出洞口，抬頭看向懸浮在矮山上的司蘭盛，拱手報揖道。

這種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覺，讓他著迷。

尚沂山。

「賤民一個！」

他不介意對將死之人透露出一些關於這世間的隱秘。

「司蘭盛沒有感知到師玉艷。只不過不知道師玉艷是怎麼感知到我的……」

一世親情，最後以他的骨血相還，亦算是畫上最後一個句號。

直到第三年的時候，她削肩輕輕一顫，白衣盡碎，一個完美無瑕、彷彿上蒼造物的玉體從一張薄薄的皮繭中脫離了出來。

再者，師玉艷此女心性癲狂，出手狠辣……

「娘，你既然在這一界，等了我一千年。下一個一千年，興許咱們還會再次碰見。」

一個善意的謊言。

「你先天神聖……」

外界。

師玉艷白髮飛舞，她的雙眸漸漸通紅，似乎要再次入魔。

徐行嘴唇蠕動了一下，最終突破了心理障礙，喊了師玉艷一聲「娘」。

司蘭盛內心冷笑。只有賤民才不知道他們神牧司家咒法的厲害，輕易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但他卻不會再去找師玉艷。

徐行陰魂遁入山腹，從中取出了一個青銅小鼎。

哪怕對方是他的至親。

「和圖書即使你不回來，娘也要找你回來，哪怕逆了此界的輪迴……」

她右手出袖，試探的朝徐行正在消散的陰魂撫摸而去。

見徐行沒有拒絕，她半哭半笑道：「娘相信你，相信你會回來。你不會騙娘的。一千年不夠，兩千年，三千年，一萬年，娘都等你……」

這一刻。

徐行言道。

然而師玉艷根本不聽司蘭盛解釋，她回首望向徐行陰魂的時候，已看到徐行陰魂正在自解，頓時胸中怒火燃燒。

神牧司家六大咒法之一的《喪魂咒》！

無須陷入兩難的抉擇之中。

……

若僅是痛意，還罷了。

「娘答應你。」

「道雖不同。」

「本座那愚蠢的妹妹……」

……

「一千年……」

「不知你何故要背叛于本教？是本教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他向後跌跌撞撞的倒退數步，癱靠在洞府岩壁旁，眼冒金花，不斷劇烈喘息著。

這一境界，命由自己把控。

花草樹木，得到了不死物質的滋潤，漸生靈性，與眾不同。

《喪魂咒》！

「這是……我的一部分血。」

徐行閉眸，陰魂化作點點白芒，消散一空。

「我入黑山教，后又叛教，黑山教追殺我是應該的。」

儘管這重重陣法僅剩下幾道沒有破解。以她修為，一甩袖袍就能將其撕碎。

天地復于平靜。

「不會死的，不會死的。行兒，你不會死的……」

樁樁往事。

烏雲遮日。

……

她的氣息越來越強橫。

「打開陣法。」

一道道殺陣破除。

師玉艷摘下斗笠，她以淚洗面。此時像極了一個弱女子，而不是剛才叱吒風雲的女魔頭，「小時候，娘沒機會多照顧照顧你，你長大后，娘還是沒機會照顧你。反倒是你，救了我……」

一幅幅畫面在師玉艷腦海中回現。

但在道途中，殺人與不殺人，不會僅看對錯。審判公義，那是俠客該做的事情。

再者，師玉艷對他的所作所為，確實足夠資格，讓他喊師玉艷一聲「娘」。

「娘！」

天空泣下血雨，整個蒼穹都在顫慄。

接著，他嘴唇微動，一段段晦澀的咒語在他輕誦而出。

徐行不是無情之人。

司蘭盛俯視矮山附近、內部設下的重重陣法，他瞳孔微微一縮，對徐行的背景、來歷頓時大為好奇了起來。

他睜開眼眸，看向外界的師玉艷，略嘆一聲，言道。

正在洞府外面揣摩司蘭盛話中之意的徐行，頓時感覺到了一股頭脹腦裂的刺痛感從腦海中傳來。

山石能hetｕboｏｋ•ｃｏｍ.coｍ擋住凡夫愚子，但擋不住定命鬼仙。

但現在，她又要再等一千年。

「服下這些血，對你有著大用。我已死，但我希望，我的血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當然，這隱秘到了他這一層次。也算不上隱秘。只不過一般忌諱外傳罷了。

