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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服裝廠的車間里依然燈火通明，工人們正在加班。

「衛民又犯啥事了」李衛東下意識地問道。

然而李衛民卻很堅決的搖了搖頭：「工地上太累了，我寧願去運輸公司當臨時工，也不去工地！」

連續工作了三個小時，其實是有點累的，好在晚餐的時候，食堂給每個人加了個煎雞蛋，補充了一下蛋白質，便是辛苦工作了三個小時，也不覺得飢餓。

八十年代後期，雖然已經有很多農民工背井離鄉，來到城市打工，但大多數還是集中在南方沿海的發達地區。北方地區是在九十年代以後，民工潮才大規模的湧入城市當中。

「我才不去搬磚了，又苦又累，那活我可幹不了。」李衛民馬上搖了搖頭。

「我們西郊街道辦事處那邊，也有幾個不錯的單位，我去找找關係，倒是能幫衛民招上工。」姚廣志開口答道。

中國並不缺乏勤勞的工人，缺的只是錢。只要錢給到位了，加班加到死就絕對不是一句口號。

曾經的加班，都是為愛發電，現在不愛了，直接談錢，雖然有些傷感情，但真的很幸福。

剛進家門，卻看到二姐李春燕正在灶台前忙活，二姐夫姚廣志陪著李登科，坐在客廳里喝茶，學渣弟弟李衛民也拿了個小馬扎，坐在一旁。

「吃頓肉就把你給收買了！」王阿姨心中暗道，他撇了撇嘴，一副不食嗟來之食的樣子，開口說道：「那你晚上可得吃飽點，好有力氣加班，多加幾個小時，也算是給廠里做貢獻了！」

小張望著眼前的王阿姨，她突然發現，這位共事了十幾年的老同事，好像有些陌生。

只聽姚廣志接著說道：「衛民馬上就要初中畢業了，這不是正和_圖_書在商量，等衛民畢業以後，該給他找個什麼樣的工作。」

李衛東的記憶當中，九十年代農民工逐漸多起來以後，一線的搬磚工作都交給了農民工，建築公司那些正式的工人全都成了管理人員，不用再去辛苦的搬磚扛水泥。

「衛民，這鏟煤只是暫時的，以後科技會越來越發達，到時候按個按鈕，煤炭通過履帶傳輸了。」李衛東開口勸道。

「王姐，連續幹了三個小時了，你不累么？」小張不由得開口問道。

加班三小時，可以得到三塊錢的加班費，給孩子買小白鞋的錢算是有著落了。

王阿姨微微一愣：「啥一小時一塊錢？」

「已經九點了，家裡孩子應該已經上床睡覺了吧！」小張長出一口氣，臉上卻露出了一縷欣慰的表情。

後世中國互聯網企業的996工作制，被認為是不人道的加班，但是跟他們的父輩祖輩比起來，996工作制又算得了什麼，五六十年代的工人，按才是真正喪心病狂的加班！

很明顯，從長遠來看，建築公司是一個很好地去處，雖然剛開始會辛苦幾年，但以後卻可以吃飽喝足，一年五六十萬的分紅，雖然不算是大富大貴，也能在青河這種地級市當一個小富翁。

李衛東只好開口勸道：「衛民，你聽我說，去建築公司，雖然會很辛苦，但也辛苦不了多久，等過個兩三年，會有大批的農民進城務工，到時候你們這些正式工人，就都是工頭了。再過些年的話，還有機會混成幹部，最起碼一輩子衣食無憂。」

沒文化的王阿姨又湊了過去。

在沒有加班費的年代，單憑用愛發電就能讓工人以廠為家，如今有了每小時一塊錢的ｗｗw•ｈe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com加班費，工人們恨不得24小時待在廠里加班。

小張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然後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那就去電廠吧，最近電廠也在擴充產能，說是要再上一個機組，所以要招一批工人。」姚廣志開口說道。

「小張，這通知上寫的是什麼啊？」王阿姨開口問道。

……

小張頓時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再過幾年便五十歲的王阿姨，精力竟然這麼充沛，比自己這個三十多歲正字壯年的人要強多了。

下一秒，王阿姨迅速開始計算起來。

「衛東，回來得正好，我跟爸正在說衛民的事情呢！」姚廣志往邊上靠了靠，給李衛東讓出了個位置。

「加班還有加班費？」作為服裝廠里的老同志，王阿姨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挑戰。

以學渣李衛民的成績，高中肯定是考不上的，中專更別指望，初中畢業后趕緊參加工作，是李衛民的最佳出路。

姚廣志現在是西郊街道辦事處的一個副科級幹部，雖然是基層的芝麻綠豆小官，但是在街道辦事處的轄區內，還是有點關係的，給李衛民安排一個正式的工作應該沒有問題。

「你先走吧，我再加一個小時的班。」王阿姨頭也沒抬的回答道。

「加班？」王阿姨一臉嫌棄的皺了皺眉頭，她最討厭加班了。

一聽西郊百貨商店，李衛東馬上開口否決掉：「不行，不能去百貨商店！」

再到九十年代末，建築公司改制，成為股份合作制企業，那些老職工們多多少少都獲得了一些股份。

「其他單位好啊，比在運輸公司里強。別看現在運輸公司效益是挺好的，但過些年個體跑運輸的多起來，和圖書運輸公司可就沒有現在這麼風光了。」

想當年王阿姨也經常加班，不過那時候都是喊一句「大幹一百天，奮戰三個月」之類的口號，然後一大群人便開始為愛發電，哪有加班費這種東西。

「是自願加班啊，那太好了，我這年紀啊，加班的話身體也扛不住，還是早點回家，洗洗衣服，做做家務吧！」王阿姨開口說道。

電廠的發展潛力雖然不如建築公司，但卻是個一輩子的鐵飯碗。

李登科老爺子開口說道：「我本來琢磨著，衛民畢業以後呢，先去運輸公司幹個臨時工，慢慢地再考慮轉正的事情。不過你姐夫說，他那邊找找關係，也能去其他單位。」

「怎麼又加班了！家裡的孩子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我得請個假。」王阿姨心中已經開始琢磨，該用什麼理由請個假，逃避加班。

