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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置身於這個名利場，很難很難不被這些情緒左右。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她連忙低頭擦拭了一下臉頰，掩飾自己的狼狽，然後重新展露笑容，繼續抬頭看向鏡頭。

她依舊能夠回憶起姑媽說話的時候，眼睛里的張揚和絢爛，如此鮮活又如此明媚，與金錢無關與名利無關，僅僅只是與生命的色彩有關——

艾婭覺得，應該是後者——

艾婭不明白。

儘管如此，艾婭也還是有些窘迫。

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姑媽的話語在她的生命里扮演什麼角色，那沉甸甸的話語，在腦海里熠熠生輝。

但問題在於，她並不討厭也不排斥——

沒有禮貌，一點禮貌都沒有。

低頭整理了一下情緒，重新抬頭的時候，艾婭就找回了笑容。

她自己也沒有想到。

「也許，她可能二十七歲的時候就死於貧窮；也許，她可能六十歲的時候死於潦倒，但無論結局是什麼，她都不後悔。」

「她是如此熱情又如此開朗，不管生活面臨什麼，她總是能夠享受其中。」

「艾婭……謝https://www.hetubook.com.com謝，謝謝你的試鏡，你可以離開了。」

也許，在這裏，藉著這樣的機會說出來，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反而是好事。

在父親身上，在爺爺身上，在街坊鄰居的那些長輩們身上，在那些循規蹈矩被死死捆綁在現實生活里然後呵斥「夢想已死」的人們身上，她從來沒有感受到那樣的溫度和色彩。

這讓艾婭嘴角再次上揚些許，掩飾自己的狼狽，深呼吸一下，控制住情緒，保持禮貌。

「她說，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依舊記得朗穆河底的那些鵝卵石，依舊記得那個春天的河水多麼冰冷多麼刺骨，依舊記得她的笑聲多麼快樂多麼幸福，她高高地揮舞右手招呼朋友，讓他們一起加入。」

此時，艾婭才注意到，眼前的人們根本就沒有在關注她，依舊是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

艾婭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心潮澎湃又滿腔熱血的感動了，她以為自己依舊不忘初心，但生活就是這樣，在日復一日之中和_圖_書，夢想的光芒漸漸消失漸漸暗淡，然後隱藏到記憶深處。

其實，陸潛只是讓她說一個故事，但艾婭也不知道自己會說姑媽的故事——這個故事，她從來不曾告訴過任何人，在不同採訪場合也都不曾說過，可是，她剛剛腦海里，想到陸潛，然後就想起了姑媽。

即使艾婭的教養再好，此時也還是感受到了冒犯，從頭到尾！

「我相信她。」

但是，他們為什麼不快樂呢？

為什麼呢？

艾婭也好，高寺林也罷，他們真的不認識嗎？這……不合理呀。

如果是平時，又或者是換一個場合，艾婭肯定也會生氣，泥菩薩還有三分火呢，這樣的場合純粹就是為了貶低演員，她怎麼可能不生氣呢？

是因為剛剛講述自己姑媽的故事，真情流露，以至於現在有些窘迫，沒有時間和這些人發脾氣呢？

「不止年輕的時候，一直到暮年的時候，她也依舊快樂。」

更何況，艾婭是一位演員，不是什麼無名小卒，在片場在劇組在日常生活里，人人都認識的一名演員，結果卻在這裏被當作垃www.hetubook.com.com圾對待？

「請問，還有其他的需要我嘗試看看嗎？」

「她說，如果重來一次的話，她還是會這樣做。」

怎麼回事？

順著思緒的線索，一點一點翻找出角角落落里的記憶，拼湊出夢想本來的模樣。

所以，她的故事，也就是感動了她自己，對吧？

說完，艾婭就愣住了。

「她告訴我，有時候，生活需要一點點瘋狂、一點點勇敢和一點點冒險，否則，生命就太無聊太乏味了。」

但是。

「……她說，她很快樂。」

黃色襯衫女士似乎慢了半拍才終於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看艾婭的資料卡，彷彿正在確認她的名字一般。

「她說，人生只有一次，如果就那樣循規蹈矩的話，就太浪費了，生如夏花之絢爛，死若秋葉之靜美，這才是她渴望的人生。」

一直到此時此刻，再次在回憶里看到那個八歲的自己，滿懷仰慕和艷羡的表情，仰頭注視著姑媽。

這樣的畫面，何止是荒謬，簡直太好笑了。

一直到現在，艾婭依舊記得姑媽臉上的表情，綻放著光輝。

有些故事hetubook.com.com，終究是要說出來的，否則一直悶在心裡，就會慢慢枯萎腐爛，最後演變成為毒素。

在這一刻，全世界，安靜了下來。

他們說，只有笨蛋才會相信夢想。

「但是，我的故事說完了。」

猝不及防地，淚水就這樣滑落下來。

艾婭，愣愣地站在原地，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里，無法自拔。

「但是，她是如此……充滿活力，如同火焰一般，肆意燃燒著。」

兩位女士拿著高寺林的資料卡，正在品頭論足，似乎全然沒有認出這是高寺林，而是一個普通小演員一樣。

不管如何，艾婭都覺得眼前這一切充滿了喜感，因為太異常太突兀，反而生氣不起來，但她可以理解前面其他演員們的想法——

這些年，在蘭川摸爬滾打，艾婭始終相信著，自己沒有改變——

但有趣的是，艾婭卻沒有想要發火。

她依舊懷抱著夢想，她依舊熱愛著表演，她依舊期許著未來。

艾婭完完全全沒有預料到，她以為自己是開心的是幸福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水已經盛滿眼眶。

普通演員們，可能因為被無視而m.hetubook.com.com悲傷；著名演員們，可能因為被無視而憤怒。

說完，她甚至沒有看艾婭的眼睛，低頭就開始翻找資料，旁邊碎花長裙女士將高寺林的資料卡遞過來。

「在她的生命里，受盡冷嘲熱諷，從來都沒有得到過認可，步履蹣跚、遍體鱗傷，一直到她去世為止，她也是爺爺口中不被認可的女兒，還是其他人口中不務正業沒有成就的某某人，似乎是失敗的範本。」

那些嘈雜那些混亂，那些緊張那些忐忑，那些困惑那些疑慮，全部都消失了，就只剩下艾婭獨自一人。

艾婭幾乎就要以為，他們是在表演了，而且演技不錯，一點破綻都沒有，但如果是演技，這是不是太入戲了？

還是因為整個場景太過荒謬太過好笑，以至於生氣不起來呢？

艾婭，稍稍停頓了一下。

艾婭，輕聲說到，自言自語一般。

艾婭不由有些好奇，高寺林會是什麼反應。

「抱歉，剛剛有些失態。」

眼睛里的光芒，是如此純粹又如此耀眼，氤氳著夢想玫瑰色的光澤，沒有任何雜質，只是簡單的嚮往。

可是，今天，她沒有，一點情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