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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根本不可能成立的悖論，」邵陵道，「但正由於它是一個有理論依據的假想，並且能夠邏輯自洽，所以在畫里就真的成立了。」

柯尋盤膝坐在客廳地板上鋪著的羽灰色毛茸茸的厚地毯上，手裡翻著一本《薛定諤的貓——玄奧的量子世界》，這是回來的路上從書店裡買的。

「我靠，我明白了！」衛東頓悟，「左腳踩右腳這不就是那些功夫電影里常用到的招式嗎，受眾很多，即便知道有違牛大爺的第某定律，但大家也認可了電影電視里這麼演，畢竟人家也是有一丁點兒理論支撐的，比如借力發力什麼的。」

「一片只有一面塗滿黃油的麵包如果失手掉在地上，永遠是塗滿黃油的那一面向下，」邵陵道，「而一隻貓從半空落下，永遠是用腳著陸。那麼如果把麵包沒有塗黃油的一面與貓的背部黏在一起，扔到空中，根據以上兩種現象，黃油和貓將永遠不會落地。」

「這麼看來，」朱浩文微動唇角，「咱們這些人里，只有柯尋用對了真正的通關攻略。」

「放了……」牧懌然的「糖」字還未出口，這個人已經起身撲過來，捧著他的臉在嘴上啃了幾口，而後才舔著嘴唇心滿意足地坐回去：「甜了。」

「對遼，小同志你不行啊，」柯尋拍他肩，「腦洞太小，髮際線都不願意幫你遮它了。」

柯尋抱拳：「過獎過獎，讓大家賤笑了。」

「還有，再比如我們不可以在畫外對別人談論畫中的事情hｔｔps://ｗｗｗ•ｈｅtuｂｏok.ｃｏm.cｏm，否則會瘋掉並導致死亡。那又是什麼力量來決定讓我們瘋掉的呢？是『畫的意識』吧，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還能有什麼。

「懌然，你知道嗎，我有一種懷疑，我覺得畫的幕後力量，它很可能就是這樣的一種意識體，所以它可以決定和操控物質。就譬如，如果它只存在於畫中，那麼它應該只能控制進入畫中后的我們，但為什麼它的力量同樣可以延伸到現實中來呢？

「聽說是和一堆素人一起拍闖關整蠱遊戲的那麼一個節目，全程隱形攝像機，24小時不間斷拍攝，一拍就七天。」

「你是在懷疑，我們所處的這個現實世界，也是二元論的世界？」牧懌然看著他。

旁邊何棠的情緒已經緩過來了，聞言也插了一句：「不過小柯你的腦洞也未免太大了，左腳踩右腳這招恐怕除了你沒人想得出來，我當時一邊做著這動作一邊從腦門上往下划黑線知道嗎。」

「什麼主意？」朱浩文淡聲問。

……

衛東羅勏用眼神致敬柯尋：「你牛逼，這腦洞真牛逼！」

「24小時，7天，那二位也是夠拼的了。」

「但最可怕的是……這個籠子，好像就是我們一直以為很現實的……這個世界。」

Z市也正在下雪，陰霾的天空下紛紛揚揚地扯著絮狀的雪花。

來得美術館的大廳，見幾十號人正架著機器進行布置，有打燈光的，有擺弄攝像機的，還有舉著現ｗｗw.ｈｅｔubｏｏk.cｏm.com場收音麥克進行調試的。

「不拼能行嗎，這行競爭激烈著呢，拼死拼活機關算盡，還不就為了人前光鮮、名利雙收嘛。」

「如果它能凌駕於物質之上，那我們要怎麼和它對抗？如果我們只能束手待斃，那麼像現在這樣不停地入畫出畫，還有沒有意義？

「他讓我用『黃油貓』的法則！」吳悠一臉哭笑不得。

「所以，萬一呢？萬一真的有一種意識凌駕於物質之上，不僅僅在於它處於高維度的空間，而是——它能夠決定物質，它能夠決定我們這些由物質元素構成的人類的生死甚至命運，那我們要怎麼辦？束手待斃還是想辦法和它對抗？

「嘖嘖，現在真人秀泛濫，真是什麼招都能想出來。不過和素人拍的話，不怕素人只顧著追星顧不上錄節目啊？」

「那是個什麼節目啊？」

「所以，懌然，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們好像被某種意識體給籠罩住了，就好像是籠子里的小白鼠，它隨意怎麼折騰我們，我們都無法跑出它的掌心。

「畫上的波粒物和入畫之前不同了，」牧懌然卻道，指著畫的右上角，「入畫前我曾無意間瞥到過這裏，這裡有三個粒子呈三角狀分佈，但現在，這裏變成了無序的分佈。」

在眾人平復情緒的過程里，牧懌然和柯尋再次望向牆上掛著的那幅《薛定諤的貓》。

「少說酸話吧，開工了開工了。」

羅勏反應了一陣，「哦」地一聲明白了：「如果貓腳落地的話hetubook.com.com，等於沒有塗黃油的一面就向下了，這就違反了塗黃油一面永遠向下的定論，反之，就違反了貓永遠腳先落地的定論，所以為了讓這兩個定論成真，黏在一起的麵包和貓就永遠落不了地。」

