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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這些東西，」方菲說，「咱們入畫之前，我重點觀察的就是鉛筆畫的部分，也就是這個圓環和圓環外的東西，左邊是作者簽名和日期，右上角有一些鉛筆的線條痕迹，非常輕，我當時認為是圖片處理得不幹凈造成的。」

牧懌然在旁邊用自己的筆觸又畫了一個類似的圖案，保留了右側的叉，左側的彎線只保留了一條：「這樣呢，像什麼？」

方菲雪白的面孔面對著衛東：「無論是誰，咱們都永遠是夥伴，目的是找簽名出去。我現在只是藉助這個面具，看到了一些肉眼所看不到的東西。」

「我認為，這幅畫如果換成攝影作品，大概無法直接在自然界完成拍攝。」牧懌然說，「所以，作者無法藉助太陽的光，就只好人工造景，選擇用燈光。」

「還有時間線，」邵陵補充道，「我們剛入畫的時候，本身所處的時間線和另一條時間線進行了對接，大概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圓。」

「停！」幾個人不約而同說道。

「大家仔細看這個圖案，」牧懌然將方菲剛才畫的圖展示給大家，「請大胆發揮想象力，你們認為這像個什麼？」

「也許另一條時間線上的奚盛楠拍過，那些白魚的圖片至今都不知道是出自誰手。」衛東閑話少說，很快就裝好了膠捲，準備「放映」。

牧懌然點頭：「我也認為這是個燈泡，準確說這是個光源的表示，一個攝影師構圖的時候，應該會考慮光源的位置，所以畢笛專門畫了出來，但因為是用來提醒自己的草稿，所以為了整體構圖的效果，後來可能就擦去了。」

「天啊，那可太可怕了，簽名要是沒了就真完蛋了。」羅勏被大家說怕了。

其他人則都在沉默地觀察著這幅畫，雖然圖片里的這張畫有著化ｈｔｔps://wｗｗ•ｈeｔｕboｏk.com•ｃｏｍ成灰也會被大家認出來的熟悉感，同時又有著隔久不見的疏離與陌生。

「我現在覺得這個圓，好像突然有了特殊的意義。」衛東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圓像個照相機的鏡頭？咱們所有人其實都在畢笛的鏡頭裡。」

「除了送葬之外，我讓柯尋他們按照包裹里的採買清單去店鋪一趟，希望有收穫，」牧懌然拿出洗出來的另外一卷膠捲，「現在咱們看奚盛楠相機里的照片。」

「是，這些線條太隨意，好像沒有什麼特殊意義。」衛東也說。

「是，」邵陵也盡量讓自己從剛才的難過中回過神來，「負面空間應該是一片空白或漸漸灰暗的效果，但這張照片的負面空間是黑色的，上面還有白色的斑點，有些像深夜飄著的雪花，但又不像。」

羅勏接過膠捲進行簡單的投影儀安裝：「奚盛楠好像並沒有拍照吧，她的相機里應該不會有這個世界的照片。」

「刮起來的風的痕迹？」衛東說。

當圖片上出現舊站美術館這座古老建築的時候，衛東和羅勏的動作不約而同慢了下來，這座熟悉的美術館，像是一個壓抑得無法醒來的夢境，將大家再次拉入暗夜。

「沒畫好的流雲？」秦賜說。

畫家似乎就是想完成一幅這樣的攝影作品，一幅光線扭曲的、不可能實現的作品。

大家聞言，全都眯著眼睛看向圓環的右側。因為簽名在圓環的左側，所以右側就被人忽視了，現在看來，那裡似乎有一些無序的線條，但因為顏色過淺，顯得非常模糊。

其他的十二個人，都已經死去了。

在另一條時間線上，杜靈雨是唯一的倖存者，其他人都死去了。

衛東羅勏也適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將hetubook.com.com正在慢慢移動中的這張負片停留在了光幕上。

門裡就是作為展廳隔開的另一部分展覽，屬於畢笛的攝影作品的展覽。

「可是不對啊，」秦賜說，「無論是太陽還是燈，總歸是光源，但為什麼圓圈裡的房子的影子與光源是對逆的？這不正常。」

「簽名在圓環之外，」方菲也發了言，並且有著一語驚人的意思，「我們在圓環裏面，簽名在圓環外面，我們要找簽名只能出去。」

「地卵的內部，以及我們所處的空間。」

「咱們可以出去，因為地卵的樣子和那個石塤差不多，也有一個吹孔似的出口，我們可以從出口出去。」方菲的聲音在大家身後響起來。

「我試試，」方菲來到桌前，拿起牧懌然準備好的紙筆，仔細回憶了一下，就畫了幾筆：「左邊有一筆還是兩筆我忘記了，反正是略彎的線，右邊我記得很清楚，兩條線是交叉的，就像打了個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線條本身就很輕，而且被橡皮擦過，所以我當時認為是畫畫時造成的多餘線條，就沒有在意。」

「幾根頭髮絲兒……」羅勏說。

衛東皺著眉頭聽了半天：「你的意思是說，地卵就像個大雞蛋，四旅就像一條腰線系在地卵上？」

其他人都沒再說話，僅憑這幾個抽象的線條實在看不出像什麼。

「那倒不至於，」邵陵急忙說，「我一直在思考四旅的構成，以及四旅之外的世界是怎樣的，通過那本《巫則》裏面的話，以及石塤和衛東的畫，我認為四旅應該是環形的構成，這也正好應了那句『為我環旅』的說法。」

