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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懌然走過來用手電筒照向柯尋給他指的地方，果見有幾道不似天然形成的划痕。

柯尋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覺得自從來到這兒后，男朋友對自己簡直百依百順又寵又溫柔。

「啥是厭禱？」柯尋問。

「大家下鏟注意一些，不要破壞下面的刻痕。」牧懌然叮囑了眾人一句。

拍好后沒過多久，峽谷間忽然起了濃霧，大家擔心離岩石台太近會有危險，重新回到了帳篷內向外看。

明明不過是冰冷的一片壁刻，卻讓人瘮進了骨子裡。

柯尋看了看這位本該安享著自己平靜清逸的後半輩子的長者，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個沒機會享福的老爸。

手電筒的光照下，一幅幅古老樸拙的圖案，露出了它們神秘的面目。

死寂的夜空，沉默的群山，荒涼的大地，入骨的森寒，死去的生靈，和一個幽靈般鬼魅陰慝的岩石高台。

好在大家手機的拍照功能還能用，於是一張張地仔細、清晰地將岩石四壁上所有的圖符都拍了下來。

「沒錯，」牧懌然的回答肯定了華霽秋和邵陵的判斷，「的確是同一種風格，也極有可能出自同一個時代。」

「就是以巫術祈禱鬼神的意思，」華霽秋伸手輕輕撫了撫刻痕，抹去上面的灰塵，繼續仔細查看，「你們看，這些圖符，有的像人，有的像獸，有的像植物，有的像文字，而其中這些像人的圖符，動作非常詭異，它們的肢體扭曲的角度，根本不是活人能夠做出來的。」

「這些圖為什麼會被刻在這裏？」朱浩文提出了關鍵的問題，「而且，岩壁風化后，為什麼沒有風化掉這些刻痕？」

「我。」牧懌然道。

陸續地，眾人又在岩壁的不同地方發現了刻痕，並且隨著剝落面積變大，露出來的刻痕變多，已越來越可確定，這些隱藏在岩石表皮下面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痕迹，都是人為刻上去的。

柯尋蹲在帳口處，用手指撥開一道縫隙向外看，然而漫天揚卷著的砂土草屑令能見度幾乎只有一兩米，兩米開外一片混沌，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這些圖案線條簡利，構圖詭奇，似字似畫，而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是每一個圖符都像是一種生靈，可每一個生靈，都似乎是已經死去的生靈。

眾人出得帳篷，謹慎地來至岩石下。

「那麼……這岩壁上所刻畫的，就是一種通鬼的巫禱場面？」衛東忍不住舔了下發乾的嘴唇，向著旁邊邁開兩步。

今夜沒有下雪，但暴風的聲勢依然浩大磅礴，從遠處的崑崙群巔一路狂飈而至，將整個峽谷籠罩在漫天的飛砂走石之中。

柯尋摘下手套，用手摸上冰冷的岩石壁細細地摩梭，自語了一句：「這是什麼石頭？」

羅勏「撲通」一聲腿軟坐到了地上，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枯草：「它們……它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柯尋重新戴上登山手套，開始大刀闊斧地扒岩石。

這一猜測讓大家齊齊目光一震，「或許我們應該想法子攀到岩石台頂上去看看，」邵陵道，轉頭看了看車，「可惜車身雖然已經很高了，但距岩石台頂還差得遠。」

「所……所以這說明了什麼問題呢？」不知幾時圍過來的李小春哆嗦了一下，問。

「岑姐你說，我這麼掰啊掰的，會不會就活活把這個岩石台給拆了啊？」柯尋邊說邊繼續連掰帶剝地扒拉岩石壁鬆脆的外皮。

這近乎要摧天毀地的狂暴龍捲風不知肆虐了多久，直到像昨夜一樣過了峰值后就又慢慢回落、消散，風平沙靜之後，那座岩石高台果然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里，而隨之出現的，還有那遍野屍橫的景象。

