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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如此多驕

作者:嗷世巔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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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風雨前的漣漪(中)

第八十七章 風雨前的漣漪(中)

以至於薛姨媽私下裡議論時,常後悔當初沒能帶來旺夫婦一起嫁到薛家,否則哪還用整日發愁,家裡這麼些產業不知該託付給誰?
他的注意力,主要還是在楊氏的肚子里——這兩輩子頭一個血脈,也不知是兒是女。
「說說吧,你這急驚風似的跑來,又是為了哪一樁?!」
寶釵卻是徑自繞到一旁,從小丫鬟手裡接過了蒲扇。
裏面鶯兒壓根沒睡,忙起身假模假樣的問:「誰啊,這麼晚了有事嗎?」
返回頭再說香菱。
香菱這般舉動,等於明擺著承認自己與來順有私情,否則她又怎會二話不說,就接下了這等請託?
「至於咱家那老宅,這些年荒廢的久了,一時半會兒哪裡修繕的好?且咱家帶來京城的那十幾個丁壯,連守夜都不夠用的,萬一真有賊人闖進去,卻如何是好?」
薛寶釵將那綉著九天玄女的團扇,翻過來往掌心裏一拍,正色道:「若不是咱們先前極力瞞著,太太又怎會任由哥哥去鋪子招惹那來順?如今再要瞞下去,怕不知又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其實她原本是有意要問個究竟的,可又怕會牽扯出來順和司棋的事情。
司棋一面極力否認,一面卻忍不住用右手去摸左腕上的鐲子。
司棋忙也起身把她送到了門外,又吆喝著讓個小丫鬟陪楊氏去茅廁,免得在裏面磕著碰著。
於是她向綉橘打聽了司棋的所在,徑自尋到了西廂房裡。
「香菱?」
「媽媽放心,我理會得。」
寶釵聞言先是鬆口氣,半晌又嘆了口氣。
寶釵登時羞紅了臉,暗暗瞥了鶯兒一眼,這才撒嬌不依道:「媽媽說的什麼話,她有沒有……女兒又如何能知道?」
薛姨媽這才後知後覺,於是忙將個嬌養的身子坐直了,拿雪白光潔的胳膊挽住寶釵,連聲追問:「我的兒,你莫不是遇見什麼難處了?莫不是外面那幾個管事娘子又……」
薛姨媽兀自未覺,依舊滿口心疼女兒:「說是要過中秋了,但外面自有你姨媽、表姐支應,你也用不著這麼操勞。」
鶯兒這般想著,胡亂把那花瓣收了,又隨意往廊下一堆,便急吼吼去向薛寶釵稟報事態的最新進展。
雖是臨近中秋,天氣卻仍是悶熱難當,偏薛姨媽又最受不得涼,一貫不肯用冰盆解暑,故此只裹纏了條水藍色的抹胸裙,外罩著一件https://www.hetubook.com.com淡黃的透明輕紗,露出大片瑩膩肌膚。
「這……」
一旦真要鬧出什麼來,與來家反目成仇也還罷了,若因此使得鳳姐姐和姨媽左右為難,豈不平白壞了親戚情分?
到了最近,因來順居中主持得當,使得輪胎鋪子一開張就生意火爆,薛姨媽更是把來家父子誇了又誇。
甚至就連鶯兒未曾言明的念頭,她亦是瞭然于胸的。
楊氏一句話就止住了她的動作,又笑著道:「他說這是感謝你當初暗中示警,既然是謝禮,你又不會欠下他什麼,便收了又能怎得?」
薛姨媽滿面喜色的道:「你這幾日看牢些,等過了中秋就選個日子,讓你哥哥收她做個通房。」
為免母親繼續打岔,寶釵三言兩語將香菱與來順的事情說了,又道:「今兒鶯兒又試了試她,這事兒卻怕是十成十了。」
頓了頓,她又篤定的搖頭:「應該不至如此,香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便真有什麼私情也不至於亂了方寸。」
「我就說她是個有分寸的!」
見司棋沒有反對,她這才把晴雯託了鶯兒、鶯兒又託了自己,自己又托到司棋面前的事兒,繞口令似的說了一遍。
說話間,鶯兒就已經把房門反鎖了。
說著,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道若非哥哥執意要收香菱做屋裡人,將那丫頭許了來順,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姻緣?
