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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保重！」高凡接過老管教簽了名字的交接手續，拍拍白向雲的肩膀，又說：「要什麼東西給我電話……」

這就是牢房的全部設施。

「不想！」

一個耳根有道疤痕的二十來歲男子斜著眼打量著門口的新來室友。

老管教沒有理他舌燦蓮花，叫白向雲繼續前行，對經過的監室傳出的各種或大呼小叫或恭喜發財的問候充耳不聞，直到在最後面的十三室門前停下。

「那個……」老管教下巴向一張桌子下面的腳鐐抬了抬。作為殺人這種重刑犯，在看守所里一般是要帶腳鐐的。

「高警官，又什麼事兒的？」一個五十來歲的管教走過來，看著高凡解開白向雲的手銬，接過另一幹警遞過來的交接單說。

「黃Sir，又有新人來拉？！」

白向雲用力的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旋了幾旋，輕輕的點點頭：「你知道，我從來說一不二！」

「吊眼四，這裏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老管教甩了甩手中的警棍。

好一會高凡才回過神來，近五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白向雲沒有和他開玩笑，但他還是乾笑著說：「兄弟，大過年的，這玩笑並不逗人開心呢。」

「高警官，我是來投案自首的！」白向雲沒有隨他的手勢走向隔間的會客室，說出了讓他兄弟動作瞬間凝定的話。

在他的印象里，白向雲的妻子何雪蓉美麗大方，和高大威猛軍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出身的白向雲是很配的一對。

佔地極廣的看守所除了四角的哨樓外全是單層建築，一幢幢的監倉在一條寬近十米的走道兩邊橫出。走道冷清得很，幾個值班管教在火爐旁侃著大山，兩邊一時數不出數目的監倉大鐵門內不時隱隱傳出陣陣吆喝。

高凡剛想走到他前面坐下的腳步再次凝定，緊緊的盯著眼前寬厚的背脊：「你……是說真的？」

老管教丟下這句話就走了，外邊的火爐暖和著呢。

接下來的一切就是程序了。筆錄，問訊，羈押，驗屍……

白向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掉轉頭又看向走道深處。

「你是……用掐的？」高凡有些無奈的拿起筆，但筆尖並沒有落在紙上。

一路上他合上眼睛沒有多看車窗外的景色一眼。直至進入看守所大門。

「嫂子怎麼了？」在白向雲點燃第三根煙的時候，高凡終於忍不住問出聲。

「謝謝！」

白向雲嘴角牽動一下，長長的吐了口氣，上前一步接過他遞過來的煙，有點艱澀的說：「新年好！兄弟！」

白向雲根本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上樓梯，走進二樓的警署辦公室。

「十三室！」老管教讓他先行：「這裏就這『房間』人最少，寬敞些。放心，我會警告那幾個頑皮小子的。」

裏面是個長方形的大天井，牆邊拉著幾條塑料和圖書繩子，掛滿了各種衣服；上空密密麻麻的縱橫著尾指大的鋼筋鐵網；盡頭是個大水池，水面冒著陣陣白氣。

正在專心看卷宗的警察顯然被突然停止的腳步聲驚醒過來，看到止步于門口的白向雲，臉上浮現起開心的笑容，忙不迭起身：「白老闆，大過年的怎麼不在家裡享清福，到這看望兄弟我來了？！」

這裏不會再有鬧市的喧囂。

「沒什麼。人要倒霉了喝涼水也會塞牙。」白向雲輕描淡寫的帶過，將一包高檔煙丟到幾人中間：「我叫白向雲。我睡哪裡？」

如果一切重新來過，他一樣會殺了自己那紅杏出牆的放蕩妻子。

聽著身後大鐵門哐啷的關上，白向雲輕輕吐出壓在胸中很久的氣，目光在寬廣空洞的走道轉悠著，這就是自己踏入另一個世界的開端。

「知不知道這倉為什麼人會這樣少？」

高凡呆了好一會，倒了杯咖啡放到白向雲面前，沉著臉坐進了桌子內，習慣性的拿起筆，在筆尖觸到筆錄本時抖了抖，又放下，靜靜的望著對面知心相交了十多年的好友。

「黃Sir，知道你老英明，可是這大過年的……別這麼一副鐵板臉嘛？！」

這裏更不會再有自己縱橫商海的快|感。

白向雲自顧自的在問訊桌前的椅子坐下，狠狠的吸了幾口煙，在一片瀰漫的煙霧中，良久才緩緩的說：「我殺了我的妻子！」

這裏也不會https://m.hetubook.com.com再有山珍和海味。

倚在門上吞雲吐霧的幾個傢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慢悠悠的晃蕩著全身零件回到鋪滿了棉被的水泥床上，東倒西歪的看著鐵門哐啷的打開，白向雲進入，再哐啷的鎖上。

