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Restart-
第二十七章 骨相的花紋
邵陵凝眉苦思，眾人不敢擾他，皆不吱聲，屋內靜可聞針，忽而從隔壁屋傳來太姥姥的幾聲咳嗽，一時打斷了邵陵的思路，邵陵下意識地向著隔壁的方向望去，目光被屋牆阻隔住，卻見牆上掛著一面老舊的黃銅鏡，似乎是太姥姥用來給人算命「作法」的道具。
骨相大師神色複雜地看了牧懌然很久，最終一言不發地拿過事先備好的紙筆，逐一對照著眾人的骨相，邊思索邊描畫起來。
「如果您認為無法替我們解析骨相，請儘快離開，一個字也不必說，更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
柯尋認真地聽牧懌然說完，道：「但是越往上恐怕越不好查，這得追溯到哪個年代才是個頭？何況每次入畫也不過十三個人，這種小數量的集體死亡，很難引發更多的注意並記載於冊，咱們恐怕想查都沒處查去。」
「這世上能人很多，畫的幕後力量又如何保證，我們在路上擦肩而過的某人不會是骨相大師這樣的能力者？如果該能力者見到我們的骨相后回家畫下來，並因此而遭到畫的幕後力量的殺害的話，那麼我覺得畫的能力應該遠比現在表現出的更強大，不至於這麼費力地篩選入畫者。
這其中卻不包括柯尋和牧懌然。
邵陵眉頭倏而一展，道：「是古代青銅器物上的紋理！尤其是這些水火雲雷、龍鳳百獸的圖樣，最為常用。」
柯尋調出剛才拍到的視頻，見畫面還算清晰，而且骨相大師在繪圖時也刻意讓身體后挫，留出了整面的畫紙。
眾人恍然大悟，然而邵陵卻更加謹慎一些，道：「你能確保這一點么？別忘了，畫的力量即便在現實世界也可以掌控我們的部分行為，就譬如只要我們將入畫事件說給外人聽，就會遭到反噬，這說明它還是可以監控到我們ｍ•ｈｅtubｏoｋ•com.ｃｏｍ的。」
「最後，如果可以，希望儘可能地把我們的骨相畫下來。」
「我們不能確定一旦您幫我們解析骨相，是否會受到牽連。
「怎、怎麼回事……」衛東驚憂地看向柯尋和牧懌然，「為什麼你們仨的骨相和我們不一樣？這紋理真是繩子的紋理嗎？這意味著什麼？」
太姥姥早在骨相大師來時就被請去了別的房間，此刻屋內只剩下所有的入畫者，因而也不必再避諱，所有人都圍到了柯尋的身邊，一齊盯向他手中的手機。
吳悠眼睛一亮：「真的嗎？！你確定是六條尾巴？」
但最讓人驚訝的，卻是十人中有三個人骨相的花紋和別人完全不同。
未待牧懌然或柯尋開口答他，邵陵已是先思索著道：「先不說這三幅繩子的紋理，其它幾幅骨相，我覺得紋理有些眼熟，好像是……」
「至於這個源頭要怎麼找，我想，可能還需要從近百年前繼續往上追溯。我不認為這件事就是從近百年前才開始的，從我們打聽到的這幾家美術館的前身可知，基本都是一些私人經營的書齋畫鋪，這些人相隔千里，彼此不大可能有所關聯，也就不存在一起設置了這樣大的一個局的可能性。
「這的確是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牧懌然道，「暫時先放一放，眼下我們需要做的，一是檢查所有美術館的監控錄像，二是等吳悠那邊的消息，也許我們能從骨相的花紋上發現一些線索。」
衛東把手機從柯尋手裡拿過來，湊到眼底仔細看了一陣，道：「好像是六條尾巴。」
「如果它真的想要、或是能夠阻止我們，我們早就該遭到反噬了。
太姥姥沒想到生有那種詭異且不祥骨相的竟然有這麼多人，著實受了些驚嚇，不停地ｍ•ｈｅ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在嘴裏念念有詞，似乎是在祈禱，又似乎是在……為這些可憐人提前超度。