司棋便急忙將袖子捋了,要把那金鐲子脫下來拋給她。
司棋又瞪了她一眼,喝問:「你這是又做什麼妖?」
楊氏輕拍著桌子咯咯笑道:「方才還假撇清呢,這會兒倒又替他操上心了。」
等鶯兒追進去的時候,她早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後面鶯兒悄悄做個手勢,幾個小丫鬟便都退了出去。
且那天賜的金玉良緣,又怎能輕易放棄?
有那麼一瞬間,鶯兒都險些被她這『演技』矇騙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若真曾有苟且之事……」
卻說寶釵聽了這前因後果,心下也信了個十成十,隨即又牽出種種愁緒。
見香菱突然闖進來,兩人先是一呆,緊接著司棋就忙用袖子掩了那鐲子,又紅頭脹臉的呵斥:「你這小蹄子,怎麼也不敲門就闖進來了!」
……
母親或許會為了『窮親戚』的顏面,違拗哥哥的心思和-圖-書,可換成是來家這樣煊赫的豪奴,卻未必能拉的下臉、狠的下心。
晴雯托請到薛家,還勉強能說的通,那鶯兒這七拐八繞的,找司棋出面聯絡自己又是個什麼道理?
原本憑藉舊日的情分以及新近的熱絡,雙方該是親密無間才對。
說著,把簸箕塞給鶯兒,苦著臉匆匆出了院門。
這回可算是實錘了!
來順一面隔著肚皮,感受血脈之間的聯繫,一面也是莫名其妙的緊。
「正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司棋被她笑的惱羞成怒,起身跺腳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專門來氣我的?你再要提起那賊殺才,我可就往外趕人了——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兒!」
楊氏聽到她們這圈套圈、環套環的,一時只覺得亂了營,乾脆懶得多想什麼。
說到這裏,薛姨媽苦著臉道:「我可就不知道該如何向你哥哥交代了。」
鶯兒見狀心下也不由詫異,暗想著太太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驗證,怎麼就……
寶釵聽到到這裏,下意識的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道出心中的想法。
薛姨媽這才覺察出不妥來,忙拍了拍女兒的後背,訕訕道:「是我糊塗了、是我糊塗了。」
不過寶釵剛露了些口風,一旁鶯兒就先急了。
鶯兒依舊裝腔作勢:「太太不是讓你陪著說話么?怎麼……」
說著,她略略放緩了語氣,寬慰鶯兒道:「你把心放寬,太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心軟的一個了。」
香菱嬉笑道:「莫不是來順哥讓人給你的送來的?」
香菱也自知冒失,訕訕的沒了言語。
她沒好氣的瞪了香菱一眼,徑自回了榻上,又探手拍了拍炕桌對面,示意香菱坐過去說話。
不過香菱臉上的茫然,很快就化作了糾結,且幾次欲言又止后,還是點頭應道:「那你替我把這些花瓣收起來,我去幫你們想想法子。」
見這丫頭倉鼠似的小模樣,司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上前在她凝脂也似的小臉上掐了掐,催促道:「行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別在我這兒裝可憐。」
她衣衫不整的抱著條毯子,躡手躡腳貓兒也似的到了西廂,拿指頭往門上輕輕敲了幾下。
偏哥哥明裡三番五次為難來順,暗地裡又有香菱這層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想到這裏,寶釵甚至生出了勸母親搬離榮國府的念頭。和-圖-書
她這剛和襲人、晴雯搭上橋,正要從中使力呢,若是這當口薛家搬出了榮國府,這一番苦心豈不全都付諸東流?
