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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士再次看向了砸在自己臉上的東西。

「若是愚鈍，如何知道是非呢？」

「哈哈哈，如何不能？我家長弟是不會長大的……」

「臣通讀諸多學派的經典，雖不屑儒家的為人，可儒家的重民，倒也曾涉及……」

甲士剛開口，就有什麼東西直接砸在了他的臉上。

劉長倒也想相信，可你說的這人跟我認識的晁錯是同一個人嗎？？

劉恢熱情的與弟弟寒暄著，朝思慕想的弟弟忽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讓劉恢非常的開心，拉著劉長的手，說什麼都不願意鬆開了。

「臣在梁國，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這放在別的國相身上，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在這慵懶的梁國，這般速度的馬車，卻是極為顯眼，當馬車一路衝到了城門口的時候，甲士們都被驚動了，急忙圍了上來。

「皇后呢？」

「你說什麼？」

晁錯瞪圓了雙眼，對劉長對視了幾眼，氣氛有些尷尬，晁錯猛地跳起身來。

「哥啊，我都這般年紀了，怎麼可能還長高呢？」

「賜呢？」

劉恢茫然的坐在上位，坐在他身邊的人正是晁錯。

他開口說道：「其實剛剛到來的時候，我是一如既往的下令，想要徹底整頓當地，我抓了好幾個辦事效率緩慢的官吏，嚇得梁王不敢出皇宮大門，我隨即擬定了很多的政策，又準備發動大量的百姓，讓他們來貫徹我的政策……我想在梁國修滿道路，修建渠道，縣學，醫館，碼頭……我想在這裏成就自己的大業，讓天下人都知道晁錯的本事。」

劉長直接拿過了案上的茶，吃了幾口，「你這梁國的茶到底是有什麼不同？我派一個你同化一個？」

劉恢急忙開口說道：「長弟啊，晁相是真的來找我商談國事的。」

劉恢卻不理會，大叫道：「來人啊！將我珍藏的好酒給搬出來！！上肉！！」

這麼一坐，也不知坐了多久，反正當劉長站起身的時候，五哥早已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劉長踉踉蹌蹌的往外走，晁錯急忙上前扶持，只是這體型差距太大，晁錯很是吃力，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晁錯的臉色嚴肅了起來，「陛下，我只是來與大王商談些國事，身為國相，找君王商談，這能有什麼問題呢？」

劉長也沒有再追問，直接叫住了要繼續解釋的劉恢，兄弟兩人隨即吃起了酒。

「是啊。」

「他們抱怨什麼啊？」

關愛官吏？這個鳥人不久前才在沛郡殺的人頭滾滾，官吏逃和_圖_書亡的都不知有多少！

劉長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啊，繼續說……」

一輛馬車在道路上狂奔了起來，一路朝著梁國的王城飛奔而來。

「我就換上了尋常的衣裳，在梁國轉了幾天，回到廟堂后，我就釋放了一些大臣，親自拜見梁王，穩住了廟堂，隨即下令停止那些政策的施行……」

「你何曾在意過他人的抱怨？你不是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嗎？」

「太后還好嗎？」

而看到兩人這般悠閑自得的模樣，劉長卻是瞪圓了雙眼。

只是比起生龍活虎的劉長，這兩人看起來都格外的虛弱，道路雖然平坦，也架不住這麼開啊，這一路真的是險些將五臟六腑都給晃移位了，下車之後，他們都沒有能緩過來，呂祿好好些，竇廣國險些就吐了出來。劉長卻很是平靜，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他大步就朝著王宮走去，自然，有甲士急忙擋在了他的面前。

「驗……」

劉長罵罵咧咧的說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今日的事情若是不說清楚，我現在就拔了你的職，讓你回長安養豬去！！」

剛剛走出了殿門，就有甲士急忙跑了過來。

梁王宮，政和殿內，劉恢正笑呵呵的與一人攀談，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就有甲士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

