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對。」崇禎說道，「你剛才若是信了李若璉的話，並下旨查辦路振飛，那就是著了文官集團的道，被他們借刀殺人了。」

「聖上！」聽到這話，李若璉便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噗通跪地上。

他們幾個總不成比聖上還金貴吧。

朱慈烺道：「父皇，李若璉是被收買了嗎？」

孫繁祉、傅山等四大士子則是一臉愁苦之色。

朱慈烺又問道：「父皇怎麼發現李若璉有問題的？」

看到崇禎發怒，王承恩、高起潛等幾個太監嚇得趕緊跪地。

以前面對崇禎的時候，李若璉也沒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今天，李若璉卻真覺得身上壓了座大山似的，氣都喘不上。

崇禎目光陰冷的盯著李若璉，久久沒有做聲，李若璉的臉色卻越來越差，額頭上甚至滲出豆大汗珠。

孫繁祉、傅山等人以及高起潛等幾個太退迅速退開，王承恩也退到十步開外，並且守住不讓任何人接近到十步內。

好半晌，崇禎才幽幽的問道：「李若璉，是不是有什麼人給你打招呼了？」

按照規定，成年男丁每年需要抽出一段時間，前往水陸碼頭、驛站、衙門等機構服力役、雜役甚至於軍役。

「去，你去告訴他們！」崇禎伸手一指山陽城方向，厲聲道，「告訴他們，不要想著誤導朕，更加不要妄想教朕怎麼做事！」

李若璉道：「康百萬的本名叫康紹敬，祖籍河南懷慶府，洪武年間因開中法往榆林邊鎮運糧而發家，移居揚州和_圖_書至今，已經傳了六代。」

朱慈烺和朱慈炯幾乎同時問道。

「是啊，父皇你是怎麼發現的？」朱慈炯也很好奇。

「仆也認為必須如數上繳。」姜曰廣一捋鬍子說，「眼下聖上正帶著二十八鎮邊軍在徐州守邊，國家正是急需用錢之際，湖廣又是賦稅大省，豈能減免？」

除了這三大項賦稅之外，就是額外加征的三餉。

一是正稅，官田每畝5升3合5勺，民田每畝3升3合5勺。

所以說朱元璋是好心辦錯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個臣還沒有查到。」李若璉搖了搖頭，旋即又道，「不過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的，路振飛與揚州最大的鹽商康百萬過從甚密，此次前來淮安的糧商中間，也以康百萬的糧食數額最為巨大，足足有50萬石！」

「臣領旨。」李若璉連叩三個響頭，起身飛奔而去。

「朕是問你，在康百萬與路振飛之間有沒有利益輸送？」

崇禎道：「李若璉應該沒有被收買，而是被人拿住了痛腳。」

崇禎用兜鍪盛了一碗熱湯，又從乾糧袋取出一把饗灑進熱湯之中，再抓起一小塊硬鹽塊以及一小把豆豉扔進饗中攪拌。

因為明代實際上的畝產在2石左右。

這根本就是飯干用熱水泡一下，再撒點鹽巴和豆豉，如何吃得下？不過再吃不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吃，畢竟聖上吃的也是這。

「你也要學著一點。」崇禎皺眉說道，「烺兒固然是皇位的第和*圖*書一繼承人，但炯兒你是皇位的第二繼承人，烺兒若是身體康泰，戰場上也不出現什麼意外，皇位固然沒你什麼事，但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烺兒有個好歹，那你就是儲君。」

「這也太複雜了吧。」朱慈炯慶幸道。

這次解學龍也站在高弘圖、姜曰廣的這邊，說道：「湖廣發了大水，南直何嘗不也發了大水？如果減免，就必須南直、湖廣一體減免。」

崇禎又道：「何況就算李若璉可靠，就算錦衣衛得力，這種事情也是查不清楚的，頂多就抓住幾條小魚小蝦，文官集團比你們想象是要強大得多。」

攪拌均勻之後，直接抓著吃。

「尚不清楚。」李若璉忙道，「不過康百萬解來淮安府的這50萬石漕糧，就是當初路振飛賣給康百萬的，當時的折價為每石9錢。」

黃澎如果要求減免正稅，就是替官紳在減負。

既便按一畝產糧1石來進行計算，稅率也分別只有官田5.35％、民田3.35％，不得不說這個稅率真是低到令人髮指。

朱慈烺、朱慈炯小哥倆，還有傅山等幾個士子卻是一臉懵，什麼情況？

目送李若璉起身離開，崇禎又說道：「所有人退下，朕有話跟太子、定王說。」

崇禎道：「烺兒、炯兒，你們都看見了吧？現在知道文官集團有多厲害了吧？他們的人簡直就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那這可太累了。」朱慈炯道，「還有誰的話值得相信？」

