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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種平靜是經歷了絕望之後的平靜。

見夏侯玄沒有求情，司馬師的注意力終於從斗木獬身上挪開，「哈哈，泰初莫非心虛？」

風雪自他身後灌入，棗紅色的披風獵獵作響。

一雙利眼如兩柄長劍刺入堂中。

但凡被司馬父子盯上的，有幾個能善終？

「是，主公懇請夏侯公隨我們離開洛陽。」書生無比恭敬道。

司馬師眼角餘光一掃，嘴角勾起一絲冷意。

司馬師道：「是以朝廷欲擢其為渤海太守，封金陽亭侯。」

夏侯玄略一點頭，斗木獬躬身後退。

夏侯玄乃天下玄學宗師，每日登門求教、辯義之人多如牛毛。

「弘農楊氏？難怪難怪。」司馬師目光掃來掃去，「弘農楊氏四知，是哪四知？」

雖然他臉上還在笑，堂中卻莫名起了一陣寒氣。

司馬師的目光已經變得銳利起來。

斗木獬又是敬佩又是無奈。

「小人知道，只要夏侯公同意，我們的人就有辦法送夏侯公與諸公子出城。」吃一塹長一智，長久在和*圖*書陰暗環境中，斗木獬練就了敏銳的直覺，在十幾雙窺探的眼睛下鎮定自若，彷彿真的只是一個寒門落魄書生。

「子元現在可說了。」夏侯玄道。

夏侯玄跪坐的端端正正，頭頂白玉小冠，披一件黑貂大氅，腰纏青玉帶，上半身筆直，神情溫和而不失莊重，朗朗如日月之入懷，「興雲的好意我心領了，然時局艱難至此，我若離去，還有何人肯匡扶大魏社稷？君子不為也。」

舉手投足間，渾然沒有把自己當外人，自顧自走到軟塌上跪坐，目光卻落到斗木獬身上，「恕某眼拙，未曾見過閣下。」

兵權旁落，士族離心，大將各懷心思。

夏侯玄更是對司馬師脾性了如指掌。

斗木獬趕緊拜在司馬師面前，「學生確實會些武藝，早年遊歷于並幽之間。」

斗木獬著急道：「主公說司馬父子必有竊國之心，夏侯公留在洛陽，必遭司馬氏毒手。」

夏侯玄知道士族們心中在想什麼。

「子元今日到訪，有話不妨明言和_圖_書。」夏侯玄面色不悅道。

這一次能見面，下一次就沒這麼容易了。

郭淮、王昶、孫禮、諸葛誕、毌丘儉，這些受曹魏厚恩的人全都選擇觀望。

來人正是司馬師。

楊震拒之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

司馬師不以為意，大笑起來，向夏侯玄拱手道：「哎呀，兄長學識淵博，弟不及也。」

夏侯玄冷冷道：「既然是朝廷意思，宣旨即可，何須問我？」

一個是朝廷撫軍大將軍，一個是朝廷大鴻臚。

關西孔子楊震任荊州刺史期間，荊州茂才王密夜攜十金而來，曰：「暮夜無知者。」

夏侯玄平靜的神色終於起了一絲波瀾。

「主公請夏侯公務必送一子嗣出城，以全夏侯公之血脈。」斗木獬不得不佩服楊崢的先見之明。

經歷過殘酷生死之人，也比常人鎮定一些。

然而就在此時，外間傳來人聲，「泰初兄何在呀？」

司馬師笑了兩聲，「不愧是兄長，小弟此來，其實是為了令婿。」

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到此人，夏侯玄依舊端坐，鎮定自若道：「子元何太無禮邪？」

洛陽如此大的都市，司馬師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看到每一個角落。

斗木獬本以為過關了，卻沒想到司馬師忽然話鋒一轉，頓時有些措手不及。

士族子弟通常文武雙全，合情合理。

不過夏侯玄已經知道他話中的意思。

兩人都曾是浮華黨的魁首，又是姻親，當年的關係非常不錯。

「你可知我府內外皆是司馬氏的細作？」小閣外風雪呼嘯，夏侯玄目光幽幽。

「學生拜見司馬公。」斗木獬心中一震，沒想到司馬師來的這麼快，不過神情還算鎮定。

曹爽被誅，還可說是天怒人怨咎由自取，但王凌舉兵，天下竟無一人響應。

今日之形勢跟當年漢室何其相似？

在外人面前，司馬師總是一張笑臉。

而斗木獬、虛日鼠、壁水獝經歷了失敗之後，變得更為小心謹慎。

斗木獬名刺遞上去整整一個月，每日在夏侯府前等候，才得到這和_圖_書麼一個機會。

司馬師凝視著他，如果斗木獬表現的太從容，或者太慌張，今日都走不出夏侯府。

「不做虧心之事，何必心虛，倒是子元整日狐埋之狐搰之，莫非心中不寧？」夏侯玄暗諷司馬師狐疑，亦是諷其父子如狐狸般狡猾。

司馬師豪爽的揮了揮手，示意斗木獬不必行禮，轉頭對夏侯玄拱手笑道：「我不見兄長的外，兄長也不許見小弟的外，今日風雪和緩，左右無事，特來向兄長請教學問。」

司馬懿再次拒絕皇帝賜下的九錫，讓朝野上下多了幾分期盼。

「當然要徵詢兄長的意思，兄長若是方便，不妨去信一封，以免令婿生出不必要的誤會。」司馬師還在笑，但笑容里隱隱帶著一絲鋒芒。

期盼他是再世伊霍。

「你叫楊解？」夏侯玄望著眼前的書生，心思卻飄到西北去了。

不明就裡之人，時常覺得如沐春風。

就如同他的父親一樣，總是被認為是忠心勤勉。

夏侯府中竟無一人阻攔，也無人敢攔阻。

斗木獬的表現恰如其分，一和圖書個小角色的慌張，一個小角色的從容。

但誰也想不到他們還敢回來。

「哦？莫非他犯了太傅的忌諱？」

馮家客舍，青龍七宿和九野營傷亡慘重。

斗木獬夾在中間，不覺臉上滲出冷汗，拱手道：「學生告退。」

「兄長說哪裡話？我亦是夏侯家的女婿，他也是夏侯家的女婿，怎麼說都應該照拂一二，楊興雲先後剿滅冶無戴、迷當十萬之眾，論功當封千戶侯，可惜曹爽不識英雄，竟讓此等將才埋沒于邊鄙，豈不是令吳蜀笑我大魏無識人之明？」司馬師繞來繞去的。

斗木獬拱手道：「天知、神知、我知、子知。」

「不必再勸了，若天不佑大魏，無一人殉國，悠悠青史，徒為後人笑。」夏侯玄一臉平靜道。

來人腳步極快，話剛傳入沒幾個呼吸，門便被推開。

「學生弘農楊解。」

「不錯不錯。」司馬師臉上微笑，「爾不似讀書郎，卻像個軍士。」

回到洛陽被閑置之後，夏侯玄才看清很多事情。

如果司馬師是一道烈焰，夏侯玄就是一座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