劉長滿臉的無奈，劉恢很是激動的拉著劉長，讓他坐在了上位，自己則是坐在他的面前，上下打量著他。

晁錯卻沒有再為自己爭辯，只是平靜的看著劉長。

晁錯沉默了下來，不知為何，兩人卻都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

那是一份標準的皇帝詔令，是被密封起來的，尚且沒有打開，甲士慌了神，急忙令人開道，直接放行。

劉恢很是激動的撲了上去，給了劉長一個熊抱，幾乎將自己的全部體重都給壓了上去，他也就只能對劉長這般了，若是對別人如此，第二天就得吃席！

「你明明有能力可以接替北平侯，成為大漢又一位賢相的……」

「那就看你扶著我走什麼路啊……」

「這些長安來的，哪個不跋扈？先前我還見到一行人，我們大王親自出面，那人都不曾下車，只讓為他駕車的那個馬夫下車來行禮拜見，大王幾番懇求，那馬車都沒有停下來，直接就離開了……」

「啊？？」

「臣向來是認為，社稷與百姓是對立的，哪怕是在沛郡，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也並非是為了百姓，而和*圖*書是為了社稷，可是我做的事情有利於民，卻使得當地情況大好……社稷真正的強大是什麼樣的呢？如過去的秦國那般，百萬強兵，精兵悍將，國庫堆積的糧食不計其數，將天下的鐵器都藏在咸陽嗎？秦國有這般的資本，何以滅亡的如此迅速呢？」

劉長悲痛的搖起了腦袋。

「我說陛下文采斐然，令人敬佩！！」

晁錯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時機，可是陛下開口詢問，他也只能回答。

「臣那時便在想，這天下的百姓真的是愚鈍的，是不知的嗎？」

什麼情況？？

晁錯一愣，「陛下這是？」

「所謂社稷與民。」

晁錯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劉恢卻開心的跳了起來，整個王宮險些地動山搖。

劉長直接一頭撞了進來，推開了面前的甲士。

「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吃了些飯菜，吃飽喝足了，劉長方才看向了面前的晁錯。

晁錯的臉色有些自嘲，「那一天，我照例出門，想要前往城外去探查……一路上，我聽到了很多的抱怨。」

「陛下……」

「你是我最喜歡的舍人，在所有舍人里，屬你最為全面，無論文采，學問，辦事，擬政，你都是一流的……只是，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自私了，你太高傲了……你只在意自己的抱負，卻無視國情，你只是想著你為了社稷，卻輕視真正構成了社稷的百姓……這是我一直都不敢讓你來擔任國相的原因，很多時候，我想起你來，就恨得捶打劉賜，我就在想，為什麼你這樣的能人，卻是如此的性格！」

當馬車衝進王城之後，眾多甲士方才起了身。

比起中原的這些諸侯，長安的匠人就有些太……有匠氣了，完全沒有梁國這般自然簡樸。

在吃醉了酒後，迎著這般的冷風，渾身清爽，這種感覺實在是令人上癮，劉長都發出了舒服的呻|吟，梁王宮的裝飾還是非常不錯的，長長的走廊，連接著整座王宮，兩旁掛著燈籠，遠處還能看到清澈的水，遠處的假山放置都是有講究的，這裏倒是比長安的皇宮看著要愜意的多，還是這魏人懂設計啊，這梁國本就是出自當初的魏國，因為首都的原因，魏在過去也偶爾被稱梁。

「好……」

「當奸賊想要與我直接動手的時候，這些愚民沖了出來……當那些官吏們慶幸我終於離開的時候，愚民夾道以送。」

晁錯一愣，隨即低聲說道：「那這些文士該被拉出去誅族……」

「https://m.hetubook.com.com看到此情此景，故而吟詩一首。」

「你覺得這詩如何啊？」

這是連晁錯都被同化了？？

長安的皇宮太工整，太對齊，這自然是受到了秦國審美的影響，劉長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忍不住開口道：「一條走廊兩旁山，此處王宮勝長安。」

