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嶗山道士的主角，夢裡學的是穿牆術。

羅維不等他把話說完，衝到柯尋面前，急切地把紙和筆塞在他的手裡：「你的直覺既然很准，就麻煩你再為雅晴抽一次簽吧，拜託了！」

羅維一動不動地立在了原地。

海鷗在前面嘀嘀，為我們指路。海浪在腳下嘩嘩，為我們歌唱。

羅維慘白的臉色顯示出了他此刻的絕望。

羅維正要過去抱起她，突聽得聚寶盆內又是一聲響，緊接著又一次大力地噴出一個人來，從半空重重地落在地上，像是在扔一口裝滿著垃圾的破麻袋。

就算瘋了，也還知道疼。他滿地打著滾兒，身上的皮肉在一塊一塊地消失，露出血肉淋漓的內臟和骨骼，像是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一口一口地啃食著他。

牧懌然沉思片刻，輕輕搖頭：「我把他弄醒，如果他還能恢復神志，就讓他自己寫，畢竟他還活著，我認為你不宜替他寫。」

羅維平靜地起身，把李雅晴也扶起來，兩人都在紙上寫下了片名，而後就一言不發地坐回了牆邊。

目光落過去，竟然，又是一個李雅晴。

羅維看著房間里的其他人，沒有說出讓人幫忙的話。

柯尋轉過臉看向整個房間，魏淼也已經死去，後背上的皮肉皺疊成一堆。葛磊的上半身已經被「吃」沒了，下半身還在被一張無形的嘴啃食著。

「去寫吧，」秦賜對羅維說，他還在抱著李雅晴不肯動，「不要讓小李因此而抱憾。」

「旗旗號巡洋艦。」他沙啞地笑著說，忽而閉上眼睛，把頭靠在身後的牆上，跟著手機里的樂m.hetubook.com.com曲哼唱起來，儘管他的聲音很難聽，並且五音不全。

盆口被地面擋住，終於停止了再次向外噴拋屍體的行為。

柯尋喵嗚了幾聲，牧懌然接過紙筆，邊在紙上寫字邊翻譯他的話：「他現在寫不了漢字，由我來代勞，但柯尋的意思是，他的直覺並非次次都准，如昨夜的祁強。所以希望你們不要把希望放在這上面，趁還有一點點時間，交待後事吧。」

「實在很難判斷……」秦賜語氣沉重且為難，目光里透著如醫者對無葯可治的病患般的憐憫與惋惜。

定睛細看，是已經沒了生機的李雅晴。

魏淼哭著搖頭：「我太害怕了……我怕哪吒把我殺了，我……我沒有敢問他劍在哪裡……」

第三個發出叫聲的是李雅晴，她的叫聲不是慘叫，也不是痛呼，而是驚嚇。

黃皮接過來，放到耳邊，聽見裏面傳來一支遙遠卻無比熟悉的旋律：

柯尋怒到額上的血管都凸出來。

黃皮聽著聽著，慢慢地笑了，露出一口早已被煙酒熏蝕了的黃牙。

啦……啦……勇敢地飛呀，快活地唱呀，旗旗號開始遠航。

牧懌然翻譯：「你真的不想活了？」

李雅晴緊緊拽著他的前襟，哭得肝腸寸斷。

房間中央的箱子，「啪」地一聲打開了箱蓋。

聚寶盆內聲響迭起，從盆口再一次，再一次，又再一次地向外噴出了李雅晴的屍體，一具，兩具，三具，十幾具。

「住手——混蛋——住手——」羅維突然崩潰了，雙手狠狠地揪扯著自己的頭ｈttps://www.ｈetu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髮，撕心裂肺地衝著那聚寶盆吼。

牧懌然走上前去，彎腰握住聚寶盆的一條腿，使力向上一掀，這口大銅盆便轟然倒下，牧懌然再次用力一掀，盆口便朝下地翻了個過。

羅維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李雅晴被拖進了盆里，黑洞洞的盆口不知通向哪一個空間，它吞噬了她，卻拒絕了他，把他排除在盆外，無論怎麼往裡鑽往裡跳，都只是徒勞。

黃皮只剩下了半張臉和一隻手還露在牆外，這隻手上仍不肯放鬆地握著柯尋的手機。

房間正中的箱子里，傳出了充滿童趣的俏皮的樂曲聲，像是動畫片的片頭曲。

「哪吒鬧海的世界能觸發的，很大可能是眉間尺的世界，而不是天書奇譚。」牧懌然冷靜地對他說道，並三言兩語把眾人對此事的分析說了，「目前沒有發現哪吒鬧海和天書奇譚之間有特別明顯的共通的東西。」

一個死了的李雅晴。

牆壁和房頂的星月花紋變得朦朧夢幻，搖曳著，閃爍著，扭曲著，慢慢地幻化成一張張成年人的面孔。

情緒剛剛稍有平復，忽聽得聚寶盆里發出了一道響聲，兩人一起盯過去，卻見那盆里突然大力地噴出一個人來，人被拋在半空，而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衛東嚇傻了，渾身發軟地跌坐在牆根，他不敢看也不想看眼前這一幕幕恐怖的慘景，可全身早已嚇得失去了所有的機能，只能這麼獃獃坐著，移不開被血色充斥了的目光。

這話從牧懌然淡然的口中說出來，顯得分外冷酷，然而每個人都清楚，這其實是和圖書羅維和李雅晴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一具戀人的屍體已經是無法承受之痛，可那殘忍惡毒的力量卻還要弄出十幾具擺在他的眼前。