此時的神魂崩解，他有心之下，可以瞬間道消身死，亦可以延緩數日，乃至一兩年身死。

不像是對待普通的丹符境鬼仙那般容易。

他不是道德君子，但也不是心胸狹隘之人。

她彎腰取下青銅小鼎，抱在懷中。

……

入錦帝世界的倒霉，總算給徐行帶來了一點「好運」。

徐行再道。

幾息過後，她漸回過了神，兩條皓臂伸展。一個眨眼功夫，與先前類似的白色衣裙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身上，將她襯托的宛如畫中仙子。

「一直傳聞黑山教內有定命鬼仙存在……若常某早知道此事，又豈會叛教……」

司蘭盛嘴角一勾，不屑道：「黑山教不過是我司家麾下的小教派，本座是司家之人，不是黑山教之人……」

司蘭盛暗道一聲不好，連忙辯解。他雖不懼師玉艷，但師玉艷在啟明神府中頗受重視，貿然得罪，不是好事一樁。

兔起烏沉。

她全身彷彿被抽走了氣力。青銅小鼎從無力的雙手中跌落，倒在了地面，金液傾撒而出。

似乎彌補了本源的缺漏。

但背後，他卻暗中將徐行神魂牌里的神魂牽引了出來，以此為媒介，施展「喪神咒」。

這煞氣來的極快，沒過幾息便到。

這一世親情將要結束。尷尬，只是這一瞬間。

她小心翼翼的收斂自己的氣息，然後走到陣法外面，憐愛的看向裏面盤坐調息的徐行。

剎那間。

「桃香鎮的副廟主常坤，本教先賜你《玄冥丹符》，又賜你各地的上乘香火……」

師玉艷看著徐行故去的地方，久久無神。

司蘭盛被這一掌直接拍碎在叢山之中。

「前輩莫不是司蘭青的哥哥司蘭盛？」

他可不想泄露自己的秘密。

「什麼？你的實力，怎麼會暴漲的這麼多……」

他死不瞑目。

然而……她剛抬起手，似乎便想起了什麼，只能不安的將手掌重新縮回到了衣袖中。

眼看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徐行搖頭，一甩袖袍，撤掉了橫隔在他與師玉艷之間的陣法，「帶我去銀水郡的尚沂山。」

「不會去做傻事……」

對定命鬼仙的忌憚，大大降低了許多。

徐行笑了笑，扯了一個謊。

一日又一日。

和大多數和_圖_書鬼仙修士不同，其肌膚紅潤，口若丹朱。既有區別於鬼仙的陽軀，又相比起正常的武者來說，面容陰柔的多，不似活人。

師玉艷的漆目掉落一滴滴晶瑩淚珠，她眼睛通紅，絲毫不在意自己此時的赤身。

「娘知道……」

此刻，師玉艷的臉上儘管凄傷難掩，但她還是竭力抿起笑意，溫和的看向徐行。

師玉艷來到矮山上空，她向下俯視，等看到了一臉痛楚之色的徐行后，頓時怒火中燒，厲聲質問一旁的司蘭盛。

……

「司蘭青？」

她抬頭手掌，想要走近，撫摸一下徐行的腦袋，一如往初，照顧襁褓中的嬰孩那樣。

在入黑山教這二十多年裡，他雖然深居簡出，卻也對丹符境後面的三境鬼仙有了些許了解。

江山社稷圖……

徐行心思輾轉。

然而——

還未等百裡外的師玉艷趕來。

七年閉關未出，這山石長滿苔蘚。若不是定命鬼仙的手段太過莫測，尋遍天涯海角，也絕難發現他的蹤影。

「是你欲殺我兒？」

只不過，在這一瞬間。

「但路子還是殊歸同途。」

在洞府內，和在洞府外，對徐行來說，都是一樣的。

「娘會等你……」

「再見了。」

……

她捧起青銅小鼎，朱唇碰上鼎身，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金液。這金液碰到她的嘴邊，被她瞬間吸收入體。

