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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子取了一枚黑子，落到盤中，道：「不知道。」

青子住的這邊，除了有事，平時也沒人過來打攪，很是清靜。夜色濃郁，涼風拂面，我打量了這小院一圈，笑道：「其他都挺好，就是少了口寒骨井。」

我心想，我都不學無術了這麼多年了，你又不是才知道。

我過去站到一旁，瞧得出神。當然，我不是瞧那棋局瞧得入神，而是瞧她這人瞧得入神。

青子冷哼了一聲，也沒來瞧我，道：「先欠著。」

我見這丫頭一副冷生生的樣子，就說：「有事找你。」然後給她羅列了一份清單，讓她給置辦齊了，送到這邊來。

青子沒說話，又夾了一筷子蘆筍。我扒了一口飯，就把之前的一番經歷細細說了一遍。這是在潭城家中養成的，舊習慣在吃晚飯的時候與她講一些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情。青子吃著飯，偶爾會「嗯」上一聲。

隔了一陣，聽到樓梯口腳步聲響起，就見青子從樓上下來。我去廚房盛了飯過來，一人一碗，擺到桌上，跟著坐下。見青子夾了塊茄子吃了，就說：「味道怎麼樣？」

我瞧了一眼外頭漆黑的夜空，我們這些人，恐怕早就已經不知不覺地成了棋盤上的一顆顆棋子。只不知這背後的那隻落子的手，究竟www.hetubook.com.com是長在誰的身上。

青子伸手在棋盤上一推，將棋局打亂。我盯著怔怔地瞧了一陣，道：「讓我們內鬥？」

我笑道：「有你妙算運籌就好，我只聽你的話，你說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青子忽然道：「如果人沒了，誰還來修補大陣？」

自古以來，任何固若金湯的城池都是被人從內部擊破的。他們若想將我們這些老古董徹底掃入歷史的塵埃，那最絕妙的辦法莫過於挑動我們亂斗，自己將自己送上這最後一程。

說到林文靜和劉楠兩個鬼丫頭的時候，想到林文靜的那番話，心中沒來由的一黯。林文靜說的那些東西，倒是把我兒時那唯一的念想都給打了個粉碎。

我心中一跳，猛地恍然，道：「他們破陣只是試探，就是試探這世上有多少人會與他們作對？」如果真要說起來，這世上所有的術門，包括道門、葬門、甚至焚香會、無極門以及民間的各種術士世家等等，都是他們的對頭。

青子道：「隨你。」

我知道青子的脾氣，她要麼是根本不說，既然說了不知道，那就肯定是不知道。只是這對頭連崑崙府都查不出來，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如今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可m•ｈｅｔｕbｏok.ｃom.ｃｏm以說是佔盡了劣勢。

青子又吃了幾口菜，就把筷子一放，道：「吃好了。」隨即就要上樓去。我立即道：「剛吃完飯就坐著，不消食，等下我陪你出去轉一轉啊。」

把那盆魚丸子端了過來，道：「這個我吃，你吃其他的。」

我就知道這死女人會這麼說，就道：「你不管，那我就管了，管成什麼樣都由我說了算。」

對方之前出的這一招，如今算是被我們給接下了，但既然對方在暗，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那就只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對方下一枚棋子，我們就只能跟一枚棋子，這也實在太過被動。

直到天色擦黑，飯菜就全擺上了桌，沖樓上喊了一聲：「吃飯了。」

我不由失笑，以前在潭城家中的時候，每天夜裡被她逼著下井，當時每每都要在心裏罵個幾十遍死女人，不過後來泡得習慣了，一段時間不下去，倒還有些懷念了。

「這兩人你管不管？」我說。

如今的術門，雖然已經是昨日黃花，各大門派要麼勢微，要麼香火斷絕，各種古老職業和手藝泯滅，無數高深的法術失傳，可以說是到了數千年以來最孱弱的時候。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管如何，這還是一個龐然大物。雖然是已近夕https://m.hetubook.com.com陽遲暮，但真要是想把我們這些個老古董一口吃下，恐怕誰來也得崩了牙齒。