柯尋把羅維拉開，握著他的肩給他沒什麼用的安慰，羅維粗喘著，努力讓自己儘快接受這現實。

而一直未發一聲的黃皮，此刻大半個身子，被活活地嵌進了牆壁。

啦……啦……勇敢地飛呀，快活地唱呀，旗旗號開始遠航……

柯尋想了想，忽然掏出手機，打開本機存儲的音樂，在裏面划拉了半天，終於找到一支曲子，點了播放，音量調小，然後遞給了黃皮。

柯尋點頭，看著牧懌然把一直昏迷著的葛磊弄醒，然而葛磊似乎真的被嚇成了失心瘋，即便不再像剛瘋時那樣大喊大叫亂跑亂沖，此時也像失了魂魄一樣，坐在地上發獃，無論誰跟他說話，都像聽不進耳里。

如果柯尋的直覺是對的，那麼能夠觸發天書奇譚這個隱藏世界的就是嶗山道士這個世界，然而——嶗山道士也是一個隱藏世界，至今也沒有被觸發。

羅維頹然地鬆開了手，走到李雅晴身邊，把她抱進懷裡。他的聲音奇異地平靜下來，仍然是理科生特有的理智和冷靜，他平聲靜氣地對李雅晴說道：「放心，我會照顧好叔叔阿姨，也會徹底破解這個畫中世界的幕後秘密，我一定替你報仇，這一生，我絕不會忘記你。」

牧懌然走過去，見箱內又有一張紙，上面寫著：寫下你開啟的另一部動畫片的片名。

柯尋上前箍住他，把他的頭硬是摁在自己的懷裡，不讓他去看這無比殘忍惡毒https://m.hetubook.com.com的一幕。

畢竟是因為李雅晴，羅維才被卷進這不死不休的畫中世界的。

柯尋低聲問了牧懌然幾句話，他說如果自己替葛磊寫下名字，會不會遭到反噬？

「那——還有哪個世界有可能？！」羅維追問，目光如有實質地釘在牧懌然、柯尋和秦賜的臉上。

讓誰幫呢？讓誰幫就相當於讓誰為了李雅晴去送命。

黃皮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沙啞著聲音開口：「老子已經活膩了，死在這兒也不錯。」

柯尋看向一直不動不言的黃皮：「喵嗚喵嗚？」

羅維不想死心，他上前去抱李雅晴的聚寶盆道具，想要帶著它和她抓緊最後的時間繼續去找，然而這隻聚寶盆已經變得異常沉重，兩個人的力量也已無法搬動，更何況李雅晴現在癱倒在地，連站都站不起來。

魏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李雅晴哭到幾近暈厥，羅維緊緊皺著眉頭把她抱在懷裡，雙唇無法抑制地抖動。

不出眾人所料，這是要求寫下自己觸發的隱藏世界的片名。

一路狂奔回來的魏淼和剛邁進門的羅維撞在了一起，被秦賜和衛東一人一個硬是拽回了初始房間，羅維顧不得推開鉗制著自己的衛東，眼鏡片後有些發紅的眼睛盯著魏淼：「有沒有觸發隱藏世界？」

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從她的皮肉里，往外抽著她的筋。

這的確很可能是她那個世界能觸發的隱藏世界，但有沒有用……就不知道了。

別說現在時間沒剩多少，就算還有充足的時間，也需要先想法子找出能觸發嶗山道士這個隱藏世界的那個世界……

那隻m.heｔｕｂoｏk•ｃｏm•com聚寶盆里正生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拽著她往盆里拖。

羅維拚死抱住她，卻根本不是那股力量的對手。柯尋跑過去幫忙，雖然明知道不可能抗拒。

「放開我！」羅維轉頭沖衛東喝道，「讓我去，我去找哪吒問——」

朱浩文偏開了頭，視線落在旁邊的某扇門上，就算他現在是個色盲，看不到血色，也不想看著這兩個人被虐殺得變形或殘缺的身體。

兩個人彼此說了些什麼，沒有人仔細去聽，或者說，沒有人忍心去聽，魏淼也在一旁癱坐痛哭，秦賜走過去，輕聲問她可需要給家人留些話。

柯尋，牧懌然，朱浩文，衛東，依次上前寫在紙上，一直痛哭著的魏淼忽然爬起身，掙扎著過來，也寫下了一個名字：《眉間尺》。

她爬在地上，全身都在抽搐，後背的皮肉皺起來，像是正在往外抽鬆緊帶的褲腰。

「……旗……旗號……開始……遠……航……」黃皮艱難地哼唱著，直到整張臉被嵌進了牆去，留在牆外的，除了掉在地上的儒巾道具，就只剩下了那隻曾經沾滿了人世罪惡的手，手上的手機里播放的，是他兒時和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一起，表演唱過的歌曲。

拉響風的汽笛嘀嘀，我們張開幼小的翅膀。揚起浪的白帆嘩嘩，我們迎向五彩的陽光。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用力地摁住被刺|激到幾近發狂的羅維。

魏淼凄厲到扭曲不似常人的慘叫還未休止，失心瘋般的葛磊又開始了慘叫。

李雅晴在羅維懷中連連點頭，推著他去在紙上寫下名字。

柯尋替李雅晴抽出了一張紙簽，見上面寫的是《嶗山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