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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陸潛就只是說了一句話，「的確，他們沒有辦法一手遮天，但他們的手掌足以遮擋我們頭頂的陽光。」

於是，他開始聯繫專業發行公司，蘭川那麼大、發行公司那麼多，總是能夠找到突破口的。

停頓了一下，陸潛又重新睜開了眼睛，這才終於認真起來。

陸潛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因為疲倦和睏乏而沾染些許醇厚的沙啞，帶著滿不在乎的戲謔，調侃著說道。

可以放棄，可以低頭，也可以抗爭，不管如何，生活終將繼續下去。

身陷囹圄。

一直到現在，紀敘才明白陸潛的意思，他比自己看得更加透徹。

紀敘廣撒網地挑選了至少三十家發行公司，不同類型不同規模的公司都挑選了出來，然而，無一例外！

紀敘一陣無語，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阿潛，我是認真的。」

然後——

這不是一個威脅，而是現實生活發生過無數次的事實。

但是，生活也同樣如此——

「所以，是好消息嗎？」

陸潛沒有回答，就好像真的已經和圖書睡過去了一般，就連呼吸也跟著平穩下來，空氣里的塵埃都開始緩緩沉澱。

陸潛的聲音傳來，紀敘卻無法開口做出回答，聲音就卡在了喉嚨里，看著黑眼圈就要化身成為熊貓的陸潛，他有些傷心，也有些羞愧，總覺得自己沒有能夠幫上忙。

且不說流光影業是否能夠影響整個電影產業的風向，即使他們具備，也不至於為了一個陸潛做到如此程度；而且，不就是潛規則失敗嘛，至於直接封殺一個人的整個職業生涯嗎？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沒有慷慨激昂的口號，沒有熱血沸騰的號召，也沒有心灰意冷的頓悟，相反，在那些帶著疑問的話語背後，卻能夠清晰地聽到來自內心深處的回答——是說話者的，也是傾聽者的。

空氣，就再次安靜了下來。

「我準備去賣身，就往東城的三十二街一站，先把你們的債還了再說。」

然而……在這裏，紀敘就更加深刻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流光影業的強大影響力。

短暫的煩和*圖*書躁過後，紀敘就重新振作起來。

四處碰壁。

特別是熱衷發行驚悚／恐怖電影的那些發行公司，期待著他們能夠看中「解除好友」，接手發行工作。

一直到現在，脫離「流光影業」的光環，處處捉襟見肘，曾經以為的鐵杆關係也轉眼就變成隨時可能破裂的酒肉朋友，曾經輕而易舉就能夠完成的事情則需要花費十倍二十倍的精力才能夠看見些許曙光。

但是三十多家發行公司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如果說他們沒有在看流光影業的眼色，那麼紀敘是不相信的。

滿嘴苦澀，卻又無可奈何。

而且，「陸潛」這個名字也不是名聲在外的才子，甚至還是一位前職偶像，這些發行公司沒有反應實屬正常。

「紀同學，你會因為害怕挑戰而選擇隨波逐流，然後因為放棄挑戰而後悔？還是不管不顧地挑戰嘗試，然後因為自己的勇敢而後悔？」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有人窮其一生都找不到意義，就這樣碌碌無為地和_圖_書隨波逐流；而有些人則幸運地看到一線曙光尋找到靈魂深處的色彩和重量，點亮黑夜的那一抹絢爛，那麼，你說這些人應該追逐下去嗎？」

沉默片刻，就在陸潛即將昏睡過去的時候，紀敘的聲音又再次傳來，「阿潛，如果真的全部都是拒絕，電影拍攝完畢也無法上映，怎麼辦？」

一夜之間，紀敘就成長了起來。

其實，雖然從事電影行業，紀敘自詡見過大風大浪和生活黑暗，在流光影業的工作，來來回回也遇到過碰壁也遇到過失敗，紀敘也會大發雷霆也會遇到挫折，他認為自己已經「足夠辛苦」。

「我一直在想著，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我們總是順應著社會規定的軌道前行，似乎總是有些任務需要完成，卻忘記稍稍停下腳步捫心自問，自己想要什麼。」

陸潛無語地吐槽了一句，「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你應該直接說，不如向邵漫低頭看看怎麼樣。」

要麼就是制式回信，「……非常感謝您對我們公司的信www.hetubook.com.com賴，但是……」後面的話語就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無非就是表示遺憾但是拒絕，十動然拒。

真的沒有必要！

他們預料到了困難，但現實卻更加殘酷，困難可能比想象中還要艱辛十倍百倍。

三個月前，紀敘頭腦一熱就遞交辭職信，跟著陸潛離開流光影業，陸潛大翻白眼，狠狠地吐槽了一番，表示紀敘做出了一個愚蠢的選擇。

「小狼狗，哈哈。」陸潛被紀敘的形容詞逗樂了，悶悶地笑了兩聲。

但紀敘不這樣認為，「他們以為自己是誰？又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他們怎麼可能讓所有人都拒絕我們？」

四面楚歌。

紀敘卻只是覺得有些心塞，「然後你就成為小狼狗，是嗎？阿潛，這一點都不好笑。」

歡迎來到蘭川，一個外表光鮮亮麗萬眾矚目但光芒之外的陰暗卻在吞噬夢想扼殺生命的巨大名利場。

也正是因為如此，紀敘才會一時意氣用事，跟著陸潛一起離開流光影業。

雖然說蘭川的電影產業發達，每年都有超過三千部電影被製和*圖*書作出來，但其中能夠登上院線大屏幕的卻只有區區五百部，大部分作品都被放在倉庫里積灰，永無出頭之日，發行公司也從來都不會缺少選擇。

陸潛全心全意埋頭在後期製作的這段時間里，紀敘則在現實里一次又一次遭到拒絕，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郵件回復，要麼是系統自動回復模版，「尊敬的某某先生/女士，感謝你與我們公司的聯繫，我們會進行審核，等待有決定之後再聯繫你，請耐心等候」之類云云。

安靜，在房間里蔓延，如同黑膠唱片空白盤緩緩旋轉的聲響在流動一般，煩躁的心緒都緩緩沉澱了下來。

紀敘認為陸潛太過悲觀。

但現實就是，從學校到社會，紀敘的生活始終一帆風順，如同太陽之子一般，總是沐浴在讚美與追捧之中，哪怕在流光影業的工作遇到一些困難，但那些都只是利益博弈而已，並不是真正的衝突和搓磨。

哪怕流光影業就是籠罩在陸潛頭頂之上的恢弘陰影，但他們依舊不打算繳械投降，紀敘還是竭盡全力地尋求發行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