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黃誠滿臉的汗水，可聽到楊幺此語，突然長吸一口氣道，「你若還當我是兄弟，請你收刀。」

楊幺拎刀未語，可衣袂無風自動，顯然回憶起往昔的燃情歲月，亦是不能自己。

楊幺居然無動於衷。

黃誠微怔。

一指金碧輝煌的艙內裝飾，黃誠凝聲道：「我們造樓船是為了抵抗朝廷、金人，但鍾大哥若在、或者從前的你，只會準備作戰所需，卻不需要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楊幺嘲弄道：「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沈約心中納悶，他本來以為酆都判官通過精神控制了楊幺，但見楊幺如此清醒，絕非被人控制的模樣，只感覺其中很有蹊蹺。

牛皋微皺眉頭。

楊幺淡然道：「是的，我知道，我也記得。我……」他欲言又止，改口道：「但若真因為這一件事，你們集體叛我，似乎理由不夠充分？」

楊幺言語如刀，「當年我在眾結義兄弟中因年紀最小，是以被稱幺兒，對爾等的見識素來敬仰，亦曾和圖書向黃軍師學書知理，可你這個飽讀詩文、信奉孔孟之言的人能否告我，背叛曾經的盟誓，要將曾經的結義兄弟置於死地的做法，是哪個夫子所說？」

黃誠繼續道：「是以鍾大哥遭難，我等雖然年長於你，卻不約而同的奉你為主，你那時候也的確出色，亦念及鍾大哥的恩德，奉鍾大哥遺孤子義為太子，示意眼下是創江山的時候，危難由你一肩擔當，若打下了江山，一切會由子義來繼承。」

楊幺卻未再奚落。

沈約聽到「子義」二字，心道這莫非是最早來到水牢前的那個孩子？

那問題出在哪裡？

他沒有說謊，他此刻是真心真意。

「只因為他姓趙，就可以肆意妄為？」

黃誠以頭觸地，向楊幺正正經經的磕了三個頭，緩緩道：「當初你要學經中之理，拜我為師，曾磕頭拜我，但你說的沒錯，我沒資格做你的師父，今日我磕頭還給你。」

黃誠身軀顫抖。

他奚落的從來都是背叛hetubook.com.com懦弱，但他未從跪下的黃誠臉上看到這些。

沒人回應。

黃誠聽出楊幺的諷刺之語，卻還是掙扎站起，整理下衣冠，卻緩緩跪在楊幺身前。

楊幺沉默下來。

「原來如此？」

聲音轉為凄厲，黃誠咬牙道：「自你收留了酆都判官、鬼弓一批人，你就開始變了，你變得開始疑神疑鬼，你開始變得貪圖享受。」

楊幺從賞罰分明變成眾人離心，由黃誠所說之事就可見一斑，但昏君的改變，通常是因為精氣衰竭，是以頭腦不夠用，開始疑神疑鬼，遂採用可悲的權術法操縱人心、自毀根基，可如今的楊幺，顯然仍是極為清醒。

黃誠忿然道：「我曾對你當面說過，可你前腳答應改正，隨後酆都判官卻奉你命，抽我八十鞕。」霍然掀開後背的衣裳，黃誠將滿是疤痕的後背露給眾人。

黃誠忿然道：「事後我質疑你的決定，你卻說以酆都判官的決定為準，既然如此，你讓我如何再來ｈｅtuｂｏｏｋ.ｃom.com諫言？」

黃誠緩緩站起，盯著楊幺道：「你質問我為何叛你，如今我也要和你解釋清楚。不是我黃誠一人叛你，事實上，無論楊欽、黃佐、劉詵、劉衡，其實大夥均已決定投靠岳飛。」

楊幺卻不甘沉默，哂笑道：「趙構乞憐求和，搜刮民脂民膏獻給金人，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趙構不顧百姓的死活，只求保住如今的帝位。我楊幺的確亦是搜集湘湖左近財富，和他趙構做的是沒有區別，但他就可以圍剿我，我卻不能討伐他，為什麼？」

霍然望向腳前的黃誠，楊幺刀尖微縮，但言語卻是益發的犀利，「可是我們艱辛的活在這個世界，想活在這個世界，不是因為還有些堅持嗎？」

沈約一旁見狀，暗想這個投降計劃恐怕早就籌備多時，在牛皋看來，投降名單仍是個隱秘，黃誠此刻說出名單，無疑將投降者置於危險之境。

牛皋本來想要解釋原委，可聽到楊幺最終的決斷，只是輕嘆一聲ｈttps://ｍ•hetuboｏｋ.ｃｏｍ•com。

黃誠的聲音是發抖的，可神色卻是真誠的。

楊幺凝聲道：「但你不也教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問題，為何不指出來？」

這個問題很難答覆，因為再精巧的辯言，也無法扶正浮沙上建設的樓閣。

他提出的要求不分場合，此舉更是奇特，讓人一時費解。

他一直充當旁聽者的角色，聽到這裏，倒感覺酆都判官控制了楊幺。

黃誠不再躲避楊幺的目光，繼續道：「你在跟隨鍾大哥起義后，在諸多統領中，雖然年紀最小，但哪怕鍾大哥都說——幺兒最是聰明，我若不免於難，你們跟著幺兒，才有活路。」

楊幺神色複雜，片刻後點頭道：「沒錯！」

黃誠再磕三個頭，緩緩道：「我未和你商議，悄然投靠岳飛，無論如何，終究于結義有虧，這三個頭是我的磕頭謝罪，雖然微不足道，可卻是我的真心致歉。」

凝望著牛皋，楊幺緩緩道：「或許這天下本來就不講什麼道理，無非是弱者肉、強者食而和_圖_書已。就如我的姐姐，你的母親和妻子，無非是弱肉強食的獻祭。」

楊幺緩緩看向四周，突然道：「你說的很對。」

黃誠嘿然冷笑，笑聲中滿是憤懣，「原來你都清楚知道？」

牛皋垂頭不語。

「當年的你有情有義。」

他這時候提出這種條件，多少有些不分場合，可楊幺居然奇迹般收刀于身後，冷然道：「一朝為兄弟，永世為兄弟，當年的這個誓約，我還記得。」

楊幺嘿然一笑。

沈約緊緊盯著楊幺的表情，見楊幺清醒道：「原來如此。」

沈約微凜。

一切在楊幺心目中已成定數。

艙中靜寂，其中卻有激昂錯落。

水寨諸多將領均已歸心岳飛，他聽聞后沒有震驚，反倒像早就知曉的模樣。

「楊幺，這件事，我沒有說錯吧？」黃誠質疑道。

黃誠不再惶惑，反倒目光咄咄的看著楊幺，「亦有擔當，和兄弟們同甘共苦，兄弟們都很服你，是以朝廷雖然數次對我等用兵，哪怕李綱率領來圍剿我們，亦被我們殺的潰不成軍。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