衛東環顧四周，和*圖*書一邊搓著胳膊一邊用有些哆嗦的聲音道：「所以……咱們現在已經是在另一個世界了？」

「大概是年代久遠，所以風化了。」岳岑難得地汗了一下，就算岩石被風化得變脆了，柯尋的手勁兒也忒大了些。

柯尋的好朋友牧懌然收回望著柯尋的目光，抿了抿嘴，把本來要說的「我和你一起去」幾個字抿了回去。

「可誰會攀岩呢？」邵陵問。

眾人領了鏟子，一起動手扒岩壁。

華霽秋搖了搖頭：「我的研究方向畢竟只是年俗，只不過偶爾隨單位出外交流才對其他歷史方面了解過一些皮毛，所以，我所知也僅此而已，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不敢妄言。」

「小邵此言有理。」華霽秋點頭。

「是一片岩畫帶，」華霽秋道，「遺存著一萬多幅史前岩畫，那些畫的時間大概距今約一萬三千年到四千年左右吧，咱們眼前的這些岩畫符號，我看著有些像……」

扒下自己的口罩，柯尋衝著華霽秋咧嘴笑了笑：「聽你的，華老爹。」

不惑之年就被人叫老爹，這種感覺竟有些奇妙。

華霽秋轉過臉來，往回收著下巴，低著頭，從眼鏡片的上方望過來：「說明這些『人』，是被強行折斷脖頸、四肢，甚至軀幹，擺成這樣的姿勢的。」

牧懌然雖然不是畫家，但他是個畫商，也是個出色的鑒畫者。

「我去拿！」衛東連忙跑過去，抱了好幾把鏟子回來，「大佬你想得太周到了，後備箱里真是要啥有啥。」

眾人在帳篷里全副武裝，嚴陣以待。

這岩壁上的圖符，就像是，在展現一群活跳屍的行為。

「我帶了攀岩用具。」牧懌然忽道。

「的確。」邵陵率先點頭，然後看向牧懌然。

說著伸手一掰，竟是將岩壁上一塊略突出的地方給掰了下來。

眾人直看得從心底https://m.hetubook.com.com里往外泛著寒意。

牧懌然挑起眉尖看著他，等他做出解釋。

「花崗岩？」柯尋疑惑，「我記得花崗岩是很堅硬的一種石頭對吧？怎麼這岩石感覺這麼脆呢。」

「通常這種東西被刻在岩洞或是山石壁上是為了記錄或流傳，」邵陵道，「另外，也會被刻在祭祀用的器皿上，可能會起到一種加持的作用吧。至於這些刻痕為什麼沒有被風化掉，我猜測可能是某種力量用某種方法，在刻痕的外面設置了一個保護層的緣故。」

邵陵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只伸手比了比大拇指。

「那咱們現在還能做些什麼？」吳悠問。

華霽秋怔了怔。

「舞蹈是最古老的巫禱方式，『巫』這個字的原義，就是人在跳舞。」邵陵接了話道，「巫禱之術也分著無數的流派，我想，或許在某一種流派的『文化』里，活巫跳的舞是用以通天、通神的，而……『死巫』跳的舞，可能就是通地、通鬼的。」

越接近死亡，時間似乎就流逝得越快，好像就只過了一眨眼的時間，天色就又黑了下來。

羅勏一個激凌跳了一下：「所所所，所以，咱們現在看到的一切，都都，都是另一個世界的景象？」

「應該是花崗岩。」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岳岑接了他的話。

「如果答案就在岩石裡頭，就只能這樣了，」柯尋說，「過來幫忙。」

能見度只有半米至一米的濃霧裡，漸漸地看不到岩石台的影子，直到破曉時天光乍現，岩石台已隨著濃霧無聲息地消失了。

可能是我過於正經了……華老爹自省，這小夥子剛才明顯只是在和他的好朋友商量。

「我車上帶著工兵鏟。」牧懌然在旁邊道。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片岩石高台究竟只是普通的山石，還是……祭祀的器皿？」柯尋仰頭看向岩m•hｅtubｏｏｋ.com•cｏｍ石高台的頂端，然後又看向大家，「難道這片岩石就是——九鼎？」