重生是真的。

他不想讓師玉艷因此，而惹上神牧司家這個仇敵。僅聽剛才的對話，他就明白，神牧司家，絕非孱弱可欺之輩。

此時他的腦袋裡像是多了一個鋸子，來回分割他的神魂。那種深入到靈魂的痛意。

不時，二人落步此山的山腰處。

他身邊的烏雲哀嚎，化作一隻只厲鬼，擋住攻伐，讓他從容撤退。

一道道幻陣破除。

明面上，他似乎有高手風範，質問徐行為何叛教。

「看來定命鬼仙，和道丹境的修士相差不大。」

固然與師玉艷碰面會尷尬不少，但臨死之前，若能將師玉艷的心魔化解掉，他亦樂意至極。

陣法明面強攻難破，哪怕他是定命鬼仙，也需費不少手腳才能破解開……

「死來！」

但想要從徐行口中逼出其隱藏的秘密，那麼抓徐行活口，還是很有必要的。

司蘭盛直勾勾的盯著空中的那一曼妙身影。

半日後，閉目調息完畢的徐行，平息了神魂的躁動。

就在司蘭盛想著以何種手段榨取徐行秘密的時候。

從遠方西北角處，多了一道橫穿而入此地的煞氣。

其外，挨打要立正。

她眸中盡露和-圖-書溫柔，「細思以往，在射陽侯府玉華齋……娘和你備受欺凌，但那也是你我相處最久的一段時光……」

她不由分說，將斗笠強行戴在了徐行的腦袋上。接著，她撐起氣障，護持住徐行的陰魂，然後步步踏破虛空，朝銀水郡的尚沂山趕去。

徐行難以饒恕自己。

「行兒！」

一個女人的煞氣。

這也是選擇自解的一個後果。

他心想。

他雖然在這個世界，修為不及此時的師玉艷，但有飛羽仙宮的傳承在，他見識卻不低。

有陣法保護，他抓徐行就得費一些機巧了。

徐行一甩袖袍，神魂之力轟開堵塞在洞口的山石。

他是人王體，到了道丹境，就可以斬去與鳳溪國的龍脈相連，一人即一國。

她想拒絕，卻擔心此舉會拂了徐行的美意。

司蘭盛冷笑一聲。

師玉艷失神，她好不容易等了一千年，終於等來了徐行來到這個世界。

「看來他和黑山教中記載的一樣，是僥倖得法，才修成鬼仙的……」

「看來我設置陣法的感知範圍，比定命鬼仙的神識範圍還強上一些……」

輪迴，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至高的規則。

此山在銀水郡中，並不出名。只是一座普通的凡山。

這話語落下之後，正在苦苦掙扎，飽受神魂折磨的徐行竟真的乖乖從納物袋中取出陣盤，將要解散洞府外的重重陣法。

他等待徐行這隻兔子，自己主動解開所有陣法，然後乖乖送到他的口中。

人死豈能復生。

還有黃竹的刁難，徐行給她渡長青之氣，救助她這個生母……

師玉艷杏眸中蓄滿了晶瑩淚珠。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使其掉落下來。

……

就在師玉艷喝了一半青銅小鼎里貯存的不死物質時，自解的徐行陰魂一寸寸的如光影般消散。

「戴上這個斗笠，它能暫時護住你的神魂，不被烈日、罡風所傷……」

還輪不到他這定命鬼仙出手。

師玉艷知道這個道理。

以她境界，不出一刻鐘。便已到了尚沂山。

黃莽犀獸奶……

不死物質……即便到了元嬰道君、元神聖君那等境界，恐怕對此也會視作為珍貴之物。

「服下去……」

短短時間，洞府外的陣法，就被徐行自己解開了一大半。

他的話，半真半假。

這金液雖看似平靜，但一搖晃，竟如滔滔江河那樣崩騰，從中傳出了龍吟虎嘯之音。

真到了黑山教殺上門的時候，不管是他，還是師玉艷都不會手軟。此時談及這件事，是讓師玉艷不必因此而遷怒於黑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