「如果以您的認知能夠解析骨相，但卻不能告知我們，請點頭示意。
「因此我們有理由懷疑，在更早之前，這股力量是否就已經存在？在更早之前，是否還有第三批人，也曾以不同的形式進入過畫中？
「……」吳悠抬眼望向眾人，「三頭六尾的鳥，我倒是知道一種，好像叫做『鵸鵌』！」
這是一個漫長且煎熬的過程，眾人就這麼靜靜立著，誰也沒有說話。
卻見柯尋長腿一抬邁上桌去，從頂上正對著的吊燈上取下了一支手機。
卻見雪白的紙上是用黑色的墨筆繪出的奇異花紋，看上去線條簡利，卻又活靈活現——卻是山川江河、水火雲雷、龍鳳百獸、奇物異形，甚至，還有面目可怖的妖鬼精怪。
「所以我認為，那一批人也是被動入畫的，建造那幾家書齋畫鋪的人很可能也是受到了冥冥中那股力量的影響，才把鋪面建在那樣的位置，可見，是先有了那股力量和它『指定』的地點，才有了後來的書齋畫鋪。
「但按理說，」極少發言的方菲忽然開口，「這樣的紋理，一般不是寓意著吉祥如意的么？為什麼會在這種險惡的處境下出現。」
看骨相的大師四十上下的年紀，臉上倒真有幾分明悉世事的淡泊透徹，然而當乍一看到這十個人在面前站成一排，也被驚得不淺，甚至向後連退了三四步才勉強立穩。
「沒錯，」衛東第一個表示同意，「絕對是同一種風格。」
「所以你的意思是？」秦賜看向邵陵。
「而這一次，我們既沒有直接向骨相大師透露禁忌內容，骨相大師也沒有根據我們的暗示而對我們做出直接的反饋，我們在中間通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機中轉了一下，我想應該不會連累到他或者我們自己。
「這結果確實……怎麼這麼沙雕呢，」柯尋也撓頭，「那敢問那麻繩是《山海經》里的哪種異獸或異物？」
「這——」骨相大師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目光驚疑不定地在眾人身上來回梭巡。
「由此可以推測，『畫』所能做到的，僅僅是以某種方式監控我們的對外傳播行為，打個比方，就類似某文學網站會把一些禁忌詞彙做屏蔽處理，一但文章中出現該詞，就會被顯示為『□□』，我想我們被畫限制言行的原理大體也是一樣的。
「我確定，」衛東篤定地點頭，「你看我銳利的眼睛。」
話落時眾人皆搖頭，邵陵垂眸想了一陣，最終還是頷首同意了：「那就這樣吧，終歸……我們不管是在畫里還是畫外，都需要冒死一搏。」
「懌然事先考慮到了所有的情況，」柯尋一邊用抹布擦掉桌上的腳印一邊和眾人道，「夥計們，記得嗎，我們的手機幾乎在所有的畫里都是一個BUG般的存在，既然我們已知的上一次的入畫事件發生在近百年前，並且很可能事件的源頭年代仍要更往前，我和懌然推測，幕後的那股力量即便能夠控制手機的某些功能，也無法全部掌握這個超出它所在的時代很多年的科技產品，所以，也許用這個東西，我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出它的『監控』。」
吳悠攤攤手。
一邊說一邊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操作了一陣，然後把手機屏轉給眾人看：「你們看，商代青銅器的紋飾圖案就是這種風格，左上是獸面紋，右上是夔紋、龍紋，以及下面，是牛羊象虎馬鳥蛇蟬蠶和蟾蜍紋，再下面還有鳳紋、雲雷紋和渦紋等等，仔細對比一下骨相上顯示的紋理，是不是風格極為相和圖書近？」