「王姐，這通知上還說了，晚上加班的話，可以去食堂吃晚飯，公司每個月給食堂補貼三千塊錢，估計頓頓都能有肉吃。」小張開口說道。

服裝廠職工們的加班熱情很高昂，李衛東也稍微鬆了一口氣，根據這個生產進度的話，按時交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姐夫，你們西郊街道辦事處那邊，像樣的企業還真不少，你給衛民找的是哪個企業？」李衛東開口問道。

王阿姨一個月的收入也就是一百塊錢，如此算來，等於是雙薪了！

「咱們地區建築公司，現在改名叫市建築公司，最近正在進行擴充，那裡要人，衛民要是去的話，肯定能弄到一個正式的工人編製。」姚廣志開口答道。

「王姐，已經晚上九點了，咱們該回去了吧！」小張開口說道。

「市建築公司好啊，現在各個單位都在蓋家屬樓，建ｍ•hｅtuｂｏｏk.cｏｍ.ｃｏｍ築公司的效益肯定不錯。我覺得衛民可以去！」李衛東點頭表示認同。

「哥，你能不能想我點好的啊！」李衛民一臉委屈的吐槽道。

「以後，那得是猴年馬月啊！總之我不去電廠。」李衛民很堅決地說道。

「你又不是電力學校畢業的，技術崗位肯定沒你的事，我估摸著，要麼是去鏟煤，要麼是去鏟煤灰。」姚廣志回答說。

想到這裏，王阿姨嘴裏冒出了一句話：「加班好啊，我最喜歡加班了！」

「可不得多加幾個小時嘛！」小張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小時可是一塊錢呢！」

「不去！鏟煤灰還不如去工地搬磚呢，最起碼不嗆得慌！」李衛民搖了搖頭。

「衛民，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世上哪有輕鬆又能賺大錢的工作。」李衛東開口說道。

老爺子李登科也不捨得小兒子去工地上搬磚，於是他開口問道：「廣志啊，除了建築公司，還有什麼好的企業么？」

這還是那個下班第一名的王阿姨么！

所以在1987年的時候，建築公司的工人，也都是正式在編的工人，不像後世的建築工人，全都是臨時工，很多還是干一天結一天工資。

李衛東說著望向姚廣志，開口問道：「姐夫，你那邊有什麼門路？」

「電廠也不錯啊，旱澇保收呢！而且以後用電只會越來越多，電廠的規模也會越來越大。」李衛東開口贊同道。

小張同志旁邊的位置，王阿姨仍然坐在那裡，精神抖擻的加班。

服裝廠的公告欄上，張貼了關於加班的通知。

……

姚廣志早就料到了李衛民的反應，他開口說道：「還有一個單位，是我們西郊百貨商店，你去的話可以幫忙搬搬貨，朝櫃檯送送貨，百貨商和圖書店裡也沒有重物，搬貨送貨也不會太累。」

青河市的電廠，九十年代末的時候也進行了改制，變成了國有控股的有限公司，除了發電以外，還承擔著市區供暖、以及垃圾焚燒等工作。

小張則笑盈盈地說道：「王姐，你不用請假，這次加班是自願的，廠里不強求！」

然而李衛民卻瘋狂點頭：「百貨商店好啊，我就去百貨商店了！」

李衛民則開口問道：「去電廠幹什麼？」

「是王姐啊，今天貼出來的是加班的通知。」小張興緻勃勃地說道。

「總之我就是不去建築公司！」李衛民一臉固執地說。

「姐夫來了！正好，我買了一隻燒雞，說是只養了好幾年的老公雞，這肉絕對有嚼勁！」李衛東說著將燒雞放到了桌子上。

一小時一塊錢的加班費，每天加班三小時，一個月便是九十塊錢，再加上晚餐的補助，一個月怎麼也能吃回來十塊錢吧！這麼算起來的話，等於是每個月多賺了一百塊錢。

2008年以後，中國基建瘋狂的發展，建築業更是十分興盛，老職工手裡的那些股份，一年分紅五六十萬是很正常的。

周末是什麼？八小時工作制是什麼？業餘時間又是什麼？這些東西統統沒有必要存在。那時的國企職工真的是以廠為家。

「不累，這算什麼啊，才三個小時！我覺得我還能再干三個小時！」王阿姨豪氣雲天地說道。

「加班費啊！通知上寫著呢，加班一小時，給一塊錢加班費。我琢磨著一天加班三小時的話，一個月三十天，那就是九十個小時，能領到九十塊錢加班費呢！」小張開口答道。

又解決了一個難題，李衛東心情大好，下班以後去買了一隻燒雞，打算回家陪著李登科老爺子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