「對啊，平時黃Sir挺有人情味的啊。」

第一個經過的監室鐵柵門撲上兩個人，將半個臉擠出鋼筋間隙，一縷煙霧隨著一股惡臭從兩張嘴中噴出。後面是層層疊疊爭看「熱鬧」的人，看來老管教沒有說錯。

刀疤一扔手中的煙頭呼的坐起，另外兩人也一副看死人的目光盯著白向雲。

「兄弟，你還真牛比呢，滿城的炮竹送你進這裏。什麼事兒啊？好好的年也過不了。」

白向雲穿上，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這塑料拖鞋跟水泥地板一樣冷硬，要不是穿著襪子，還真的能把他複員后細嫩了許多的腳皮蹭破。

通鋪看來能睡七八個人，而這牢房現在連他一共才四個人而已，的確是很寬敞。

白向雲雙眼毫不示弱的與刀疤凌厲的目光碰撞，監倉內冰冷的氣溫一下子彷彿又降了幾度。

「哈，衣著光鮮，紅光滿面，看來是個有錢的主呢。黃Sir，放我們這裏吧，弟兄們可是營養嚴重不良呢。」另一個三角眼伸出手來想扯白向雲的名牌西裝。

左手邊一溜過都是監倉，看得出牆壁很厚。鐵門都是藍色的，窄小到好象還不夠一米wwｗ.ｈetuｂoｏｋ•ｃom•ｃoｍ大，門楣上依次寫著不同的阿拉伯數字。

刀疤瞥也不瞥那包煙一眼，看著這新進人員冷硬的臉，目光有了些惱怒。

白向雲停住腳步，仰頭望了大門頂那國徽一眼，心中彷彿鬆了一口氣，又彷彿壓抑了幾分，不由用力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抬腳跨進了警署大門。

值班室的門衛聽到他有些沉重的腳步聲，抬了抬眼皮，見到他一身西裝革履的光鮮樣，一言不發的又拉搭下眼皮繼續看他的報紙。

清溪市。東城區。城東警署。

「哼，說的比唱的好聽。都給我老實點，新年頭誰鬧事都沒好果子吃！敢在我面前玩花樣看我怎麼收拾你們。還有，給他一床棉被！」

「看守所！」

老管教對著高大的新進殺人犯打量了好一會，終於點點頭：「好。我向所長打個招呼吧。」

「退後！都給我老實坐好！」老管教敲敲鐵門，板起臉冷冷的對門後幾人喝道。

但他不後悔！

「不用了吧。他可是投案自首的呢。」高凡看看一言不發的白向雲，曖昧的對老管教笑了笑。

兩天後基本程序完成，在一片迎春炮竹聲中，白向雲被送上了看守所。

「黃老哥，恭喜發財！」高凡對隨行押送的警察招呼了一聲，拍拍揉著手腕白向雲肩膀，將老管教拉過一邊，殷勤的遞煙低聲耳語起來。好一會後老管教在煙繞霧裹中連連點頭。

作為一個曾經的軍人；作為一個成功和-圖-書的商人；作為一個男人——他可以什麼都沒有，但一定要有尊嚴！

兩人談完后白向雲這邊的例行搜身工作也做完了，身上的鑰匙等物件全被掏了出來，再叫他脫下皮鞋放到角落裡。

「想不想知道？」

「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坐下再說。」警官為他和自己點燃香煙，看了看他毫無喜氣的臉說。

白向雲一眼就將自己的暫住地盡收眼底：水泥通鋪，角落是蹲廁，旁邊是個小水池。

高凡的眼中滿是同情……

「謝謝！」白向雲不咸不淡的說了聲，跟著他走進右邊寫著「3」字大鐵門內的監倉樓棟。

「你是看到我身上並沒有血跡吧？」白向雲心情雖然極度不好，眼中還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佩服，點點頭。又仰起望著天花板，眼中波光隱隱：「死了好，死了好哇！」

良久……

辦公室內唯一的值班人員映入眼帘時，他不由停住了步伐，神色瞬息千變。

手背紋有怪字的手掌伸了回去，其主人誕著臉撞天叫屈：「黃Sir，別那麼大帽子嘛，我吊眼四可是難得的好人老實人呢，都是為了眾兄弟的身體著想呢。如果我們都骨瘦如柴，要是哪天有上級巡查來了，對看守所的聲譽也有影響是不？……」

「進去吧！」老管教將一雙爛拖鞋踢到他面前：「先穿著，過兩天買新的。」

「她有了別的男人。」白向雲淡淡的說，還指指筆提醒他。

「不知道。」