「hetubook.com.com聖上。」李若璉向崇禎稟報道，「情況基本查清楚，淮安知府范中傑說的基本屬實，路振飛與糧商約定的價格確實為每石1兩5錢，高過市價五成。」

高弘圖又道：「再說湖北遭災只是黃澍一面之辭，仆已經派人去湖北調查過了，月前長江確實發了大水，但是災情並沒有黃澍說的那般嚴重。」

崇禎吃了一口水泡飯，一邊嚼一邊問道：「路振飛有從中拿好處嗎？」

「康百萬？」崇禎的眉頭擰成疙瘩。

「不行！」高弘圖斷然道，「賦稅一分都不能少！」

征折色就是直接收銀子，不再收實物，成丁也不用再擔負各種徭役，只需繳稅即可。

朱慈炯道：「父皇，要不要把李若璉背後的人抓起來？查清楚是誰指使？」

言歸正傳，湖廣巡按御史黃澍要求減免的就是湖廣的丁稅、徭役以及三餉，這其實是真正為民著想的舉措，因為可以直接減輕小民負擔。

「父皇說的對，三弟也需要學習帝王之道。」朱慈烺卻反而鬆了口氣，如果說此前他還暗暗有些擔憂，那麼現在是一點都不擔憂了。

「告訴他們，要守規矩！」崇禎沉聲道。

高弘圖他們四個也沒反對。

朱慈烺、朱慈炯小哥倆的怒火被煽動起來，崇禎卻絲毫不為所動。

「誰的話都可信，誰的話也不可信。」崇禎就像說佛家偈語一般說道，「身為皇帝，到底誰的話可信，誰的話不可信，只能靠你們自己去分辯，如果你們和圖書自己做不到明察秋毫，就千萬不要急著做出決定，先等等看看再說。」

三餉的加征額度甚至超過正稅本身，但由於官紳士子逃稅，再加上百姓大量逃亡，三餉就只能攤派到沒有逃亡的少數家境還算殷實的百姓頭上，在河南甚至出現了一戶家庭承擔整個村子的三餉的荒唐現象，最終就是全村逃亡。

「有這等事？」朱慈烺氣道，「這豈不是說來回一倒手，康百萬就白賺了6錢差價？50萬石漕糧就是30萬兩銀子！端的是好生意！」

朱慈烺、朱慈炯也是有樣學樣。

大明的賦稅可以分三類。

淮安府草灣鎮，夷丁營地。

只有胡國柱和八百夷丁自顧自的吃飯，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崇禎哂然一笑說：「你還能讓誰去查？李若璉都不可靠，你還能指望誰？」

恍忽間，李若璉有一等錯覺，彷彿身上壓了座山！

「任何人都不要妄想欺瞞朕，利用朕，愚弄朕！」

正吃呢，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璉回到了軍營。

「朕乃天子，乾綱獨斷，唯我獨尊！」

除了正稅，第二項就是丁稅，也就是人頭稅，成丁就要繳稅，也正因為這，一些世家大族以及豪門宗族就百般隱瞞丁口。

「啊，這？」朱慈炯有些意外，心說父皇這也說得太直接了。

這兩項稅收對官紳士子是有優免的，幾品官員可免丁多少人，舉人可以免役多少畝，說的就是丁稅以及徭役的攤派，非正稅。

張居正實施一條鞭法后，鑒於一些世家和-圖-書大族以及地方宗族隱瞞丁口，並且籍此中飽私事，便將丁稅以及徭役攤入到田畝之中，並改徵折色。

崇禎道：「因為李若璉太刻意了，他故意將相隔三個多月的兩件事情放在一起說，結果就反而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

「幸好我不是太子，這些就讓兄長頭痛吧。」

朱慈烺若有所思：「就像剛才，不能因為李若璉一席話定路振飛的罪？」

所以說朱元境對老百姓是真的體恤。

朱慈炯更是勃然大怒：「父皇，這麼干算不算官商勾結？算不算違法亂紀？如果算，我們派兵抓了康百萬，再罰沒了他的50萬石漕糧，不算破壞規矩吧？」

而身為當事人的李若璉卻是以頭搶地，連連叩頭，全身都被汗水浸透，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明察秋毫，這世上有些人真能明察秋毫。

「路振飛和康百萬真沒問題嗎？」

不過無論官田民田，還是縉紳勛貴家的田，正稅都是必須要繳納的，一分不能少。

除了正稅以及丁稅以外，第三大項就是徭役。

「這個？」朱慈炯頓時語塞，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居然無人可用。

「那就按這個意見票擬吧，不過茲事體大，交由永王批紅怕是不行，還是以急遞發往徐州交給聖上御批。」史可法最終提了個折衷意見。

「朕要問的不是這些。」崇禎臉色瞬間垮下來。

因為加征攤派的主要受眾就是升斗小民。

所以說明代的人口就是一本糊塗賬。

「父皇，兒臣還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