這死女人平日里就喜歡端著，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這時候酸得眉頭鼻子皺到一塊，倒是平添了幾分生趣。這段日子以來，各地狀況頻發，她一手執掌崑崙府，想必也是壓力極大。這一酸，希望能讓她放鬆一些。

青子道：「你倒是皮癢了。」

就聽青子道：「來下一局。」

不過她此時倒不再看書，而是對著一個棋盤，上頭黑白棋子交錯，兩根白蔥似的手指夾著一枚棋子，往其中一處落了一子。只不過對面卻是無人，她是在自己與自己對弈。

「對面下一步會做什麼？」自打從洞庭湖下上來，我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我們這邊既然已經有了應對之法，這繼續破壞葬法大陣的事，他們應該是不會再做了。

我聽得愣了半天。對啊，王知遠那老頭應的是自己的心，看破的是自己的命，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又哪輪得到我這種無知的小年輕去給他憐憫。想通了其中關節，一時間只覺得胸臆大開，眼前豁然開朗，不由得多扒了幾口飯。

我心中暗笑，就道：「你這人啊，嘴巴挑剔得很。」

因為這些所有門派，無論他們本身的立場如何，也不m.hetubook.com.com論是非善惡，所有人在這一條線上的利益是相同的。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允許別人將陽地轉為陰地。一旦有人觸犯到這條線，所有人就都會聯起手來，一致對外。

青子道：「與我有什麼關係。」

那死女人也沒理會我，徑自就上樓去了。我把剩下的飯菜吃完，收拾了一下，外頭已經是夜色深沉，就上樓去喊青子下來。她原本是說不想去，後來耐不住我在一旁聒噪，只得隨我下了樓。

可不管這幕後的那人是誰，這一場爭端，我們從一開始就已經是輸了。終究，這還是一場人與人之間的抵死搏殺。

我不由暗笑，在她身邊坐下，沉默了一陣，道：「到底是什麼人在作怪？」這死女人之前什麼也不跟我說，就一個人擔著。

我想到王知遠那茅山老頭，不由胸口有些發悶，微微怔神。就聽青子道：「人家行的是自己的路，稱的是自己的心，又哪需要你來可憐？」

端起擺在我前頭的一盆鮮魚丸子，換到青子面前，道：「吃這個。」

青子道：「平日里也不知道多讀點書。就靠著這點小聰明，逞一時之快，又能成什麼大事？」

我嘿的笑了一聲，伸出一條腿，道：「頂多讓你給打折了。」

青子在下頭走了一陣，就回屋了。我在院中的石凳和_圖_書上坐了一陣，吹了會兒風，進屋把下頭再收拾了一番，就關了燈上樓。到青子書房的時候，見她換了一條淡黃色的裙子，烏黑的長發披在肩頭，還有些濕漉漉的，顯然是剛洗過澡，屋子裡飄散著淡淡的幽香。

我一聽，就有些發窘。我一個從小在山裡頭長大的野孩子，天天打交道的都是死人，可不像她這種天生的大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就說：「五子棋行不行？」

那寧圓瞪了我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徑自就去了。我回到屋裡頭，進了廚房，就見裡頭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也不見一絲油煙，顯然自從有了這個廚房，就從沒真正用過。我將屋裡頭的東西重新洗刷了一遍，等寧圓領著人送了新鮮菜肉過來，就開始洗菜燒飯。

青子瞧了我一眼，道：「不學無術。」

青子道：「還行。」又夾了一塊。

青子冷笑了一聲，道：「你又什麼時候肯聽我的話了？我叫你回去當你的二皮匠，你聽了？」

我忙攔住，道：「不能浪費了，很酸嗎？」夾過來吃了一口，道：「確實有點酸，可能是醋放多了。」臉上一本正經，心中卻是大樂。這「酸」倒是她唯一的弱點。

青子伸筷子夾了一個魚丸子，咬了一口，隨即眉頭大皺，表情痛苦：「酸。」就要把咬剩下的丸子給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