「姑娘還是再想想吧。」
沒等放門開圓,香菱就呲溜一下鑽了進來,二話不說衝進了卧室。
「可如今舅老爺不在京中,這姑嫂相處起來,又怎比的上姐妹之間來的方便隨意?」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這事兒必然還是要弄清楚的,且等我晚上探問探問驗看驗看,若香菱還是完璧,自然最好不過——你且拘束她幾日,等過了中秋我就做主把她許給你哥哥!」
卻聽楊氏又道:「我這回也不白替他跑腿兒,他還答應要賄賂我一個長命鎖來著,到時候就說是你給的,記得千萬別把事情捅漏了,否則我可不幫你瞞著!」
自周瑞夫婦南下兩廣之後,來家的地位水漲船高,非但鞏固了王熙鳳那邊兒的基本盤,還包攬了王夫人不少差遣。
當天晚上。
她雖風風火火出了梨香院,其實心下仍是摸不著頭腦,搞不明白為何鶯兒認定自己能和來順說上話。
看她這口不應心的樣子,楊氏先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又捂著肚子寬慰司棋:「你就放心吧,那鋪子生意這麼好,府里總不能讓他白忙活,單隻是老太太和二太太就賞下小二百兩銀子,更別說薛家、王家也有他的好處,這東西一準兒經的起查!」
說不得日後自家的生意,也能受他幾分助力。
寶釵說著,將半邊身子挨到榻上,輕聲道:「女兒過來,是有些要緊事兒想跟您說。」
「胡說什麼!」
等到了傍晚時,按照約定尋了個僻靜所在碰頭之後,便把這事兒原樣轉述給了來順。
她平常雖是溫柔安靜的性子,可一旦全情投入什麼事情,就會不管不顧旁若無人起來。
見是寶釵來了,薛姨媽便揚起一條藕段兒似的胳膊,招手道:「我的兒,這幾日苦了你了,快來我這裏歇一歇。」
薛姨媽也是吃驚非小,隨即脫口問道:「她可曾被來順壞了身子?」
香菱直到這時,才突然記起兩人的恩怨,於是尷尬的張著小嘴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媽媽!」
這也是寶釵常說她是『呆香菱』的原因之一。
那日實是晴雯吃了癟,她又未曾損失什麼,自不會像晴雯那樣念念不忘。
香菱這半年來嚴守秘密,又好心撮合她和和_圖_書來順——雖然她並不想和那好高騖遠的賊殺才扯上干係,卻還是要承香菱這份情的。
「誰替他操心了?!」
且那婦人捉著司棋的胳膊,正把個金鐲子往司棋手腕上套。
卻說香菱到了賈迎春院里,恰巧撞見綉橘帶著兩個小丫鬟,正在院裡布置過節時要用的彩燈。
要知道先前鶯兒隔三差五套話,她可是好容易才守住了這個秘密。
司棋雖是在掙扎推拒,可似乎又怕傷了那婦人肚子里的胎兒,手上便沒什麼力道,瞧著倒有些欲拒還迎的架勢。
司棋又被她逗笑了,順手捻了顆葡萄塞進她嘴裏,又道:「放心吧,這事兒又不難,我想法子替你辦了就是。」
實在搞不清楚這些人的腦迴路。
寶釵也披掛整齊的出了東廂房,尋到母親屋裡悄聲詢問結果。
就聽鶯兒板著指頭道:「咱們要是從榮國府搬出去,左右不過兩處可去,一是舅老爺府上,二是咱家在京城的老宅。」
梨香院內原本已是夜深人靜,堂屋裡卻突然衝出個跌跌撞撞的的身影。
「香菱的事兒?」
因她三問五猜的胡說亂想,最後還是惹得司棋心頭火氣,直接把這痴丫頭轟出了院門。
當下拚命找理由勸阻。
「竟還有這等事?!」
薛家更是多有仰賴來旺之處。
鶯兒聞言一愣,卻沒弄明白這其中的關聯。