直到外面天色擦黑，骨相大師終於完成了十幅骨相描畫，眾人才剛輕舒了口氣，卻見大師忽然將這十幅畫一把揉了，扔進了太姥姥用來燒紙拜神的銅盆里，轉瞬付之一炬。
「只有一直追溯到源頭，才有可能找到破解的方法。」
接下來的日子，所有的進畫論群員都開始沒日沒夜地忙碌起來，每個人都淹沒在龐大的監控視頻數據中，辛苦地尋找著能給大家帶來一線希望的，那些相似的臉。
「什麼情況？」衛東代表大家表示驚訝。
可以說這位骨相大師不愧是久歷世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分外地細心敏銳，在進屋之後就已經觀察過了周邊的環境，顯然頭頂上的手機也沒有被他忽視。
「我認為這種監控是限定型的，」牧懌然介面道，「雖然不知道其中的運作原理，但如果畫的幕後力量致力於讓我們以最危險的狀態去九死一生，就不會容忍我們一直以來在V信群里的探索和商討，以及最近我們所展開的一切調查行為。
「……所以畫推兒這是按著黑白印刷插圖版的《山海經》給咱們在骨頭上紋身呢？」衛東一臉「我怕不是遇上了沙雕」的表情。
眾人一眨不眨地盯在手機屏顯示的畫面上，隨著一張張繪有眾人骨相的圖完整出現，大家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驚訝和迷惑。
「再兼之手機的特殊性，我傾向於這麼做不在『違規操作』的範圍內，不會受到來自畫的懲罰。當然，如果諸位認為會危及自身，也可以提出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不，這種畫風，不似現在出版過的插圖版《山海經》的風格，」邵陵說著從衛東手裡接過手機仔細看了一陣，「我看著更像是……商周時期青銅器上常見的紋樣。」
牧懌然和邵陵同時點了點頭：「《山海經》中的異獸。」
就這樣過了兩三天，吳悠那邊終於傳來了一個稍稍令人振奮的消息——太姥姥的一個「道友」晚輩，會給人看骨相。
那是一種類似於繩子的紋理，密密匝匝地，緊緊牢牢地，纏繞在這三人的骨相上，似乎這三個人是罪大惡極永不可赦的萬古罪人，被用這紋路詭異可怖的繩子牢牢捆綁著，以至於靈魂都在因此哀嚎悲鳴。
這三個人，是邵陵，柯尋，和牧懌然。
「要是這麼說的話，」吳悠指著手機上長著鳥翅的魚，「那這種魚應該就是『蠃魚』了，也是《山海經》里的異獸，書上說它發出的聲音像鴛鴦叫一樣，在哪兒出現，哪兒就會發生水災。」
於是所有的進畫論成員再次前往C市集結，並在太姥姥家等到了那位能給人看骨相的大師。
「而且這些紋理里也並不全是這種吉祥紋樣，還有凶獸和一些看上去很詭異的生物，」身為美工的衛東對圖案的細節觀察比別人更敏銳一些，「你們看這條像魚的生物，長著鳥的翅膀，還有這三個頭的鳥，笑得這麼詭異……這感覺可一點都不吉祥。」
牧懌然率先開口了，沉著聲，緩慢且清晰地把聲音送進骨相大師的耳里：「您先不必說話，聽完我所言，再決定要不要開這個口。
大師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匆匆離了太姥姥的家，剩了眾人在屋中面面相覷。
「那是三足烏，」吳悠道，「東子，你再仔細看看，這個三頭鳥長著幾條尾巴，我分辨不太出來。」
「我們無法對您說明與身上骨相任何有關聯的事。
柯尋點頭，牧懌然將剛才的想法轉述到進畫論群中，並請朱浩文將其他美術館的監控也弄到手。
「如果您能夠解析骨相，只是無法言傳，並認為不會受到反噬或連累，請盡量想辦法暗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