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四路監司沒有一家在接到紹隆帝的御詔后，就衝動做出直接回應，而是派人先到建鄴了解情況——當然也應該有派人前往潤州——這差不多將魏楚鈞心頭最後一絲妄想給掐滅了。

徐懷在建鄴有府邸，還是建繼帝遷都建鄴下令賜建。

「使君在潢川督軍，聞朝中逢此劇變，也是震驚不已。政事堂、樞密院所頒的徵召令已到使君手中，但使君百般思量，又著人找劉侯商議，以為大軍妄動，驚擾太大，令天下惶惶難安，而使虜兵有隙可乘，非大越之福也。使君以為當務之急是要保證陛下人身安全，不受逆黨戮害，宜以說降為主，甚至不妨給逆黨一個幡然悔悟、既往不咎的機會。另外，汪、高、羅、晉等逆黨劫持陛下遁往潤州之時，魏公正在潢川商議渡淮之事，使君以為魏公與逆黨應無串謀，還請諸公明察秋毫……」

建鄴城此時所呈現出來的一切，都「證明」了汪伯潛等人所找的任何逃京理由都是不充分的，就算紹隆帝親自跑到四路監司一一說明，也只能證明他是被近臣所蠱惑，四路監司選擇支持這邊，將沒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

「使君在潢川雖說不了解太多的細情，但也猜測葛鈺、羅楠光很可能事先並未參与密謀，而是為汪伯潛、高純年、羅望、晉庄成等人所擬偽詔所欺，以致此時騎虎難下。使君以為諸相htｔps://ｗｗw.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當了解詳細，區別處置。」韓圭又說道。

然後由王峻、徐忻、蘇蕈、陳松澤、鄭屠、陳桐等人輔佐王番、韓圭共同決策京畿事務。

韓圭也無意軟禁魏楚鈞等人，在與王峻、徐忻、陳松等人見面了解過建鄴城最新的情況，又宣布過徐懷新的指令之後，就在韓桐、鄭屠兩人的陪同下，帶著魏楚鈞、魏明倫父子及劉越滔前往政事堂。

魏楚鈞也不至於蠢到真去寫信「勸降」。

他繞開王番的話鋒，看向周鶴問道：

他稍稍整飭皺巴巴的官服，打量了周鶴、顧藩、王番、錢擇瑞、趙翼等人，努力讓自己心緒平靜下來，拱手說道：

此時天色尚早，城裡還沒有執行宵禁。

見魏楚鈞還抱有最後一絲妄想，周鶴沉聲說道：「事變驟然，四路監司也是震驚不已，迄止到今天才陸續派人進京了解情況。他們有沒有了解到其他什麼情況，魏侯可以當面相詢。」

說白了赤扈人威脅未去，徐懷想以最小的代價解除他們對京襄的威脅，同時也要以最小的代價徹底掌控朝堂。

雖說建鄴城裡大體恢復平靜，但近在肘腋、能直接左右京畿形勢的兩浙、兩江四路監司都沒有明確表態，還沒有將陛下從潤州「解救」回來，逆黨還沒有剿滅，朝中大臣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當然，和_圖_書魏楚鈞也沒有怒髮衝冠直接揭露京襄的算計。

「汪、高二公，素來對朝廷、對陛下忠心耿耿，斷不可能做出謀逆之事，這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周相你為朝堂士臣之事，應當明察秋毫才是！」