「好……」

「是啊，你是願意去，可那些百姓呢？他們都是如你這般的無私嗎？或者說，你無私嗎？百姓們是不願意去的，這麼做，定然弄得民怨四起，邊塞就是充實了，可往後叛亂四起，百姓們紛紛將怒火藏在心裏，廟堂很強大，能一次次的鎮壓這些人，可是哪怕贏了幾百次，只要輸了一次，大漢就沒了……」

「還記得過去陛下曾在秦嶺吟詩，那句『長安旁邊有秦嶺，為啥不叫大漢峰』，可謂是令臣久久不能忘懷，對比起來，陛下的文采大有長進！」

「你果然是來對地方了。」

劉長笑了起來，醉醺醺的指著遠處，「你看，前面的路還有很長……我一個人，實在是走不過去……你得扶著我，我們才能一起過去啊……」

明月高掛在天空上，清風緩緩吹來。

「陛下，這與名聲沒有關係。」

「所以，這社稷到底是什麼呢？錯，這社稷就是天下的百姓啊……廟堂該不該發徭役，該不該收稅，當然該……廟堂若是不做事，那還要廟堂做什麼？可是，做什麼事都要以百姓為重……若是梁國一片廢墟，百姓活不下去，你要在這裏大發徭役，施行政策，我不會阻擋，若是這裏的豪強如沛郡那般強勢，魚肉百姓，你要在這裏大開殺戒，我也不反對。」

甲士們攀談了起來，而劉長的馬車則是一路橫衝直撞，迅速來到了王宮門前。

「可是今日，我實在太高興了！」

「當時我很生氣，還質問你是否願意自己去？」

晁錯幾次開了口，卻都無法昧著良心，只好誇讚道：「陛下的詩才大有長進！」

「為何？」

劉長醉醺醺的看向了晁錯，狐疑的問道：「就這麼簡單？」

至於清靜無為，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當初讓他治理河水，這人甚至自掏腰包來做事，逼的那些做事的官吏們險些累的跳河！

「可放在你晁錯的身上，那就太特么有問題了。」

「就這麼簡單。」

「說來陛下或許不信。」

「五哥，你若是被挾持了，可以明說，我保你周全。」

劉長看了看五哥，又看了看面前的晁錯。

劉長搖著頭，指著面前的晁錯和-圖-書，「別說什麼談國事，就這個人，能坐下來跟諸侯王一同吃茶，這就是問題了！」

劉長眼前一亮，「然後呢？」

「我的晁錯，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了長進，我本以為，這輩子都等不到這一天呢！你這般倔強的人，無論我用什麼辦法，都不能讓你知道錯誤……」

「錯啊……現在能說說你的想法了，出了什麼事啊？」

晁錯大驚失色，猛地抬起頭來，喃喃道：「陛下……臣……」

「還沒死……」

「不錯……又高了些……」

「臣……」

「朕一直都想要建立盛世，你知道是什麼樣的盛世嗎？就說你方才說的那樣，百萬強兵，國庫的糧食堆積的不計其數，鐵器充足的強國……可是啊，這百萬強兵，當是用來保護百姓的，這堆積起來的糧食啊，該是取之百姓用之百姓的，這鐵器啊，是該鑄造成各種工具來分給百姓的……你過去曾勸諫朕從中原遷徙五十萬百姓，直接強行送到邊塞去，還說這樣的辦法肯定有利與社稷。」

劉長倒是很舒服，在微醺的狀態下，不慌不忙的走在這裏，他似乎也被這梁國所同化，暫時放下了心裏那些糾纏他很久很久的事情，只是在乎面前的這段道路，兩旁的那些風光，晁錯看得出，陛下是真的吃醉了，就這般愜意的走在這裏，只是，這就苦了晁錯，想要扶著一個醉漢走路，那都是已經非常困難的事情，而這個醉漢若是一個身如高塔，力能抗鼎的猛人，這難度就要提升好幾個檔次了。