朱浩文也加入了討論：「我認為，相機在這個世界上是一個關鍵的道具，大概和畢笛的攝影家身份有關。我們已經知道相機可以通m.hｅtubｏｏk•ｃｏm•ｃｏｍ過快門和速度抓拍到過去和未來的情景，這是一個時間的縱深，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相機的鏡頭角度是不是可以拍到空間的拓展呢？像這種廣角鏡頭是否能拍到燈旅之外的場景呢？」

眾人皺眉看了良久，最後都放棄了猜測。

衛東試探性地對方菲說：「你現在是方菲，還是巫大人？」

「你們看，在圓環的右側好像有一些東西。」牧懌然說。

後面的照片果然是關於畢笛作品展的拍攝，奚盛楠並沒有特意聚焦具體的作品，而是將展廳的布局和窗外的光線形成一種舒適的氛圍，為這場未來影展鍍上了一層來自仰視者眼中的金。

奚盛楠拍的圖片一張張閃現在光幕上，拍攝手法和麥芃的迥然不同，奚盛楠似乎更喜歡用微距拍靜物，或者敘事風格的人物街景，偶爾還會拍一些動物和美食。

這種無法掙扎的已死的絕望，讓每一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所有人都覺得方菲此時的話有些不對勁，一時間都回過頭來，這才驚覺，方菲不知何時戴上她的面具！

「我想，這個圓是可以突破的，因為是鉛筆，是可以擦掉的。」如果換做平時，邵陵一定認為自己是在試圖講一個笑話，但此刻卻是極為認真的，「這幅畫鉛筆的部分其實都是有可能被橡皮擦掉的。」

「不行了，我腦筋徹底不夠用了，你們就說咱們下一步怎麼辦吧？」羅勏看了看點燃的香：「還有兩個多小時又該滅燈了，咱們得抓緊時間。」

「如果咱們還在畫里，」秦賜接了話茬，「《逆旅》這幅畫是陳列在美術館里的，所以從廣義範圍來講，咱們還在舊站美術館裏面。」

大家靜了靜，一時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突破點，一時又覺得想要達到圓環之外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www.hetubook.com.com這已經不是地理距離的問題，圓環之外，那似乎是另外一個宇宙。

「好吧，這個問題和咱們目前的幾條時間線的問題一樣深奧難解。」羅勏搖搖頭，繼續展示下一張圖。

「燈泡。」朱浩文突然說，「很像中學物理課學習電路時畫的燈泡。」

「有道理，難怪相機在這個世界被賦予了如此特殊的意義，」秦賜凝神看著照片上的圓形，以及圓形裏面的房屋，「現在看來，這個圓形也許就是個圓環，逆旅就存在於在圓環中。」

「你們說，咱們現在還在舊站美術館里嗎？」羅勏突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天啊，我有一種時空錯位感，咱們現在是在這幅畫里看這幅畫對嗎？」羅勏搖著頭，倍感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的時間如此混亂，甚至出現了不止一條時間線，這些並非偶然造成，而是出自畫家的設計本意。

「我們繼續討論這張圖片，」牧懌然的聲音有些冰冷，但了解他的人，都能聽出這份冰冷是用來遮蓋哀傷的冰冷，「關於邵陵提到的負面空間，顯然這幅圖中也有，就充斥在照片的周圍，而且內容有些怪異。」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才造成了這個世界時間的錯亂，這裏面的光影是完全不對的。」牧懌然說，「光影，我們也可以理解為光陰。」

「你看到了什麼？」

奚盛楠應該是個熱衷於記錄生活的攝影者，她將美術館的大廳也拍了下來，甚至給看門的老大爺拍了一張側面像，那看似普通的神態竟被拍出了某種悲愴的味道。

「如果太陽在右邊，房子的影子應該拖在左邊才對！」羅勏也看出了問題。

牧懌然看向方菲：「你當初看到的線條是什麼樣的，能簡單畫下來嗎？」

之後就是對各個展廳的隨手拍攝，很快照片就展示出大家所熟悉的和*圖*書那個展廳，以及那扇熟悉的門。

這個說法很新奇，大家都不禁點頭，邵陵進一步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認為以這張圖片運用廣角鏡頭的程度，拍到的也許不僅僅是燈旅外面的世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左數第三張作品上——雖然圖片較小，因為聚焦偏離的緣故，顯得也並不那麼清晰，但這並不妨礙大家在第一時間認出了它——《逆旅》，這張圖正是《逆旅》。

圓圈的右上方是光源，但圓圈裡的房子的影子卻是位於右下方的，這的確不符合常理。

那個雪白的屬於巫的面具。

經朱浩文這麼一說，大家都覺得有些像，只不過畫電路時會用完整的圓來圈住那個叉，而這個畫得更隨意。

「包括畫家的簽名。」朱浩文說。

「我認為，四旅不是系在地卵上的，而是環在地卵內部，」這次說話的是朱浩文，「《巫則》開篇說：地卵為土所蘊，內中亦有光陰。我覺得四旅中的人是生活在地卵之中的，依然是以帶狀分佈，但不是像我們生活在地球表面上，而是生活在地卵的內部。」

圖片拍的是展廳中的展架，展架上的一排攝影作品形成了縱深效果，畢笛拍攝的照片們被由近及遠陳列出來。

「天啊，難道拍到了畫外面的世界？！」羅勏驚訝萬分。

「所以呢？咱們到底怎麼出去？簽名在圓圈兒外面。」羅勏有些著急。

方菲戴上這個面具，彷彿一下子就換了身份，雖然方菲平時的面部表情並不豐富，但這個面具卻令她變得線條冷硬，甚至還有些神聖。

「對，你表達得很準確。」邵陵點頭。

「如果是光源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畫一個太陽？」衛東說。

「對對，咱們的活兒多著呢，一會兒還得放大那些白魚圖片。」羅勏也很快進入角色，專心致志和衛東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