香菱卻站著沒動,反盯著她的手腕,一臉好奇探究之色。
只可惜……
香菱小心翼翼的試探:「那我可要說和他有關的事兒了?」
「讓我去說?」
若依著她,若香菱和來順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索性不如便成全了他二人,這樣也能讓來旺父子更為親近自家。
寶釵見她一時想歪了,忙開門見山的道:「我今兒找您,是想說香菱的事兒?」
「那鐲子……」
「最近府里都盯著那鋪子呢,他怎好這般大手大腳,說是他總掌著鋪子,可畢竟是『燈草撐屋樑——做不了主(柱)』,若因此讓人拿住短處,卻如何是好?!」
就聽外面怯聲道:「鶯兒,快開門讓我進去。」
這時楊氏起身笑道:「這姑娘找你,約莫是有什麼急事——你們說你們的,我正好去外面方便方便。」
香菱想起正事兒,這才收了笑臉,可張嘴剛要說出口,又想起司棋的威脅,於是忙重新閉上了小嘴,鼓著腮幫子滿面為難。
司棋這才暗暗鬆了口hetubook.com•com氣。
「是、是我。」
……
只是……
這些弊端寶釵又何嘗不知?
梨香院一角,香菱原本正挎著個小簸箕,收斂剛曬好的各色花瓣,聽了鶯兒的請託,她一時震驚的瞪圓了眸子,巴掌大的小臉上儘是茫然之色。
等院里有小丫鬟應了,跑上前扶住楊氏,司棋這才重又折回了屋裡。
微微嘆了口氣,寶釵捻著團扇道:「要照你這麼說,怕就只能把香菱這事兒,稟報給太太知道了。」
「瞧瞧、瞧瞧!」
等再折回西廂,卻見嬸嬸楊氏早已經坐到了榻上。
誰知推門進去,卻發現屋裡除了司棋之外,還有個挺著大肚子的婦人。
「不是這個。」
她猶疑著勸道:「那丫頭縱有百般不是,畢竟、畢竟……再說這剛託了她幫忙,哪好轉頭就把她給賣了?」
「說了不是他送的!」
不過這等小事,明兒給王熙鳳報完了賬,順帶和賴大提一句就成,倒也費不了什麼功夫。
一面說著,她一面打開了房門。
司棋只當是個『小玩意兒』,故此也沒太在意,隨口應下這事兒,又同楊氏說了香菱的請託。
這一幕卻等同是不打自招,香菱便掩了櫻桃,笑出了月牙眼。
與此同時。
薛姨媽一愣,隨即又恍然道:「怎麼,你終於捨得把她給你哥哥了?」
「要再推搡下去,我只怕非動了胎氣不可。」
至於所謂的恩怨……
來家現如今論權勢,雖然已經凌駕于賈家眾多親族之上,可名義上畢竟還是下人。
「這……」
司棋連連跺腳,羞惱道:「我、我是怕受了這贓物的連累!」
故此幾次欲言又止之後,也只能糊裡糊塗的應了,硬著頭皮去尋司棋幫忙。
而那來旺也是盡心竭力,且又恪守本分,該拿的不該拿的,竟是一概不曾伸手。
不過等到這孩子降生的時候,自己應該已經成功襲爵了吧?
「咯咯咯……」
司棋低頭看向那鐲子,又用右手托著稱量了稱量,皺眉道:「這分量這雕工,再加上綴的珠子,怕是沒個二三十兩銀子下不來吧?」
卻說她主僕尋到堂屋東間,薛姨媽正歪在榻上,由著幾個丫鬟輪流扇風。
司棋差點被她弄糊塗了,想了好一會兒才鬧明白,不由嗤鼻冷笑道:「明知道鋪子是那賊殺才在管,也虧她好意思四處託人!」
香菱登時鬆了口氣,連道幾聲謝,卻又把話題扯到了那鐲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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