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在手機相冊里翻了一陣，然後遞給圍上來的大家看：「喏，當時我拍了些宣傳彩頁上的圖，你們看，這一張照片上的岩畫是被推測為夏朝時期的岩畫，上面有一些圖符和咱們眼前的這些圖符的風格，是不是很相似？」

「別去管那些，」柯尋制止了衛東羅勏不停轉來轉去膽戰心驚的張望，「先查岩石。秦哥，小春，方菲，蘿蔔，你們四個拿好槍，站到岩石四個方向，注意著點遠處的動靜，其餘人檢查岩石，一寸都不要錯過。」

「把這些圖拍下來，」柯尋道，「明天白天的時候我們可以仔細研究一下，或許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

這座岩石高台昨夜大家已經檢查過，然而當時誰也沒有想到它竟有可能是異世界之物，所以即便檢查，也有些流於表面。

它們做著讓人難以理解的動作，身處在令人無法想象的場景里，每一種動作都扭曲古怪得不像正常人類能夠做出的姿勢，每一種動作都了無生氣。

扒著扒著，忽聽柯尋「咦」了一聲：「這岩石壁上好像有划刻過的痕迹！」

「柯兒你幹嘛呢？」衛東發現柯尋這廂折騰得飛砂走石的，忙走過來看，「卧槽你牛逼，這是要徒手拆岩山啊？！」

眾人聞言忙收斂心神，立刻分散開來，各找了岩石的一面，從上到下細細檢查。

牧懌然望著他眼睛里的擔心，笑了笑：「好，就明天。」

「大麥地？」柯尋問。

「這些圖符，似乎在描述一種厭禱的場面。」華霽秋收起手機，打著手電筒重新將臉湊近了岩壁上的刻痕細看。

風聲漸起，越刮越猛，呼嘯著，旋轉著，由小變大，從地到天，像是豎起了一根根擎天的風柱，卷得砂石枯草跟著它一起瘋狂地旋轉m.hetubook.com.com翻騰。

「明天我要和你一起攀上去，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行動，如果這片岩石台是祭祀器皿的話，上去很可能非常危險。」柯尋又說。

「這樣太危險了，」華霽秋經過一白天的休息，此刻精神和身體狀態都好了許多，嚴肅地扶了扶眼鏡外面套著的防風鏡，「這風實在太大，龍捲風的威力尤其可怕，風力大一些的甚至可能會將你拋上高空。小柯，我知道大家雖然都是抱著赴死的心態來的，但只要有一線生還的希望，我們就不要輕易涉險。」

幸好眾人提前用巨大的石塊為帳篷做了加固，饒是如此，幾頂帳篷仍然被風摧得幾乎變形，大家哪怕在帳篷里躲著，也不得不帶起防風眼鏡和口罩，帳內的氣溫彷彿瞬間又降了十幾度一般，讓人從肺腑向外透著切膚的寒意。

「……」岳岑禁不住又汗了一次，「你這個想法也很有創造性，或許真的可以試一試。」

「我想去岩石檯子的位置看一看，看它究竟是怎麼憑空出現的。」柯尋說，「或許能從這個過程里窺到一點幕後的機竅。」

牧懌然再次笑了笑：「好，一起。」

有了這一發現，大家的動作更加謹慎和迅速，用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將所有伸手能及範圍內的岩石表皮全部清除乾淨。

柯尋轉頭商量牧懌然：「我想出去看看。」

華霽秋努力克服著畫面帶來的心理上的強烈不適，邊扶著眼鏡湊近了細看邊道：「這些岩刻的風格，和我曾經隨單位應邀去進行工作交流時，看到過的大麥地岩刻風格有部分相似。」

牧懌然正要去車裡取工具，卻被柯尋拉住手攔下來：「今晚恐怕來不及，沒有多久天就要亮了，咱們也不確定這片岩石台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消失，萬一你還在頂上時它就突然不見了，你豈不是要直接摔下來？明天晚上再攀吧，有一晚上的時間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