周鶴、顧藩、王番以及錢擇瑞三日來始終留在政事堂坐鎮，寸步未敢離開；諸部院寺監也派遣一名主要官員在此值守，以便遇到什麼情況，可以隨時拿定主意去辦。

來到都堂（政事堂正廳），韓圭也是毫無避諱的邀魏楚鈞一起登堂入室，沒有將他當成逆黨嫌疑，給周鶴、顧藩、王番、錢擇瑞、武威郡王趙翼揖禮，說及徐懷對京中劇變的看法，

「是不是有誤會，魏相可以寫信勸他們護送陛下回京解釋，」王番淡淡一笑，說道，「只要陛下能安然無恙歸京，相信一切都是說得清楚的！」

待見過劉衍后，眾人又動身趕往廬江，數百人馬換乘荊州水師駐守於此的戰船沿江而下，趕在黃昏前抵達建鄴，經西城麗景門進入京中。

魏楚鈞即便心裏懷疑京襄此舉是有意拖延時間，方便對潤州調兵遣將，卻又不得不承認韓圭開的這些條件相當誘人……

再一個這四路監司還維持帥司、憲司、漕司、倉司分置、相互制衡的傳統格局，在這種情況下也註定會導致內部存在種種分歧，導致難下最終的決定。

又或者說京襄打定主意將www.hetubook.com.com紹隆帝徹底掌控于指掌之間就推翻所有的承諾，此時才不憚口若懸河、隨意允諾？

「葛郡公一生為大越轉戰南北，勞苦功高，想必最能明辨是非，魏公或許可遣人前往潭州相詢。」韓圭眯起眼睛，斂藏眼眸深處的精芒，淡淡說道。

「韓圭見過周相、顧相、王相、錢相、武威郡王……」

軍情司人馬由陳松澤統領。

雖說街巷間行人神色多有局促不安，略顯匆忙，但魏楚鈞與劉越滔及長子魏明倫共乘一輛馬車，從車帘子縫隙里看到城中大體上還算平靜有序，西城麗景門守御將卒更是秩序井然，見到韓圭、蘇蕈率甲騎進京也沒有什麼驚擾，也能明白建鄴已經徹底落入京襄一系的掌控之中了，就算葛鈺反應再快，又或者建鄴府軍及潤州州兵都能聽令行事，短時間內也無法趁亂奪回建鄴城。

荊湖南路相距京畿甚遠，即便葛伯奕在荊湖南路一手遮天，起兵響應潤州，短時間內也無法影響到京畿的局勢，更不要說川蜀三路及廣南兩路及福建路了。

然而恰恰如此，註定汪伯潛、葛鈺、羅楠光、羅望、晉庄成等人在潤州更沒有機會。

看到這一幕，劉越滔、魏明倫才更清楚魏楚鈞之前為什麼會說他們將很多事情都想簡單了。

韓圭先趕到平涼郡公府，與王峻、徐忻、陳松澤等人見面。

這可能會直接加劇潤州方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軍心士氣的崩潰。

見都堂之上諸多目光朝他看過來，魏楚鈞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再蠢也知道韓圭說這話絕非是有意幫他洗脫。

最關鍵就是兩江兩浙四路監司的反應跟選擇。

汪伯潛、羅望等逆黨「劫持」皇帝出京，王峻、徐忻奉樞密院調令率牛首山義軍進京維持治安，並沒有進駐建鄴府衙的兵馬都監司，而是將臨時的統制行轅設於平涼郡公府上。

即便周鶴、顧藩等人在江東、江西、浙東、浙西四路監司有不少門生故吏，以政事堂、樞密院名義頒傳諭令的同時，也遣嫡系親信前往說明情況，但驟然間發生如此巨變，而稍有行差踏錯就會搭進全家老小的小命，誰又敢輕易站隊？

韓圭中途前往廬州治合肥去見劉衍，魏楚鈞要求同行；韓圭未予以理會，只是叫他們在城外驛舍等候。

韓圭此次攜來徐懷新的手令，明確牛首山義軍繼續由王峻、徐忻兩人統領，但京襄直轄兵馬，包括新進建鄴城的四百余甲騎，包括顧藩、王番府上近期加強的五百余精銳甲卒，統一歸由蘇蕈統領，確保京襄在建鄴城裡有一支統一指揮的精銳戰兵，以應對各種緊急情況。

此外，內有周鶴、顧藩、王番等人掌握京畿，外有徐懷統領二十萬精銳兵馬，四路監司所能調動的兵馬，此時都還在壽春等地接受徐懷的節制。

徐懷還是希望建鄴前期儘可能借解https://m.hetubook.com.com救紹隆帝的名義，孤立汪伯潛、羅望、晉庄成、羅楠光、葛鈺等逆黨，保護好齊王及武威郡王等宗室的人身安危，以儘可能小的犧牲，達成他們的目的。

紹隆帝登基后，徐懷他都沒有再回過建鄴，也就沒有機會住進這座府邸，就空置下來了。徐懷也不容許鄭屠額外花費錢糧拓建、修繕，這些年都保持原來的規模，只不過近期換了門額，將「靖勝侯府」改成「平涼郡公府」。

陳松澤也率領軍情司的人馬進駐平涼郡公府：除了這裏靠近兩府衙署外，周邊街巷皆是朝臣宅邸，方便監視、控制。

他要是真的以為倒戈指證汪伯潛、羅望、高純年、晉庄成與葛鈺、羅楠光串謀「劫持」陛下，就能給眾人一個幡然悔悟、既往不咎的機會，那更是錯得離譜，這隻會意味著汪、羅、高、晉、葛、羅等人將被徹底打下逆黨的烙印，下輩子都不要想翻得了身。

……

「江東、江西、浙東、浙西四路監司可有了解到什麼情況？」

魏楚鈞眯起眼睛死死盯住韓圭，難以相信京襄勝券在握，會開出如此寬厚的條件，將罪名推到汪伯潛、羅望、晉庄成、高純年等人頭上，葛鈺、羅楠光還能全身而退？

皇帝被逆賊劫持離京去了潤州，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但魏楚鈞他們經六安、肥西南下至廬江，沿路看到車馬轉輸、將卒操練、農夫耕作如故，就像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