「你們這還算不錯了，」吳悠帶著鼻腔音湊了一嘴，「我那一關的問題是：怎樣在不藉助道具的情況下躍過十米長的沙坑，那沙坑裡的沙子是流沙，掉進去立刻沒頂，我想著柯尋是體育生，說不定有辦法，就向他發出求助，結果你們猜他給我出了個什麼主意？」

柯尋給自己豎了兩個拇指：「棒棒噠。」

柯尋丟開書，嘗了一口咖啡，皺了皺眉：「不甜。」

牧懌然端著剛泡好的熱騰騰的咖啡走過來，也坐到地毯上，遞給他一杯，在他的書頁上瞟了一眼，轉而望向落地窗外已漸次亮起的城市燈光。

路過工作人員身邊時，聽見幾個人在那裡閑聊。

「滾滾滾，髮際線和腦洞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知道嗎！」衛東道。

這是一個拍攝劇組。

柯尋回過頭來沖他擠眼睛笑：「我就跟你說不會審題是致命的知道嗎，記不記得初始房間里大屏幕上顯示過的要求——所有的科學現象、理論、公式等等等等，還有什麼有理論依據的假想、可邏輯自洽的推論、悖論，約定俗成的看法、知聞度高的現象——注意，『悖論』，『約定俗成的看法』，『知聞度高的現象』，這說明什麼？只要認同度高，就可以在畫里為真。」

「黃油貓是什麼東https://www.hetubook.com.com西？跟薛定諤的貓是親戚嗎？」還真有不知道的，羅勏撓著頭問。

自從和這傢伙「混跡」在一起之後，牧懌然覺得自己的坐姿已經找不回當年筆直優雅的風采了。

秦賜道：「我覺得，初始房間的大屏幕上所顯示的所有規則，其中最重要的，其實只有一點，就是那條『不需要實證，只需要想象力』。這可能才是程式對於兒子自殺的原由的最大的怨念。很多人認為應試教育的最大弊端，就是一定程度上扼殺了孩子們的想象力。要知道，想象力是科技與人類進步的動力，也是生活中幸福感的重要來源。做為一名抽象畫家的程式，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象力的重要性，也許對於他來說，想象力才是生命的核心。」

柯尋恍然：「所以會不會是，那三個人在畫面上被以粒子的形態表現了，眼前的畫里其實就有他們三人，只不過不是人的形態。」

「沒事，劇組找的都是篩選過的素人，估計沒幾個能認出他們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電視前的觀眾喜歡看素人被蒙在鼓裡、到最後再揭曉明星真實身份的橋段。」

眾人：「……」

牧懌然微微點頭：「應該是這樣了。」

「呵呵，有個屁用，人死了啥也帶不走。」

「你們絕對想象不出我前面綁只貓，背後貼一片塗了黃油的麵包，在空中不停翻滾的心情。」吳悠斜眼睨著柯尋。

「兩個詞概括，」柯尋繼續喝咖啡，熱騰騰的白氣在口鼻間氤氳，「頭大，孩怕。」

「聽說董瑤和齊和圖書慕歡參加的真人秀也在這兒錄？」

「你看，我們每次出畫之後，身上就會多一張下一次要進入的美術館的門票，這張門票從哪兒來的？我們的兜里原本空空如也，這張門票，它也是物質吧？是『畫的意識』製造出了它，讓它進入了我們的衣兜。

柯尋點頭：「我覺得正如程式想要體現的思想一樣，人類現在的科學技術水平有限，無法測量或定義意識的構成元素是什麼，就不能絕對否定它不是獨立存在的。

這幅畫仍然如入畫之前一樣，黑的底色上面只有一些似粒似波的點狀物，在這上面看不到留在畫里的齊慕歡、董瑤和鄧林。

入畫者們在所住的賓館就地解散，和吳悠何棠加了聯繫方式，乘飛機的乘飛機，坐火車的坐火車，各回各家。

衛東的聲音忽然從旁邊插|進來：「柯同學，牛頓大爺的棺材板兒我給你摁好了，你現在來解釋一下左腳踩右腳為什麼真的能上天的問題。」

眾人也不待多留，從展廳里魚貫出來，柯尋身後還背著衛東——衛東的一隻鞋落在畫里了，此刻外面積雪甚厚，總不能光著腳走路。

「學習得如何了？」牧懌然好整以暇地靠在身後的懶人沙發上。

衛東正要上手抽這個得瑟的傢伙，就聽得展廳門口有人喝了一嗓子：「你們幾個！這兒清場了，趕緊離開！」

「是這麼說，原本說是他們上午先錄，咱們下午拍咱們的，但咱們張導剛才好像跟那邊溝通了一下，咱們下午還有別的安排，那邊同意了，臨時改成他們下午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