劉恢笑了起來，認真的說道：「當初晁相剛來的時候，我心裏也是無比的懼怕，外人都說晁相酷烈，為人暴躁，好殺濫殺……只是跟晁公真正相識之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晁公的為人，當真是沒話可說，晁公治理梁國，事事為百姓所著想，關愛官吏，賞賜有功之人，一切按著過去的辦法，清凈無為……」

「長弟！！你怎麼來了！！」

「百姓在抱怨，商賈在抱怨，城門的士卒也在抱怨，乃至當我到了目的地的時候，連那裡的農夫都在抱怨。」

「臣記得，臣曾說願意去。」

「也不是什麼大事，城內的百姓抱怨自己才剛安穩下來，就要被官吏攔住重新登記戶籍，調查情況，商賈們抱怨這沿路的盤查極為苛刻，進城出城都變得如此麻煩，城門的士卒抱怨自己從此不知要當差多久……至於城外的農夫，則是抱怨自己才剛有了幾塊地，就要去做徭役，不知多久見不和_圖_書到自己的家人……」

劉長忽然笑了起來。

劉長謙遜的說道：「你不知道，這些時日里，我總是與枚乘這樣有文採的人為伍，跟他們辯論文才，常常吟詩作對，他們都對朕非常的感慨，認為朕的文采已經具備了傳世的資格！」

為百姓著想？這個鳥人在幾年前還曾勸說我強行遷徙五十萬百姓去邊塞充實人口！

「可是你並沒有繼續這麼做……」

「不是！陛下！您聽我解釋！」

他剛開了口，身後就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啊？？居然敢這般羞辱大王？大王可是陛下的親兄弟啊！」

「路的那邊，有什麼呢？」

「這天使倒是常來，如此跋扈的倒是頭一次見！」

「但是，不顧當地的情況，一味的開墾，只想有更多的耕地，只想讓自己有更多的政績，使得百姓逃離，商賈不敢往，上下皆怨……那我就不太支持了……」

劉長快步跳下馬車來，呂祿和竇廣國連忙跟上。

劉長緩緩咧嘴笑了起來，他再次看向了晁錯，眼裡閃著別樣的光芒。

兄弟兩人有很多話要說，晁錯有些尷尬的拿起茶，又偷偷吃了幾口。

引得路人紛紛避讓，忍不住高聲呵斥。

「大王！！不好了！」

「這還是好的……我聽聞啊，有天使去趙國的時候，都敢對趙王動手……」

他吃力的扶著陛下，回想著自己所經歷的種種。

只見兩人面向而坐，一旁的案上還擺放著冒著熱氣的茶，好不自在。

甲士手忙腳亂的接過，氣急敗壞，正要破口大罵，就看到一旁的軍侯直接跪了下去。

「沒想到啊，你居然能自己看破其中的一些道理……社稷與民啊……錯，你會是將來為我治理天下蒼生，建立百姓富裕，人人有衣，人人有食之盛世的那個人嗎？」

甲士們不敢再上前，只能看著那瘦弱的晁相，扶持著巨漢，艱難的走在路上。

「說說吧，怎麼回事啊？」

劉長卻大聲叫道：「不必扶持！讓他一個人扶著就好！」

「錯啊……我實在是沒有想到啊，連你這樣的人，都能被這梁國給同化？？我對你那般信任，委以重任……你居然也開始坐下來吃茶了？？」

晁錯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臣自幼學韓非子之法，三派以一，自以為知馭民之法，以為愚民不可知……這次前往沛郡治理，卻讓臣有些不同的感觸。」

「若是欒布的性格，加上你的能力，我還至於去找百余歲的北平侯來商議大事嗎？？」

「哎呀！你怎麼就是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